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默就想通了,也不能说自己定力不好,面对钱的诱惑,估计这世界上没几个能做到心如止水,一个凡人,如果硬撑着要把自己当成圣人,那就可笑了。--陈默听人说**和**不喜欢钱,一些文史类杂志说,**手上不碰钱,这其实是一种误会,其实也是在另一方面对**进行神化,当年**不是和章太炎借了三千块大洋吗,不愿意碰钱的人会去向别人借钱?**不认识人民币,那是他生活无忧之后,一门心思琢磨打仗,生活有人安排,不用他去操心。**和**都是伟人,伟大都首先是实事求是的智者,如果说他们从小就不碰钱,那几乎就等于是哭他们是迂腐的人了。陈默知道,其实对于钱的最好的心态,应该是人支配钱而不是钱支配人,从这个观点出发,陈默觉得媒体上报道的那些贪官很可笑,贪几千万甚至若干个亿,他如何用得了?看来,这已经不是爱不爱钱的问题了,而是一种在金钱观上的精神病态,至少是变态。
陈默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一千六百多块,加上电话费,交通费什么的,一个月也就二千上下,就这点钱,也还才拿了不到半年时间。以前就更没有什么积蓄了,在省城的时候,他的工作是二千元,还要自己付租房费,扣去伙食,所剩无几。在县委办的时候,工资就更低了,拿到手的也就八百多块。因此,面对这一沓钞票,陈默还是不能做到心静如水,他算了一下,母亲住院总共花费6400元,崔敏给减免了4000块,个人要出2000多块,这点钱自己还是出得起的,并不要动用马宁借的那一万块钱,更不要动用老七给的这6000块。只是,有了这6000块,他就不必要欠马宁的钱了,一个人,欠别人的债总不是什么好事。
整个一下午,陈默就这样坐在床上,翻天覆地地摆弄那一沓钞票,把它打开成一个几近一个圆的扇面,用手指从扇面上拂过去,可以听到清脆的哒哒声,呆以感觉到簇新的钞票那整齐锋利的边缘割在手指上的精粝感,可以闻见新钞票的香气。手的虎口一紧,那扇面就用一种悦耳的声音哗哗地响着合成了一沓,捏在手里,整个人仿佛都因为这捏在手里的钞票而充实了。
摆弄了好一会儿钞票,陈默停下了这种游戏,突然给自己一个耳光,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翻,说,呸!你陈默也不过是一个贪小便宜的胸无大志之徒,可耻,可耻。
下了决心后,陈默把钱塞到信封里去,出了门,在门外拦了一辆的士,向大富豪驶去。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富豪酒店霓虹闪烁,门外停着不少的车,这些年来,随着矿山开发规模的不断扩大,矿老板越来越多,带动得楚西市的夜生活也越来越丰富多彩,越来越奢糜了。陈默在离大富豪一百多米远的地方让的士停下来,自己慢慢地走过去。这样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以免在这里遇到熟人,在这些休闲娱乐场所,在这样的时候,遇见熟人是最不合适宜的。
陈默在酒店外面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进去了,如果这样进去,无疑就要被动了,对老七这样的人,陈默还是理解的,和他们这样的老板打交道,要始终使自己处在主动的位置上,稍不小心落了下风,以后就被动了。陈默招了一辆的士,重新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会,感觉自己已经气定神闲了之后,抓起桌上的电话,打了老七电话,说,七哥,你有空不?有空请来我这里一下。
老七问,陈主任有事,老人家送到家了?
陈默说,送到了,谢谢。
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半天,陈默最后说,七哥,我要和你说那钱的事,你过来把它拿走吧,我娘已经出院了,花不了这么多钱,再说,无功受禄,这钱放在我这里,我心里也不安。
老七停顿了一下,说,陈主任,你误会了,好多年来我们这里都是这个规矩,凡是大型的会议入住酒店,都按一定的比例提取介绍费,哪个酒店都一样。这点钱,你就和弟兄们买几包烟吧。
陈默还要说什么,老七打断了他,说,陈主任,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廉政制度,这点钱,不是什么贿赂,说白了就是一点回扣罢了,现在道上都这样,你不收,我还真不好做,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啊。就这样,以后再谈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陈默听了,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几天后,陈默用一个红包封了二千块钱专门给刘安邦送去,刘安邦笑笑收下了,说,大富豪的老板够意思,下次有大会还给他安排一点客吧。陈默这才知道老七所说的道上规矩,其实不虚。
陈默就想,原先在县委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开大会都是由领导的亲信负责大会的后勤接待,原来这事儿是个肥缺。看来,秘书们口头流传的段子,什么秘书组长埋头苦干,会务组长忙得冒汗,后勤组长吃里扒外的顺口溜,道的完全是实情。只是,对剩下的那4000块钱,陈默心里确实矛盾,除了金钱自身的魔力之外,他知道,官场上的一些潜规则,他是无力抵抗的,如果他不要这4000块钱,谁也不会说他廉洁,相反,还会引起刘安邦的猜忌,只怕从此之后,别人见到他就会和他大谈起反腐倡廉的大道理,再不会掏心窝子和他说话了,而自己也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孤立起来。
理想是方的,但现实是圆的,难得的是外圆内方。陈默想,他突然想到了读过的历史小说《曾国藩》,曾文正公才能超群,超迈千古,募勇之初,也曾坚持自己的处世原则,刚正不阿,最后把湖南官场从上到下得罪了过遍,差一点葬送了湘军。老夫子最后不得不向潜规则妥协,把自己染成半黑半白,取得了官场认可,才取得不世之功,成为一代中兴名臣。可见,权宜之计,还是要用的。
陈默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把钱放在最贴胸的内衣里,来到了门口的银行柜台,把钱存在自己的工资折子上。当他把那一沓钱递给营业员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不住地有一点不舍的感觉,似乎那沓钞票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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