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布置假象
作者:外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16

生于将门之家,从小见多了兵戈戎马、见多了沙场死士,封子谋并不是个忌讳杀伐的软弱书生,殷邑被围困之时,他还一腔热血地要上城头杀敌、助大哥一臂之力,根本没有半点畏惧之意。

但那毕竟是面对侵略、保家卫国,那毕竟只是一种意愿,真正到了杀人的时候,封子谋却体验到了那一丝残酷、不安、和沉重。他过去从不知道,亲手夺走别人的生命、原来是这么难以做到。

只是半个时辰前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犹豫,在那短短的瞬间,他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若是犹豫不决,机会稍纵即逝,那么他不杀人、别人就要去杀蛟鲲族,那样只会导致更多的人被杀。

此刻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利弊权衡下,周肖二人必须要杀。平生第一次杀人,他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一夜、这个地方、这两具尸体,他恐怕今后一辈子也忘不了。

另外,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才修炼到匀气初期、不过刚刚踏入修真之门,这小有进步之后,便是一路杀来,先杀野兽、再杀妖藤、最后竟然杀人!难道这便是修仙?这便是道?封子谋一时又迷惑了。

顺着这个问题思索,封子谋又想起千木修和他谈论过的道,千木修说“道为善恶之分”,他暗里不以为然,觉得“道应随心”。联系眼前的事实,他便想到:周、肖二人到底是为何而死的?是因为自己有善恶之分的念头、还是因为自己的随心?

他并不能判断周、肖二人是善辈还是恶徒,即使他对一剑门心存憎恶、即使这周师兄伤了千世叔、即使这二人想嫁祸给蛟鲲族。

这周师兄与千世叔相斗、想来也是奉命行事,二人想嫁祸蛟鲲族,其心虽不善,起因却是因为自己一时“随心”、毁了土妖藤。自己为什么要毁土妖藤呢,还不是为了报复万仞修兄弟的恶行?而那万仞修兄弟的所作所为,不又正是为了满足他们一己私欲的“随心”?

这看似错综复杂、环环相扣的状况,似乎用“善恶之分”说不通、单凭“随心”论也说不通。周、肖二人只起了一丝恶念、便葬送了性命,从这点来看,“善恶之分”似乎颇有道理;但万仞修兄弟恶行累累、害人无数,却未遭报应,那么“善恶之分”又岂不等同于放屁?父亲、大哥、老管家、千世叔等俱是善人,却都落得了什么下场?

“道为善恶之分”,肯定不通;但自己认为的“道在随心”,似乎也大有不妥。万仞修兄弟的恶行皆出于“随心”,自己稍为“随心”了一下、便是连杀两人。难道这也算是修道?

不通、不通。封子谋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些事充满了矛盾呢,似乎都难以用道理说通。唯一能证明的,便是自己仗着隐术和乌骓,能干掉土妖藤、杀了周肖二人;而自己没有这些本领前,却只能在殷邑遭遇城破家亡,来到竹山派后又受到万仞修兄弟的迫害;但万仞修兄弟再如何作威作福,如今还不是被强过他们的一剑门追杀?

这样说来,道岂不就是强弱之分?谁的实力强,谁便能手握强权、决定他人的命运?这似乎是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了,但仅以强弱高低的区别来概括道的定义,未免也太简单笼统了吧?

封子谋一边拖着肖师弟的尸身、一边胡乱地想着。肖师弟颈中已被他用衣襟包扎了起来,一路拖行中、并无血迹沾到草地上。他把肖师弟拖到周师兄旁边后,隐术已开始消退。他细心地整理草地、把拖行的痕迹消掉,然后拔出周师兄腰间的短剑,解开肖师弟颈中的衣襟,在伤口上再次划过,造成短剑所伤的痕迹、遮掩掉乌骓划出的伤口。肖师弟本已渐渐停止流血的伤口、又有新的鲜血冒出。

