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安卡基里安特公爵府。
一位衣着高贵的中年男子,正独自坐在一间少女的闺房中,着呆。男子深褐色的微卷头,鬓角已经染上了白色的风霜。可能由于长久以来保养得当,脸上的皱纹并不多,但是,深深的忧虑的表情让他看上起比际年龄更苍老不少。
手中拿着一幅一家三口的照片,看着照片中温婉贤淑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泪水,一滴滴滴下。
“我究竟……造的什么孽……”这位魔法帝国身份最尊贵的世袭贵族之一,安卡基里安特世袭公爵,望着照片,哭得浑身颤抖。
门口,两名恭敬肃立的穿着粉红色围裙的女仆,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们的主人。昨天晚上主人接到这个噩耗到现在,一直呆呆地坐在女儿吉尔蒂斯小姐的房间之中,时而低声自语,时而悲伤哭泣。一夜之间,她们正处壮年的英武主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安卡基里安特爵年轻时在一次皇家宴会上结识了自己的妻子,当时,她只不过是在皇家宴会上侍奉的一个女仆,还比少年时的公爵年长八岁。然而,如命运的邂逅一般,少年对大他八岁的、温雅可人的女仆一见钟情,但是由于双方身份悬殊,公爵大人当时还健在的父母以及家族中的其他老人一致极力反对,最后竟然导致了年轻时的公爵带着那位女仆私奔的结果。
少年带着私自结为夫妻女仆,终于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安了家,过着贫困却安宁的生活。妻子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地女儿——吉尔蒂斯。一家三口一起幸福生活了三年。
然而,此时,妻子到了三十岁。
魔法帝国所有的平民,在三十岁的候,都将成为水晶的食粮,即使她是公爵的妻子,但是当时并没有得到家族承认,所以她依然只是一个平民。也许算定她时日无多,也是少年的父母并不急着追寻带女子私奔的世子地主因吧。
妻子握着少年的手,说出:“遇你,是我一生的奇迹。”之后,着微笑辞世。
当时在安卡基里安特公;府中地人们。一定一生都忘不了这样地情景。他们地少主人回来了。带着满面地风霜、哀戚和怀中一个小小地女孩。
年幼地女儿为了他唯一地精神支柱。继承了世袭地爵位后。为了对夫人地爱。不顾族人反对。誓永不再娶妻。父女俩相依为。直到今日——不。直到昨日。
女儿幼时即由于乖可人。深得皇后殿下宠爱。与魔法帝国地二皇子。瓦格雷订了婚。然而。魔法帝国皇室地人丁不旺。皇后生下二皇子之后。竟然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而嫔妃虽然众多。却没有一个有所出。因为皇家必须有一个儿子成为大祭司。瓦格雷似乎注定了无法婚配。而将成为祭司。为魔法帝国地力量献出自己地生。即使如此。皇子地未婚妻。依然是一个令人羡慕地地位。加之女儿品貌出众。因此在社交界也十分得宠。
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地女孩子。为什么傻到要去违抗长老团地命令呢?长老团又为何如此不讲情面。将她一击而毙?虽说长老团是魔法帝国至高无上地权威。越皇权地存在。但是如此直接地处死一个人地先例却并不多。而且。吉尔蒂斯小姐除了大声抗议。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地事情。
公爵很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长老团是绝对地权威。违抗长老团地任何人。都不得善终。这是魔法帝国地铁律。连皇帝都对长老团十分礼让。不敢有半分忤逆。何况他一个公爵?
