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萱的话说完了,淡淡的弯眉轻轻地挑了几下,开始静静地品茶,明亮的眸子闪烁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能让人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实际上也不平静,那些话实在宽慰和鼓励沈浪,但何尝不是在宽慰和鼓励自己,因为她以及先天门早就和沈浪绑在一起了。
柳竹萱表面安静内心翻腾,沈浪自然也是如此,他内心的滔天巨浪比柳竹萱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实说,柳竹萱的话对沈浪来说不啻醍醐灌顶,很长时间以来,他的心里就有一个心结,也就是和诸女的问题,但是现在,柳竹萱把事情挑明了,这个巨大的问题一下子不是问题了,就好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解脱。
轻装上阵,自然不再束手束脚,考虑问题也不会再有那么多顾忌,沈浪猛然发现,自己之前所谓的难题根本就是在庸人自扰,那些问题就好像一些小人,如果你把它们当回事,它们就会蹬鼻子上脸,无限放大;但是如果对其不屑一顾,它们自然一点风浪也掀不起来。
柳竹萱说的对,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那就尽力去做,无论成败都不会留下遗憾。成王败寇,只求结果,全力以赴,但求无愧于心!
想通了这些关节,沈浪心里亮堂了好多,就好像在心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一样,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震,他端起一杯茶细细地品着,似乎也从里面品出一些什么味道来。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绝对没有冷场或者沉默的尴尬感觉,沈浪在想,或许这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吧,他觉得自己和柳竹萱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再去看她年轻而精致的面庞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异样和别扭,至于到底是什么感觉,沈浪也说不上来,尊敬、仰慕、欣赏都有一点,但还不是全部。
但是不管怎么样,沈浪现在可以很自然地躺在那里,不会脸红,更不会尴尬,他甚至会去联想柳竹萱的过去,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一个神秘门派的左**,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也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这确实是很惊人的地方。再者,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同时还把一个紫罗兰大酒店打造成华国前三名的酒店业巨头,这份能力和成就放在那里都无法让人忽视,不能不让人钦佩。
更让沈浪觉得难得的是,柳竹萱的想法和性格竟然和自己有些相似,对世俗不屑一顾,我行我素,这种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自我,只做自己,不步后尘。
……
下午三点的时候,沈浪告别了柳竹萱,他并没有提出让柳竹萱出面加入自己的谈判行列,因为他已经觉得不虚此行、满载而归了,双方交锋不但是实力和智慧的纠缠,更重要的是一种气势和心态,人多不代表气势更盛,人少也不代表心态失衡,只要做到任何时候都保持自我,就算不能占据绝对主动,但至少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
这次谈判,沈浪决定自己出面了,而且是单枪匹马。
这绝对是个大胆的想法,对方一定不会想到会是这样,起码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吧,说不定会就此大乱对方的部署呢。沈浪对华国的官场哲学也有一些研究,执政党最擅长的就是谈判了,他们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让自己站在道德和道义的一边,就算谈判不成功,也会赢得好的口碑,这是他们的传统,也是他们的优势。
但是现在,沈浪决定不给对方发挥优势的机会,他就一个人过去,任凭对方怎么狂轰乱炸,自己只稳坐钓鱼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大不了一拍两散。
接下来,沈浪把和华国代表团接洽商议谈判细节,比如说地点、时间之类的事情统统交给了多萝西娅。
沈浪不关心多萝西娅能不能做好,也不关心她怎么做,他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打乱对方的节奏和部署。多萝西娅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只对沈浪假以颜色,相信那帮政府高官绝对讨不了好去。
……
华国代表团下榻酒店。
一间豪华套房里,此刻,七八个人坐在宽敞的客厅里面,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有些沉闷的交谈,这些人都不太年轻了,年纪最小的看上也有四十出头,最大的至少也有六十开外了。经常看CCA.V台《新闻廉播》的人或许会从中发现几个隐约有些熟悉的面孔,虽然经常只能坐在主席台后排,不过次数多了,也能混个脸熟。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色铁青地道:“高老,那姓沈的小子实在太嚣张了,他这是有恃无恐毫无诚意,他这是在打政府的脸,他根本没有把国家和人民放在眼里,简直是数典忘祖、大逆不道!”