封子谋伸手细探,又观察了一下周肖二人的情况。他知道修士的死亡并非这么简单,如果是修元期以上的修士、有了元神后,即使肉身陨亡,只要元神和魂识得以保存,那么这并不算真正的死去。不过周肖二人只是结丹期的修为,体内只有金丹、并无元神,这金丹却是没有魂识的、更不能脱离肉身随意移动。周肖二人此刻鼻息全无、身体开始冰冷,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杀掉这两人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做。周肖二人的死亡,并不能解决蛟鲲族的隐忧,那影舵主回来见到藤毁人亡、多半还是会怀疑到蛟鲲族上面去。封子谋要制造出的假象,便是周肖二人合力夺取土妖果,随后周师兄又杀了肖师弟、独吞果实。正好这二人又互击了一掌,肖师弟的尸身上留有周师兄造成的掌伤,无疑让这个假象看上去更真实。

在肖师弟颈中割出剑伤后,封子谋又拾起肖师弟的短剑,来到那根被削去果实的青碧细藤前。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捡起了细藤的一端,他本来担心这细藤上还会有什么花样,但形势所迫,他不得不捡起它,幸而那细藤看来也已失去了生命力、并无生出什么异状。

细藤的最顶端是被乌骓反复刺断的,封子谋用肖师弟的短剑把顶端的这一小截削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掩息袋中。想了想之后,他又掏出土妖果,把两枚果实下方连着的细藤又削下一截,连果带藤、重新放回掩息袋。做完这些,他便把短剑塞回到肖师弟的手中。

随后他念动术语,那蛟阵旗所化的石阵开始倒塌,几座巨石倒在一起,他略加推动,便搭出了一座石台。他除下周师兄的黑色衣裤,把周师兄的尸身背到石台上,运起火灵气,开始焚烧周师兄的尸身。

这火灵气产生的高温,比一般的平常火焰要厉害上许多。周师兄的尸身很快开始焦黑冒烟,一阵阵中人欲呕的焦臭传出,再加上血肉被焚烧的??声,封子谋只觉胸腹中一阵恶心,几乎便要抵受不住。

强压心头的不适,封子谋继续运火焚尸。半个时辰后,周师兄的尸身已被他烧成一堆白灰。他用一大片衣襟,仔细把全部骨灰包好,跳下石台,再度念动术语,石阵生出一阵狂风、所有巨石消失无踪。

四周察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破绽和遗漏后,封子谋便穿上了周师兄的衣饰。这周师兄身材矮瘦、跟他现在的身形倒是差不多。那衣襟上虽沾染了一片血渍,但衣襟是黑色的,即使有血渍,夜晚中倒也难以察辨。

周、肖二人身上都有掩息袋,只是袋口上留有二人的封印,封子谋却不知怎生破解。想了一想,他还是把肖师弟的掩息袋摘了下来,系在自己腰间。

摸进藤蔓之中,封子谋打坐调息,静等隐术能再次发动。半个多时辰过去,他站起身来,一路出了藤蔓、便发动了隐术。

竹山派前山并未遭到多大破坏,几座大殿和一排排竹舍茅屋立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冷清。封子谋从后殿悄悄潜入,内心颇有些百感交集,这么一个几百人的门派,说灭就灭了,也不知道千木修到底逃出去没有?封子谋一路行进、一路留意观察四周,却并没发现什么痕迹,他到千木修的住所附近看了看,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看得出来,竹山派已经被洗掠一空,人影固然没有半个,所有房间中也是空空如也,最多只留有几件粗布衣服。封子谋在各处搜了一阵,便向正殿行去。

正殿之中,有两个黑衣人正在打坐休息,看来便是周师兄所说的同门了。封子谋在殿外看得清楚后,摸到殿外七八丈远,意念集中、让身体呈现出虚淡的状态,便踢动了地上的一块石子。

这一声响虽然轻微,但殿中的两人已经警觉,“谁?”一声喝问传出、紧跟着便是衣袂带风的声音。

封子谋撒腿便往山门处跑,那两个黑衣人掠出殿外,看到前面的黑影若隐若现,便有些愕然地叫道:“是周师兄么?怎么如此惊慌?发生什么事了?”

封子谋更不答话,又跑出几步后,意念一动,全身上下便再度隐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