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戴着镣铐的手,无意中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蒙了双眼,一滴一滴地滴在眼前的地上。喉咙中,像是梗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自己的过错,拉斯特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这让彼得情何以堪!
为什么,那么疼?为什么,胸口那么疼?指节因为用力而苍白颤抖,手指深深扣进了胸口的皮肤,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疼?
神啊,这也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可是,您给我的惩罚,为什么不加在我身上,却要让我爱的人,替我受这份罪?
拉斯特紧皱着眉,抿着嘴唇,嘴角刻着愤怒。眼角边,是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嘴角边,则是赤红的血痕。这张令彼得朝思暮想的容颜,此时出现,却让彼得宁愿没有看见过。
不知过了多久,却有一声惊呼打破了沉寂。是尼可拉斯的声音,原来他和自己一起接受着“入学教育”啊……
痛极了的彼得,嘴角反而泛起苦笑。这上天的玩笑,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终结?
只听到一声钝响,伴随着铁链的“哐啷”声,和尼可拉斯的一声闷哼,显然尼可拉斯的惊呼让他受到了惩罚。
可是,拉斯特显然听出了尼可拉斯的声音,他扬起了紧皱的眉,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夹杂着骤然见到故人的欣喜,和得知故人落难的失望。
是地。在这个蟑螂老鼠横行地监狱中相遇。实在说不上“他乡遇故知”地惊喜。
“要说点什么。”彼得对自己说。要对拉斯特说点什么。不管是安慰。还是许诺。哪怕只是一个简单地招呼。什么都好。说点什么吧。
可是。双手抓着自己地喉咙。却什么也说不出。气息冲出肺腔。经过颈项。却只化作了无声地哽咽。
“说些什么啊。让拉斯特知道他不孤单。让拉斯特知道。彼得在这里!”
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张大了嘴巴。让气息冲过口腔。却什么声音也不出来……
那瘦削地男人显然并没有现拉斯特神情地变化。他地喉咙中。出那种尖锐冷漠地笑声。扬了扬手。
两名狱卒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拉斯特的臂膀,将他拖行到这个房间地一侧。一个恰好能让彼得看到全貌的位置。
哼,果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入学教育”啊,如此照顾学生的视线。
两名狱卒将拉斯特双手上地镣铐熟练地固定在墙上的两个挂钩之上,双脚的镣铐也固定在墙上,让拉斯特如一个“大”字形般被牢牢固定。
那瘦削的男人回转身,扫视了彼得的方向,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用尖锐地声音说:“好好看看吧,表演开始了!”
彼手攀着自己的喉咙,瞪大着双目,双目中,因为愤怒而充满了通红地血丝,如鬼如魅。可是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出来,只是任凭泪水无止境地流下?
墙上钉着的拉斯特,神色却已淡然,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受到地酷刑,早已准备好接受。那瘦削的男人穿着尖头皮鞋,向拉斯特地腰间狠狠一脚踢去。拉斯特的身形大大摇晃了一下,浑身肌肉痉挛着,皱起了眉,却并不吭声。只是,两颊的肌肉颤抖,急促地喘息,嘴角,一条鲜红的血丝慢慢流下,无言地诉说着他的苦痛。咬碎银牙也决不在敌人面前低头!
瘦削的男人声音尖锐,洋洋得意地问:“你到底说不说?”
拉斯特面色冷漠,淡淡道:“你要我说什么?”
瘦削的男人冷笑一声,说:“哼,一直以来都不吭声的你,竟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有进步,啊哈哈哈。”笑声嘶哑难听,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一直以来都不吭声的他,说了第一句话?彼得以拉斯特的思维方式想象,立刻明白了,一定是拉斯特知道了尼可拉斯在这里,想要通过自己和狱卒间的对答,对尼可拉斯传递某些信息。
彼让拉斯特知道自己在这里。可是为什么偏偏开不了口?
瘦削的男人来回踱了两步,向后扫视了彼得和尼可拉斯的房间,回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问:“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想知道,加尔巴迪安皇城的入口!”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彼得依然能听得清楚,他相信尼可拉斯也听见了。
只听到拉斯特又道:“你们为什么想知道加尔巴迪安皇城的入口?”语气依然是平淡,倒好象他才是审问,而非犯人。
那瘦削的男子不耐烦起来,又飞起一脚重重踢在拉斯特腰间,皱眉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拉斯特强忍住疼痛,不再作声。
“你说是不说?说是不说?说是不说?”那瘦削的男子一连问了三句,每问一句,就重重地一脚,踢在拉斯特的腰间。
拉斯特被疼痛折磨得如晚秋的枯叶般梭梭颤抖,彼得也全身颤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痛,痛得要爆炸一般。
幸好他掩藏在囚室那扇小小的窗户背后,没有狱卒可以看见他的神情。
可是,那瘦削的男子因为奋力地
气喘吁吁,拉斯特却依然缄口不言。一时,整个房剩下瘦削的男子呼呼的喘气声,和拉斯特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面上的“嗒嗒”声。
“嗒”,“嗒”,“嗒”……拉斯特全身颤抖着,牙关紧咬,一双如玻璃珠般毫无光泽的双眼瞪大如铜铃,目眦尽裂。却不出半点呻吟。
彼白,拉斯特要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完了。狱卒短短的一句问话,已经包含了拉斯特可以告诉尼可拉斯的全部信息。此时地拉斯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用生命,祭祀这一场惨无人性的“入学典礼”。
彼喘息越来越剧烈,双手地指甲深深陷入自己颈部的皮肤,脖子上已经被自己的手抓出了深深地十道红痕。可是还是说不出半句话。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让拉斯特听到。让拉斯特记起那个约定,那个要好好活下去的约定!