姓高的老**约六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微微有些发白,但是梳得一丝不苟,听到那中年男子的牢骚之语并没有立刻搭腔,继续品尝着手里的香茗,只是用眼神轻轻地瞄了对方一眼。
几人当中,显然以高老的地位最大,高老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好贸然出口。事实摆在那里,高老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何必自己强出头?只有一个人不疼不痒地道:“建国同志说的不错,对方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啊。”
那人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这个建国同志还是太年轻啊,沉不住气。
名叫“建国”的中年男子见高老不置可否,不由得有些尴尬,其他人再也不说话,于是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了。
对方派一个小姑娘过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关系到一个态度问题,说大了就是在下政府的面子,态度倨傲不恭。说小了,人家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正常的工作接触,再说了,那小姑娘的表现也是有板有眼中规中矩嘛,那么小一个小丫头,在面对政府高官的时候,竟然那么镇定从容,波澜不惊,就凭这一点也不简单嘛。
小姑娘过来接洽倒是没有关系,严重的是,对方的谈判人员名单上竟然只有一个人:沈浪!
这是什么意思吗?连起码的排场都不要了?排场是什么?是一种态度,这就不是下面子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打脸,这家伙也够大胆的,打政府的脸,不想混了吗?
可是,来媚国之前,高层有指示,不计一切代价拿下超级麦米,在和媚国的国际竞争中掌握一次主动,这么犀利的捞取国际名望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在媚国人的手中。
对方这一招显然是给代表团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去参加谈判吗?谁咽得下这口气,别说是政府高官,就算是普通人也做不到。终结谈判?想都别想,如果他们这几个人真的就此打道回府,那么他们的政治生涯就宣告终结了。
沉闷半天,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试探着道:“高老,名义上我是代表团的团长,但是拿主意还是需要您啊。我呢,倒是有一个想法,您给参谋参谋?”
高老那细小而浑浊的眼睛里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精光,微微颔首道:“王部长请讲,我们现在开会就是商讨对策嘛,大家都要集思广益才好。”
高老是现总统陈韶华一系的人,如果成功带回超级麦米,对陈韶华的连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虽然他现在心里的恼怒不输于任何人,但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在座的人当中,不乏赵天琛方面的人,华国政坛就是这样,凡事喜欢搞均衡,就连一个小小的代表团里面也搞的派系林立,他不得不谨慎言行,刚才他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这些人不要一个个置身事外,政府的脸被打了你们个个都有份,现在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时候,把你们的中庸和明哲保身那一套都收起来。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除了刚才那个“建国同志”面色不自然了一下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明显的表示,特别是属于赵天琛阵营的几位,更是只顾喝茶,似乎在开品茶会。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人越多,事情办起来反倒有难度,因为政治绝对不是拔河。
姓王的部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下子把房间里的气氛点燃了,赵天琛方面的人坐不住,甚至有人立刻站了起来,面色难看地道:“这怎么可以?”
王部长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呢?小赵同志也是代表团的一员,为国家排忧解难也是分内的事情,我们都老了,这个世界将来都是他们年轻人的,我们不要阻碍年轻同志进步嘛。”
王部长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把站起来反对的那人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帽子一顶压过来,他怎么扛得住?
这时候,高老笑眯眯地出来当和事佬了:“各位,王部长说得不错,天下是迟早是年轻人的,我也觉得小赵同志挺不错的,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能力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前途不可限量,多经受一点锻炼,对其成长也是有好处的嘛,相信赵天琛同志也是很乐意见到的,呵呵。”
此刻,这个老头心里轻松了好多,这个办法好,直接把沈浪那个小子的打脸行为化作无形,年轻人对年轻人,政府方面也不会失了面子,他们这几把老骨头更不会失了面子。重要的是,如果谈判成功,他脸上有光,陈韶华连任筹码增加。如果谈判失败,那责任完全可以推到赵天琛的身上,谁让小赵同志是他的人呢。这个办法虽然有些无耻,但是为了达到目的,采取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还是必要的。
高老在这里是官位最高,又是副团长,他拍板了,加上又是正团长的提议,其他人就算反对也是有心无力,这个提议算是达成了,赵系人马的心也随之沉到水底,陈系人马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这个结果也是沈浪所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