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还有哪个侯爷蓄养死士,呵呵”,刺客的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发出古怪的笑声,“我们只负责办事,其他一概不知,这是规矩,到底借尸身何用,你问我……问我也是白问!”
“你们是怎么跟来卫郡的,快说!”卓瑞桐在身后厉声喝问。
“侯爷的人前些天抓住了一个游方道士,据他说曾到过卫王宫,卖给王爷假死神药过,还替王爷检查了一个服用假死神药的患者的情况,患者是女子,身上的服饰雍容华贵,绝对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刺客神色游离着,声音也越来越弱,“加上,加上没有找到尸身,侯爷判断问题一定出在卫王宫。”
“你们侯爷为什么要找尸身,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尸身的?是不是受皇宫的指派?”聂空蹙紧了眉头,刺客很明显已处于弥留之际,时间比他预计的还短。
“我们等,等在乱坟岗,没有,没有……”刺客两眼翻白,呼吸开始急促并浑身抽搐起来,“好,好难受,记,记,好狠……”
“喂!你醒醒,什么记?喂!”卓瑞桐发急,猛力地摇晃着刺客。
聂空则跌坐在地,摇头叹道,“没用了,主上,他,他已经断气了,你快放开罢!”
囚室中一片压抑和沉默,过了好久卓瑞桐才缓缓放开刺客的尸身,欢萦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算了,我们已经确定他们是谁派来,派来干嘛的,算是不小的收获,你就别再跟自己过意不去了。”
“是啊”,聂空依旧坐在地上,眼皮也未抬,“主上你们先出去吧,以免耽搁太久,会被人注意到这里,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好了。”
欢萦和卓瑞桐一前一后,循着聂空刚才带欢萦进来的路出了大殿,来到外面林中,一路无话。欢萦尚还记得回流觞宫的路,也未跟卓瑞桐打招呼,便径自朝回路方向走,卓瑞桐跟了几步,恍然觉得欢萦有哪里不对劲。
“欢萦,你怎么了?我刚刚在想事情,有些忽略了你,你生气了?”卓瑞桐上前拉住欢萦的衣袖。
欢萦停下,转头望着卓瑞桐,“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元灿无情,你也是么?究竟还有多少隐秘,你是瞒着我的?”
卓瑞桐愣住,“欢萦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啊?”
“我刚才,当着聂空的面儿,我不想指出来,怕伤了你王爷的脸面,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你我之间,连这点诚信都没有吗?”欢萦盯紧卓瑞桐,“我一直以为你和元灿是不一样的,现在我明白了,你们兄弟个个都可以随时随地的编出整套瞎话是么?”
“欢萦!你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什么瞎话?我怎么说才可以让你相信我不是那种人?”卓瑞桐心中发急,说话声音也不免大了起来。
“你不用冲我嚷嚷”,欢萦毫不退让,“想想刚才那刺客临死前都说了什么吧,游方道士是么,他卖给你假死神药,你怎么就那么有先见之明早就买下了这种药?退一万步,就算如小瓷所言,这药本是为她准备的,可她服用之后,你又如何能得到她假死的尸身?你,和小瓷所编的一切全都不合逻辑破绽百出,你们到底在向我隐瞒什么?”
“欢萦……”卓瑞桐木立当场,在囚室之中,因为急着问出更多的信息,他根本没来得及往细节上想,也根本没料到欢萦会因此而觉察出破绽。
“被我说中了么,卓瑞桐!你不是要让我相信你么,好啊,现在你倒是拿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啊,小瓷偷换毒药一定是仓促下的决定,她凭什么就敢于做这种决定?而你,如果没有做准备,显然也不会那么及时的找来游方道士替我检查服药后的状况吧,仅仅是为了小瓷花了这么多心思?我很怀疑!除非你在皇宫中还有其他更多的细作,那你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准备?”
“别说了,欢萦!”卓瑞桐受不了欢萦的咄咄逼人,转过身去背对着欢萦,身体也变得紧绷和僵直,“别说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么?你解释不了?那我来替你解释吧,所有的事其实都是你设计的,让你的小瓷或者别的细作,在厉太后和皇上那里做手脚陷害我,逼得太后赐我毒酒,皇上与我恩断意绝,又用个什么假死神药,把我弄到卫郡来,是不是啊?卓瑞桐!”