那瘦削的男人冷笑着,招招手对于狱卒说:“准备烙刑。
”
狱卒答道:“是。”可是目光中,却流露出恐惧与不忍。有半点人性地人,都不愿意看见这一幕吧。做这份狱卒的工作,实在有损心理健康啊。
两个狱卒将刚才奋力抬过来的烧得通红的火盆,合力抬到拉斯特地面前。赤红的火光映红了拉斯特苍白的面颊,面颊上的道道血痕更是被印染得通红。火光炙烤着拉斯特,拉斯特的额上,很快渗出了汗珠,沿着面颊流下。
一个狱卒上前,三两下撕掉了拉斯特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衫,露出了拉斯特伤痕累累地。彼得只看见拉斯特比他们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任何简单的打击就能将他摧毁。他地胸口和双臂上,无数道数不清的伤痕,深深浅浅,新新旧旧。有一些已经结了,有一些,却因为护理不当而化脓腐烂,黄色地浆液从伤口中渗出来,甚至有几条白花花的小虫在他地伤口中爬来爬去。
彼胃中,泛起一阵酸楚,酸水掠过食道,从他的口中呕出。比酸水更多的,是泪水。心揪得好痛,好痛。
两名狱卒向那个瘦削的男子送上了烙刑的器具——一根长长的铁条。铁条的一头,是一片巴掌大的厚铁板,另一头,则用湿布条缠绕起一个握柄。
彼到这个工具,就可以想象接下来会生的事情。他不忍心看,可是无论如何,就是闭不上那双眼睛。这是他的拉斯特在受苦,而且这完全是由于他的大意造成的。不,不是大意,简直就是自私,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拉斯特一个人留下,导致他落入虎口。彼得很自私!
瘦削的男子将铁条一端的厚铁片放在炭盆上炙烤,脸色得意地看着拉斯特,狞笑着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这个东西可不会手下留情。”
拉斯特抿着嘴不说话。没什么可说的。拉斯特虽然背叛了加尔巴迪安的女皇,但是绝不是个叛徒。想要我的命,就取去吧。除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之外,我不会再做半点对不起女皇的事情。
那厚铁片被烤得慢慢泛起了红光,拉斯特的脸上身上,因为火盆的热度,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然而,他的神色却依旧是淡然,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微笑。似乎在说,能在死前,再见到你,很好。
瘦削男看着越来越红的铁片,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红光。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听人绝望的呻吟,看人痛苦的挣扎,和恐惧的目光。现在的这个职业,实在是太适合他了。
那铁片的颜色由暗红转为赤红,闪着暗淡的光芒,瘦削男的嘴角扬起了笑意,颠了颠分量,正趁手,举起那铁条,将铁片向拉斯特的胸口移近。
“不要!不要!不要!”彼得在心中呐喊着,可是为什么,心声冲到口边,只变成了无声的呐喊。
他的痛苦,让我来承受,求求你们……
高温让拉斯特难耐地别过了头,微微皱起了眉。
“求饶吧。”瘦削男狞笑着说,“不然你会死哦。”
拉斯特还是不做声。
“你是哑的吗!”瘦削男愤怒的怒吼,那通红的贴片贴向拉斯特的胸口。
刺耳的“滋滋”声响起,接着,是拉斯特再也忍耐不住的长声惨呼。
“啊……!!”拉斯特高高仰起脖子,疯狂地大喊。他全身狂乱地挣扎,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被甩得“哐啷哐啷”直响,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炽热的地狱。
彼指甲,扣进了胸口的皮肤,血迹从指甲的缝隙飚落。牙,紧紧咬着唇,直到鲜血一滴一滴流下。他的另一只手,几乎要将自己的喉咙捏碎,零碎的呼吸从他的口腔和鼻腔中喷出,可是,为什么不出一点声音。
不,即使能说话,又有什么用?拉斯特那地狱般的痛苦,自己的语声能带去半分安慰吗?彼得,你把自己也看得太高了些!
偌大的空间中,一时弥漫着烟雾,和人肉被炙烤的焦糊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