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说,想不到,但我感同身受。
是啊,谁会想到,平时里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堂堂市长,竟会像一个离愁怨女一样寂寞难排。说实在话,自从当了这个市长,我已经没有朋友了,凡是揣着笑脸来我这里的人,都抱有自己的目的,想说一句知心话都不能够,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友情了。张啸推心置腹,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是我过于清醒了,人至察则无朋,这话是至理名言,也许,我太把自己这个职务当回事,给自己树的标杆太高了。应该说,我也有应付不完的酒筵,也有推辞不掉的礼包,就拿拜年来说吧,一到晚上,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到我这里来拜年,说着祝福吉祥的话语,拿着不扉的礼金,但越是这样,我却越是感到孤独,恨不能远远地逃离。
陈默默默地听着张啸自语般的话,内心百感交集。面前这个人,他把他视为崇敬的导师,学习的榜样。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中年男人是那样的强大,智慧。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内心会有那么多的无奈,甚至痛苦。陈默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张啸其实不需要应答,男人的倾述,常常是只给自己。他只是为张啸内心深处的那种孤寂而震撼。
好久,张啸停止了自己的叙述,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经常会有这种孤寂感,感觉到自己与世隔绝,陈默由衷地说。
这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才会有的状态,一个人的思想越是深邃,他就越感到孤独。张啸说,渐渐地恢了正常。陈默,等舒芳调过来,没事的时候,就来我这里吧,一个人,无论他是谁,有时候都需要暂时把自己的社会属性放下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你们来了,我这里有就有家的感觉了,我们下棋,自己做一顿饭吃,我的厨艺都快忘光了。
我是很想来的,但又怕影响你的休息。陈默实话实说。
张啸笑说,你就不会打个电话?
陈默也笑了,突然说,市长,我有个问题想汇报一下。张啸不答话,笑吟吟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陈默就把大家都准备给领导拜年的事说了。最后他问道,路由之书记和蔡鹏副书记那儿,看样子大家都会去拜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张啸笑了,笑得陈默脸红起来,就像被他看透了内心。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张啸笑完后说,既然别人都去,你不去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不要太俗,礼轻情义重嘛。有的人自我标榜,说什么自己要是当了官要如何一身正气,我同意,但不相信,如果真的连潜规则都丝毫不要,就会被别人看成另类,成了另类,就鬼都不上门了,官从何处来?没有了官,又怎么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怎么去为老百姓服务?所以,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要有远大的理想,这是看一个人立身立业的基础,但为人处世既要有原则又不可迂腐,要懂得随俗变通,这是团结别人的手段,融入社会的关键,也是立身立业的途径。古时候有的官员十分清正,却太过于腐,结果连脑袋都保不了,还怎么为民办事?
一席话,说得陈默如醍醐灌顶,敬佩不已。陈默由衷地说道,您说得太好了,市长,我读史书常有一个感觉,古时候的一些清官有原则却不懂变通,赃官善变通却没有原则。因此历史上清官多酷吏,脏官好人缘,这其实也是一种变态,比如包拯,为官清廉,不畏权暴,女儿因丈夫不肖,想要改嫁,竟然被他逼死了;又如清朝廉吏于成龙,廉吏典范,治河能臣,但在广西罗城任职期间,###少数民族起义时却以屠杀为乐,酷刑无所不用其极,曾向他的朋友炫耀如何剥人头皮,闻者变色。我因此心里常常为之叹息。为人需有原则,却不可迂腐固执,恐怕许多以操守为务的人未必能悟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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