“欢萦!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那你说说我把你弄到卫郡来做什么?”欢萦的话字字句句如针扎在卓瑞桐的心头,他忍无可忍愤然转身,哑声低吼。
“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不比我更清楚,难道还要我明说么,自从先皇将我赐婚给元灿后,你就……”欢萦越说越气,气到连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出于发泄,还是真的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卓瑞桐一直的回避和不承认,让她索性将话题摊开,非要争出个所以然来。
“够了!”卓瑞桐的脸色忽然由愤怒转为黯淡,“够了,欢萦,我真的不希望听到这些话,但我听到了,我也真的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卓瑞桐会那么不堪,会那么卑鄙下作,对不起,我没有向你说实话,是因为我怕你伤心,但是现在,我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如果你真的认定是我在背后捣鬼,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想要捣鬼我早就捣了,何至于等到你嫁给元灿,何至于等到今天?”
“你……”欢萦心中一阵绞痛,泪水顿时朦胧了双眼,“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不可以,是你逼的,欢萦,你以前不是这样,是因为元灿,因为皇宫生活就改变了你对人的信任吗?没错,先皇将你赐婚元灿后,我就在有意回避你和元灿,我是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元灿的嫉妒,然而元灿是四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小的弟弟,他要是幸福美满,我这个当哥哥的能不替他高兴吗?我拜托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害你,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玩阴谋诡计的!”被人误会,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误会,卓瑞桐即使可以冷静,却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情?说实话就那么难吗,还是你有意在替谁瞒着?”混乱和疼痛让欢萦有些失去理智,甚至已来不及分辨对方言语的真假。
“我可以证明,王爷不是故意骗你!”聂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林中,紧蹙眉头望着皆气得昏头脑涨的二人,“你们这般争吵,是想引得王宫所有的人都来看戏么?”
卓瑞桐和欢萦见被聂空撞见,纷纷背过身去,尴尬之余却谁都不肯率先表示退让,所以除了闷声不吭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我实话说了吧,夫人,是令堂大人亲笔书信相托,请我们主上……”
“聂空!”卓瑞桐听到聂空就要说出真相,终于忍耐不住打断了他,“这里不干你的事,你勿须多言,还不快忙你的去!”
“王爷啊!”聂空深叹,“夫人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迟早也是瞒不住的呀,原先还指望着卫郡地处偏远,消息流通不畅,可忠信侯死士的出现,证明卫郡城中早有忠信侯的眼线,与其我们百般遮瞒,被心怀不轨者利用,还不如让夫人知道真实情况,也免得夫人空自牵挂寝食难安呐!”
“什么?聂空你说什么?我们家,我们家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儿,我爹娘他们,他们怎么了?”聂空的话让欢萦万分震惊,不详的感觉如乌云笼罩,她结结巴巴的问,声音早已因恐惧而变调。
“欢萦,没事的,听我说,其实只是你爹为你担心,怕你遭厉太后的毒手,所以早就给本王写了一封信,让我想想办法有备无患,你要不信,本王可以将信拿来给你看啊!”卓瑞桐眼见着欢萦走向聂空,很想拉住她,却因为刚才的争执让他丧失了强行阻拦的勇气,只好一边给聂空使眼色,一边劝说欢萦。
“聂空,你是明白人儿,无论发生什么,我迟早都会知道真相的对不对?”欢萦对卓瑞桐的话置若罔闻,她已很清楚,绝不仅仅是一封书信那么简单。
“说吧,我想知道我爹娘他们究竟怎么了?你们不要再瞒我了,换做你们,被人一直蒙在鼓里的滋味好受吗?”欢萦颤声继续道,“不论什么我都愿意承受,但是我不喜欢被欺瞒,你们懂吗?”
“自从閠启十年,卫王吴王各自离京就国后,令尊长孙谊便和卫王他时有书信往来,但当时多为普通的问候函件,别无其他;至閠启十三年,先皇肃武帝沉疴日重,朝中大权逐渐落入厉氏手中后,令尊便偶尔会在书信中隐晦地表达他的担忧,而卫王自然不免回信安慰,一来二去,他们二人早已结下忘年之交,再后来的事你也清楚,太子卓峦连同祝皇后遇害,先皇殡天,厉氏辅佐卓元灿登基,令尊也被逼辞官闲赋在家,不久你嫁入宫中,只册立为妃,令尊当时就深感朝廷有山雨欲来之相,苦于你深陷宫中而无良策救你出水火,所以郑重托付卫王,希望在万一危难之时,他作为一国之君,能结卫郡全境之力庇护你,卫王思谋很久却同样也想不到任何应急办法,幸好偶然之间得悉有一位异人,能制假死神药,这才连夜派人寻到异人请入宫中,然后将假死神药辗转送到令尊手上,再由令尊想办法拿给小瓷!”聂空垂下眼帘,平静地讲述着,并不去看卓瑞桐的眼色,不管是作为属下,还是作为兄弟,他首先本能的,只想维护他的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