船有各种各样。
小小的舢板,大大的三桅帆船,铁铸的军舰,手编的竹筏。
但是,我们的米迦勒和她手下的五十八个男人、二十三个女人、二十四个孩子和康恩坦贝尔带领的水手与女佣们现在坐的船,却是天下地下绝无仅有的。
这船是漂浮在夏天的爱琴海中的一片坚冰,冰块不大不小,恰巧够坐下这么些人,冰块在水温接近三十度的海水中,竟完全不会融化,而且移动的度还相当快,甚至比他们原来乘坐的三桅帆船的度还要快不少。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巴尔干半岛广阔的6地已经渐渐浮现在人们的眼前。
上岸后,米迦勒和康恩坦贝尔道了别,在贾贝尔的指点下,向贾贝尔的师父所居住的小小教堂进。
希腊六月的阳光,洋溢着火一样的热情。很快,每个人身上的湿衣服都已被烤干,每个人的心也被烤的暖洋洋的。
蔚蓝的海,金色的沙,灰色的礁石,白色和深蓝色的房子。
爱琴海的美丽风光,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现在,在战乱中,虽然房子早已破旧,却依然被热情的希腊人用特殊的油漆一遍一遍地粉刷,粉刷成纯白与深蓝交织的鲜艳色彩。
在这样的风光中,每个人都陶醉了。
现在。米迦勒他们真地是一无所有了。曾经。他们有卡车。有粮食。可是现在。每个人都只剩下身上这一套衣服。
不过。总是还剩下一点。
米迦勒仓皇间跳下海地时候。竟然还顺手摸了两根金条藏在口袋里。否则。怎么是天不怕地不怕地女强盗头子呢?
加尔巴迪安地领主叫做“留一点”。每次都要留下一点。米迦勒何尝不是?
那领主是个监守自盗地小人。米迦勒可是真正地强盗。
于是。这两根金条为他们换来了日用品和食物。
原地休整后,米迦勒又带领众人出了。
毋庸置疑,米迦勒绝对是这个团队中精力最旺盛的人。连男人都佩服米迦勒的体力和意志力。浩劫之后,所有的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一些疲惫。爱琴海的美丽风光、希腊小镇上如神的庭院一般的美丽景色,似乎都不能荡涤他们心灵的疲惫。
只有米迦勒,依然昂挺胸,走在最前方。
米迦勒是她手下所有的男人和男孩的梦中情人,她的长相虽然还算标致,但是左颊上的大块伤痕有些触目惊心,她引以为傲的金色长,此刻也早已被孤儿院的大火烧成了短短的毛绒绒的平头。
她的美,是否更多的是来自于她的活力呢?那永远不会枯竭的活力,永远不会妥协的坚持,本就是作为一个领最必要的特质!
他们晚上在一片开阔地露营,第二日又走了一天。
穿过雅典城美丽的神殿和庙宇,所有人的脚步都放轻了。这是几千年前神祗居住的地方,如今这些神殿早已倒塌和破败。那些神祗们,去了哪里呢?
也许早已死了,被人类日渐崩塌的信仰杀死的。
二十世纪,一个叫阿姆斯特朗的美国人登上了月球,在月球上踏下了人类的第一个脚印,同时也杀死了嫦娥和玉兔。希腊的这些伟大的神祗,是否也早已被人类用相同的方式杀死了呢?
那日下午,他们便到达了雅典城西郊外的一个小小教堂。
这是一栋小小的白色房子。房子很破旧了,破旧的门,破旧的窗,和尖顶上破旧的十字架。
但是,却又看上去很干净。
或许带着神性的房子,看上去都会是很干净的吧。
小胖子贾贝尔激动地张大了嘴巴。他虽然早就知道他的师傅住在这样一个教堂里,但是却从来没有进去过。这个孩子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就像他宁愿光着身子,也不愿意穿不是魔法师长袍的衣服一样,他宁愿住在荒郊野外,也不愿意住在这个教堂里。因为他一直相信,住在这个教堂里的孩子们,都是在詹姆士牧师的荫庇之下长大的。而他,不需要詹姆士牧师的保护,因为在他小小的心目中,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但是,此刻贾贝尔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个小小的教堂。
因为他早已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所以早就不需要为自己是不是男子汉做一些莫名的坚持。
那些把自己的原则挂在嘴上的人,往往都是对自己能否遵守这些原则并没有自信的人,不是吗?