想到这里。公爵耸动着双肩。眼泪又止流下。
戴着高礼帽的管家恰好来到房门口,看到公爵悲伤无助的样子,一阵心痛。轻轻敲了敲门,打断公爵的幽思:“公爵大人,有一个少年求见。”
“不见,谁也不见。”公爵挥挥手,不打算为了这个少年打断自己与女儿的最后的道别。
管家不依不饶,虽说那个少年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是他们的主人,实在需要从丧女的
痛中换换心绪。
他坚持着:“主人,求您去见见他吧,他是瓦格雷殿下的旧部,前来必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贸然拒绝恐怕会得皇室的人。”
如果这位年迈的管家此刻知道,自己的坚持将带来怎样的结局,一定会将来访的少年叱退门外吧。
来访的少年,正是雪。公爵大人拖着疲惫的双腿,瞪着猩红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少年。少年深深行礼之后,淡淡道:“公大人,请节哀。”
公爵皱了皱眉头,不知这少年什么来意。奉陪着少年的寒暄,一边不断地注视着墙上的挂钟,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雪询问了不少常话,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场面话后,忽然沉下了脸,凝视着安卡基里安特公爵,从口中吐出魔咒一般的言语:“你恨吗?”
被这个国家夺走了一切,恨吗?被这种制度夺走了一切,你恨吗?
公爵吸了一口烟斗,轻轻吐出。烟雾:蒙了他一夜未睡的通红双眼,从烟雾后,注视着这个如女人一般漂亮的少年。
怎能不恨?这个国家夺走了最爱的女人和唯一的女儿,让他成为一个孤独的老人。怎能不恨?
挥挥手,叱退了周围站着管家奴仆,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少年,等待他的下文。
雪深深行了礼,像是在感激公爵给他说话的机会。然后,冰冷的眼珠瞪视着公爵那埋在迷蒙烟雾后的脸,面无表情:“当今的皇室对长老团太纵容了。魔法帝国建国时,皇室和长老团是为了互相牵制而并存的。但是现今,皇室完全在长老团的操控之下,已经成为了架空的傀儡政权。连您这么高的身份的人的女儿,长老团也能够随意杀戮,太不像话了。”
公爵深深叹了口气,:“当今皇帝秉承着唯长老团至上的原则,连我们这些世袭贵族也渐渐被边缘化。去年特拉克斯侯爵的女儿被长老团成员强暴后杀害,一状告到皇帝那里,到后来也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钱,几亩封地了事。我又怎么指望得上这样的君主呢?”
雪沉下脸,眼睛却在阴影中闪闪光:“说得没错。害死您的女儿的,不仅仅是长老团,更是对长老团再纵容的当今皇帝。”
公爵忽然露出一丝后悔之色,不再言语,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不明身份的小小少年说得太多了。
雪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如今的皇室,皇帝昏庸无能,唯长老团是从。贵族纷纷被边缘化,调离皇城,分封到遥远的边界。本国的四位世袭公爵中,已经有三位离开了皇都。按照这个趋势,您也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等待您的是什么。
如今您已经被这个国家夺走了爱妻和爱女,还想~更多吗?”
公爵微红的眼睛看着雪,皱起了眉。他没想到这个少年一下子就切入一针见血的核心。看来,他跟着瓦格雷并没有白混。虽说公爵年轻时做出过一些荒唐的事情,但是毕竟身为公爵,总还是有着野心。看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一个个被边缘化,自己何尝不是暗暗着急?
眯着眼睛看着雪,许久许久。雪无惧的眼神直视着他,目光中,却是冰冷不见底,如寒冬的深海。
“依你看来,待如何呢?”吐出一口烟圈,公爵道。
雪伸出洁白的手掌,用白如春葱的手指在手掌上快写个字:反。
“好大的胆子!”公爵扬起嘴角,逼近雪俊美如少女的脸庞,细细打量,语声却并不严厉,更渗透着笑意,“如此柔弱的男人,怎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雪无惧地直视着自己面前不到两寸的地方那张高贵的容颜,淡淡道:“我既然敢来找您,自然有把握。”
公爵嘶了一口气,道:“来我的书房,让我听听你的把握。”
“是。”雪低头行礼,跟着公爵快步向书房走去。俊美的眼睛,依然是玻璃珠一般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