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建议”,聂空停了停又道,“既然无法避免主上和皇弟之间的尴尬,还不如主动一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聂总管的意思是?”
“派些人手,去接皇上吧!”聂空试探地看着卓瑞桐,“娄训夺宫,已弄得天怒人怨,王爷却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争取民心,皇上之前在位时,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厉太后手中,皇上本身没有机会培植自己的支持者,而如今更是失势,形单影只,对王爷构成不了多少威胁,即便有少数同情皇上的人,主上大仁大义接纳了皇上,再争皇位时,他们亦不好非议,另外原本支持吴王的人,或许也会重新审时度势重新掂量作为一个君主所必须的胸襟。”
卓瑞桐沉吟片刻,“聂空你的建议本王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表面功夫容易做,可那是给别人看的,真把皇弟安置下来,不知又要生多少周折,一旦他发现影夫人的秘密,我们兄弟之间,这……这又要如何面对?”
“主上啊!”聂空殷殷劝道,“属下早就说过,欲成大事,主上万不可因儿女私情殆误机延,何况主上救萦妃不过受长孙大人所托,故情旧交,也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至于萦妃和皇上之间的恩怨纠葛,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一番话说得卓瑞桐闷了半晌,最终不情不愿道,“算啦,还是先把皇弟安顿好再说吧,毕竟性命攸关,本王亦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兄弟情谊不顾啊。”
卫王虽然满脸的无可奈何,但聂空知道这已经是卫王最大的让步了,遂欣慰道,“主上有此胸襟,天下何愁?”
京城皇宫内,御花园中宁棠儿正由几个宫女陪同着享受午后的阳光,此时已入深秋,花园内落叶遍地百花凋零,只有些残菊零落地开着,宁棠儿一边走一边轻轻摇头叹息,“恍若经年,没想到,如今的御花园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宁棠儿自顾自的看着,惋惜着,却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轩栝亭内,早有宫女端来热茶瓜果等物,摆在汉白玉的石桌上,然后分立两侧恭候正主,其中一个则迎向宁棠儿一行人禀道,“宁娘娘,皇上知道娘娘在游园,已差人送来些瓜果点心,请娘娘慢用!”
宁棠儿淡淡的“唔”了一声,随口问道,“那皇上呢,皇上会过来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说他一会儿忙完政务,便来御花园陪娘娘!”
宁棠儿遂没再问,带着宫人们一起来到轩栝亭,看看桌上的茶点,宁棠儿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宫人道,“怎么,现在宫中的厨子也换人了么,做的东西,可远不比从前精致啊。”
宫人瑟缩了一下,低声回道,“是,娘娘你刚回宫,有所不知,宫里好多老人儿死的死逃的逃,这些厨子还都是皇上重新找来的,娘娘先将就用吧。”
宁棠儿还欲说什么,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冷笑,“爱妃似乎对皇宫很熟悉啊,这些茶点光是瞧一瞧,爱妃就知和从前不一样了么?”
宁棠儿转身,身着龙袍龙冕的娄训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子后面。
宁棠儿欠身施礼道,“皇上,您可来了,臣妾都快无聊死了,皇上的政务处理完了?”
娄训闷哼一声,不置可否,抬脚入亭,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顺手拿起一样水晶橘饼塞进嘴里,嚼了嚼,含混道,“爱妃不吃么,朕觉得这味道很像厉府上的呀。”
宁棠儿笑笑,“是么?那臣妾可要尝尝。”遂也拿起一只饼咬了一口,须臾摇头道,“非也,厉府的水晶橘饼酸甜适口,并佐以桂花蜜,所以浓香扑鼻,此饼虽味道也算不错,可终归觉得是甜了些,而少了郁馥花香,皇上在厉府作客的次数并不多,想必是忘了吧?”
娄训冷哼,“想不到爱妃离开厉府这么久,竟还记得厉府水晶橘饼的味道,可惜厉府的厨子跑得不见了踪影,要不朕一定将他抓回宫,让他专为爱妃做你最喜欢吃的橘饼。”
宁棠儿闻言,端起桌上的茶盏,将其奉至娄训的面前,“皇上,臣妾才不稀罕什么橘饼呢,能蒙皇上不弃,信诺当初与臣妾的誓言,臣妾就已经感激不尽,从此以后,臣妾哪儿也不去了,一定尽心侍候皇上。”
“噢?”娄训的眼中飘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似乎对宁棠儿的话并不尽信,但他还是接过宁棠儿奉上的茶,揭开茶盏盖子,拨了拨,“朕还忘了问,爱妃的琵琶呢,自你回到朕身边,也不见你弹曲子了,朕更是好久都没能欣赏到爱妃的歌舞了。”
宁棠儿垂下眼帘,幽幽的叹了一声道,“是啊,臣妾的琵琶一直是臣妾的心爱之物,可惜,从卫郡逃离的太仓促,又怕带着琵琶在身边引人注意,故而只能忍痛割爱,将它留在卫郡了,加上臣妾在逃回京城的路上摔伤了腿,只恐怕以后再也不能为皇上跳舞了”,说罢,宁棠儿清泪泛目,似有无限幽恨。
“原来如此,琵琶失了就失了吧,等朕忙完这一段,定叫工匠再为爱妃制一个比原来还精美的琵琶,至于爱妃腿上的伤,前儿太医不是瞧过了么,说是没有伤到筋骨,休养个把月便能痊愈,爱妃不必过于担心。”
“可是,臣妾现在连走路都是一步拖着一步,真的会痊愈么?臣妾有些担心……”
“嗯,你的腿伤在路上没能及时就医治疗,被耽搁了,所以痊愈的时间需要的久些,没事,宫里的太医若治不好你的腿伤,朕就砍了他的脑袋!”娄训狞笑道。
看见这种狞笑,宁棠儿的心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却很快掩饰过去,“唉,不提了,臣妾的一点小事,又怎好劳动皇上忧心呢,皇上,你怎么不喝臣妾奉的茶?”