米迦勒也随着贾贝尔走进了教堂,她身后的一群男人,女人和孩子也跟着走了进去。教堂小而且破,但是却有一种纯洁温暖的感觉。
这味道,这感觉,似曾相识。是了,就和彼得给人的感觉一样。不华丽,不造作,很温暖。
这里,就是彼得长大的地方啊……
想到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个善良温柔的男人了,米迦勒不由悲从中来。
贾贝尔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幽思。
“没……没有!”
贾贝尔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声道。
“什么没有?”米迦勒问道。
“人……一个人都没有!”贾贝尔的额上冒出冷汗。
米迦勒心中掠过一丝寒意,却只是随口问道:“集体旅行去了?”
贾贝尔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师父是一个禁欲的男人,一般不会远离教堂,他的那些孩子们,更是过着一种没有娱乐的修道士式的生活。”
米迦勒想了想,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呆在大殿上不要擅自走动。”
然后向着贾贝尔道:“你跟我来。我们去四处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能让我们知道出了什么事。”
走廊的尽头,是詹姆士牧师的房间。贾贝尔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师父,昔年被称为天下第一白魔法师的男人,竟然住得如此简朴。
房间内,唯有一几一椅一榻,仅此而已。
他们很快现了一封信。
这封信被放在詹姆士牧师的桌子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一枚鹅卵石被作为镇纸,压在这封信上。
信封上写着“给彼得”。
“彼得?会不会是那个彼得?”贾贝尔小心翼翼地拿起信道。
米迦勒点了点头,道:“很可能。”她的心中又泛起一阵隐隐的痛。
“要拆吗?”贾贝尔问。
米迦勒摇了摇头,神色黯淡。
“可是……”贾贝尔迟疑道,“可是……彼得已经死了啊。”
米迦勒点头不语。
“这封信里,可能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贾贝尔嗫嚅道。
米迦勒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犹疑,但是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既然信是给彼得的,那么除了彼得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权拆这封信。
不论信中是否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既然彼得已经死了,这封信就应该随着彼得化为尘土。
可是为什么,米迦勒只是将它轻轻地放回原处?
教堂很小,米迦勒和贾贝尔很快便搜索了一圈,但是却并没有找到什么,除了那封信,一切都很正常,很合理,很整洁,看上去完全正常。
只是没有一个人。
米迦勒和贾贝尔回到了大厅,米迦勒向众人报告了他们的搜索结果:
“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现打斗过的痕迹,没有现尸体也没有现血迹。一切都很平和,就像是此间的主人只是整理行装去旅行了一样。”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米迦勒略去了信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她实在不愿意揭露一个死去的人的**,但是又怕说出信的事情后,被迫将信拆开。
彼得自死的那一刻起,已经成为米迦勒心中除了普林斯之外的另一片圣域!
报告完搜索结果之后,米迦勒又道:
“今晚我们大家暂且在此间歇息。以后去哪里,我们将从长计议。如果各位有什么提议,欢迎提出。”
米迦勒说完,扫视了一圈。每个人的脸色都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经过了漫长的旅行,经过了那么多危险,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如今,又必须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奔波。
米迦勒心中,突然有说不出的歉疚。若当初就知道,加尔巴迪安的目标只是她一个人,那把她的性命给他们就是了。现在累得这些人作了那么多无谓的奔波,还不知道流浪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尤拉怯生生地道:“公主……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过去那种生活?”
米迦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塔吉克大声道:“公主!我们做回我们的强盗,不好吗?不论在普罗旺斯还是在希腊,只要世界上有恶人,我们就有目标!”
萨乌尔也大声道:“公主,怕什么加尔巴迪安?大不了我们跟他拼了。你带着我们出生入死那么久,我们随你一起把性命拼掉又何妨?”
一个圆脸的小男孩脆生生地道:“公主,我们不怕死。”
另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拍着胸脯道:“公主,我们会保护你!”
若不是因为米迦勒被加尔巴迪安皇家盯上,成为猎杀的目标,也许,现在这些人都还在普罗旺斯美丽的薰衣草田中,过着宁静的生活。
可是这些人并没有半句埋怨的话,反而字字句句都是支持米迦勒的言语。
米迦勒心情激荡,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