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完全黑,唐宁的头突然疼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毫无征兆的头疼在他整理完土炕之后迅速地袭来。一开始唐宁以为躺一下就会好,可谁知头一沾到枕头,竟然爬不起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发烧的症状,也有恶心干呕的感觉,只是双眉之间额头却如群蚁钻洞一般,那种痛苦的折磨,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后来唐宁终于支撑不住渐渐睡着了,至于老千他们后来做了什么以及买包子的老太太是否在村口吆喝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在晕晕乎乎的状态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张“洋鬼子”的鬼脸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静谧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此起彼伏的鼾声、臭气熏天的鞋袜味……这是唐宁醒来后所有的感知。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谁在他睡着的时候帮他盖了一个厚厚的毛毯。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不过单听外面的动静,知道至少也已经到后半夜了。
唐宁的眼珠转了几下,终于从一丝微光中辨明了窗户的位置,紧接着,他悄悄地坐了起来。
头终于不再疼了,可是小腹却涨的难受……
“喂,你们都睡着了吗?谁知道厕所在哪?”唐宁轻轻地问了一声。
但那些奔波了一天的男孩们早已睡得死猪一般,连哼都不哼一声。
这时候,他的眼睛慢慢看清了,只见这足足有七八米的土炕上,整整躺了一排横七竖八的黑影……炕下扔了一地的鞋子,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唐宁没有办法,只好随便趿上两只就站了起来。
他想找一只手电筒,可是连自己的包都不知道给放到哪里去了,微弱的光线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摸了半天都没找着,唐宁突然不敢再乱翻了――这黑灯瞎火要是有一个人突然醒来看到自己这般乱摸,不把自己当成小偷才怪,真要产生点什么误会,只怕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沉,径直去找门。
好不容易慢吞吞地摸过去,一推门唐宁吓了一跳:原来外边并不黑的,只是屋子的门窗大多都涮了一层绿漆,光线透不进来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瞳孔变大的原因,唐宁总觉的夜幕下的村委大院落反而显得更加清晰了:破败的房子以及院墙都像是涂了一层荧光粉一般,虽然线条很暗,却无比清晰。
“厕所,厕所……”唐宁捂着肚子踮着脚急匆匆往四外找。可是他整个院子扫了一圈也没见到厕所的影子。三面都是房子,只有在东南角的院墙下有个矮小的棚子,唐宁也来不及多想就匆忙朝那边走了过去。
然而等他走近了才看清那并不是厕所,却不过是个柴屋,里面不仅堆了几根半腐烂的木柴还有一堆黑乎乎的煤炭。
唐宁一阵失望,只恨不得就地解决了完事。然而他知道不能这么做――屋子里还有女生,万一这要是有哪一个还没睡着,这后果……
这样想着,唐宁忍不住朝那间房子的门口望去。
“优婚优育,少生优生!”只见正北房子的墙上白灰刷成的标语整整排了一排,每隔一道门便有一个字。而女生的门口,就在“少”和“生”字之间……
这些字虽然早就被风雨冲洗的不成样子,但外边用红漆描过的红边却还是十分清晰。
唐宁看到这行字心里暗暗发笑:这村子果然偏僻落后,在这样一个院落里,简直就是又回到了八十年代。
“四个娇生惯养的女生睡在这样的破房子能受的了么?这么大的房间难道她们就害怕么……”这是唐宁随之想到的问题。
别看男生这边的屋子鼾声如雷,在门外都能听到翻身声,但隔壁的屋子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看来那些女孩子睡的很好,也许是真累了。
唐宁瞅了几眼,知道是自己多虑了。眼看满院子里都找不到厕所,心里又是一阵及早。无奈地四处张望,却突然瞥见那道院门竟然还开着一道门缝!
“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粗心,睡觉前也不把大门关上!这可是村委会,公家的东西全在这放着呢,万一这要让小偷什么的进来,这岂不是太对不起人家村长的一片好意了么……”
唐宁想到这里,开始挪动脚步向大门走去。一边想着也许厕所就在大门外面……实在不行找个偏僻的地方偷偷解决也就是了,就这么憋下去谁也受不了。
结果这一次还真猜对了,唐宁刚把头探到出去就看到右手边有个菜园子,而菜园的角落里正是唐宁迫切期待的那个东西。借着微弱的夜光,只见那破落的墙头上依旧用白灰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大字:男。
唐宁心头一喜,匆忙跑了进去。
在他彻底放松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又浮现了一副很奇异的画面:门口的那两棵大柿子树竟突然有让他回到某个地方的错觉……
同样的河滩,同样的高岗,同样的柿子树、同样的大院……只不过这里是村委会,而自己曾经长大的地方,却是一个小学……
他想起那日王老师也是从这样两棵大柿子树之间传过去,回头诡谲一笑,纵身坠入那口都要快要溢出来的机井……
那个神秘的死亡,真的都是二爷一手造成的么?
唐宁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一阵低沉而悲切的二胡声,这阵若有似无的声音,就好像从地底穿透上来一样,突然进入他的耳朵里,把他吓了一跳。
“午夜二胡?怎么可能!”唐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就在他停止一些声响,屏息静气去判断是不是自己幻觉的时候,这声音竟真的消失了。
唐宁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只是自己的神经太敏感了,系好腰带慢慢地从厕所里走出来,想马上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早点结束这样一个中途醒来的夜晚。
不知道从时候开始,他已经很恐惧这样的半夜醒来,因为在很多的时候,连自己也搞不清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的进入说不清道不明的鬼境……
然而在这个脆弱而敏感青年的身上,似乎已经注定了逃离不了灵异事件的纠缠。
唐宁刚一抬头,就见东厢房的后窗上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就像电灯被瞬间打开了一样。
村子里是没有电线的,这唐宁在睡着前就知道!
闪亮光的地方正是白天他们放戏班道具的仓库,村长临走前就把门锁好了,这时怎么又会有亮光呢?
清明已到!不会真的是闹鬼了吧!
唐宁心里一慌,血液就跟着沸腾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窗口里又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一次不光是二胡,所有的乐器都开始演奏起来,却如同村里的大戏又开场了一般,若有若无的,是一个女子无限伤感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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