原来宁棠儿见娄训只是一直撩拨着茶叶,却并没有喝下的意思,故有此问。
娄训瞟了宁棠儿一眼,干脆放下茶盏,“朕现在不想喝,爱妃不会见怪吧!”
“呵,皇上说哪里话,不想喝就不要喝,臣妾又怎敢见怪呢?”宁棠儿遂又将点心瓜果等指着问,“那不知皇上想吃点什么呢?”
娄训摆手,“好啦,你对朕的体贴,朕心领了,爱妃你也坐吧,你我相别日久,朕还有许多话想问爱妃呢!”
“是,那皇上想问什么,臣妾一定知无不言”,宁棠儿在娄训的身侧坐下,微笑着看定娄训。
“也没什么”,娄训摆出一副亲热的面孔,“就是与爱妃闲聊罢了,不过,刚才朕有些好奇,爱妃从未进过宫,又怎会对皇城比朕还熟悉呢?”
“哎呀,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确实没有进过宫,但皇上别忘了,臣妾原先可是厉府的舞姬,那厉津每每进宫回府后,便会跟我们这些下人吹嘘皇宫内如何如何的豪华,如何如何的富丽,臣妾被他的描绘所吸引,所以印象深刻,如今真的身临其境了,反倒有些失望而已,不知是厉侯言过其实呢,还是臣妾想象的太好了”,宁棠儿笑着解释道。
“原来这样!”娄训微微颔首道,“厉津为侯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想必也不是吹嘘,只不过给你们这些好奇的下人描绘了一番罢,爱妃应该知道,厉老太婆死把着朝政不放,朕为了令她让位于贤,不得不采取了些非常手段,混乱中皇城大伤元气,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爱妃放心,等天下大定,朕一定命人将皇宫重新修缮一新,那时,定会比厉津描绘的更壮观精美呢!”
“好,那臣妾就恭候皇上大统天下了!”宁棠儿笑着作了个万福。
正说着话,一名舍人匆匆跑来,朝娄训低语了几句,娄训满脸的不高兴,转头对宁棠儿道,“爱妃,朕……”
“皇上有事就忙去吧,不用管臣妾!”宁棠儿赶紧起身,和众宫人一起恭送着娄训离去。
娄训的身影转出御花园,宁棠儿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阵发凉,被汗湿的内衫经风一吹,犹觉冰冷,娄训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太难对付了,宁棠儿暗自想到,他不会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吧。
“本宫累了,也要回去休息了,这里就撤了吧!”宁棠儿冷冷道,拖着伤腿,转身离去,一个宫人上前欲搀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去,“本宫自己能走!”
是夜,瑶华殿内,宁棠儿辗转难眠,推开窗户,一轮冷月的天际让她惆怅凝望,从卫郡到京城,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属,面对阴险狡诈的娄训,她会不会就此命丧于皇宫,再也见不到她日夜想念的人了?
“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啊!”一阵嘶吼响彻寂静的皇宫,打破了宁棠儿的遐想,她吓了一跳,刺客?难道是来刺杀娄训的么?
但是,为何嘶吼声似乎就在瑶华殿附近呢?
还未容宁棠儿多想,一个宫人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好了,娘娘,有刺客跑到瑶华殿来了,咱们赶紧躲一躲吧!”
“慌什么,宫中侍卫呢?”宁棠儿不满道。
“他们,他们已将瑶华殿团团围住,请娘娘赶紧出去避一避,不抓到刺客,这瑶华殿如何能呆啊!”说着宫人就将一件大氅披在宁棠儿身上,拥着她向外走。
这时,从大殿的其他门内,也陆续跑出几个宫人,个个神情紧张,一起簇拥着宁棠儿离开瑶华殿。
殿外,宁棠儿问为首的一名侍卫统领,“哪儿来的刺客?看清楚摸样没?”
那统领摇头,“黑衣蒙面,属下们只瞧见他窜进了瑶华殿,想必是冲着娘娘而来,娘娘你还是赶紧避远些好,免得一会儿误伤到你。”
宁棠儿怔了怔,还未说话,远远的,又一名舍人跑来,“皇上有令,请娘娘移驾昭益宫,皇上已在昭益宫备好夜宵替娘娘压惊,尔等大内侍卫务必擒住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