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饭桌上除了郁树和潘虎还有个男孩叫张帆,刚19岁,和潘虎一样,也在那帮女孩中找了个女朋友,他们三人一道喝了一瓶白酒。
女孩们喝的是雪碧,也许是因为郁树在,而且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她们一开始有点拘束,但慢慢便露出了本色,小鸟般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郁树来的路上买了本影集送给了吴倩倩,祝她生日快乐。他本来计划吃完就回家,可潘虎非要拖他去打麻将。
“我不会打。”
“不会打在边上看着学学嘛,” 张帆也帮着腔,“这大中午的,你骑一个多小时车也不怕晒啊?”
“好吧。”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郁树很快被说动了,而且他也有点想去见识见识E镇首富“金老大”儿子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而一行5人拐上那条沿河小道后,他忽然感到很熟悉――那是他6年前日日走过的一条路,他高三下学期在外面租的那间小屋就在这条路的尽头――6年了,一切似乎没多大改变,河还是那条河,路还是那条路,路边高矮参差的私家院落也似曾相识,而他却改变了很多。
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潘虎刚掏出钥匙,却发现院门是开的。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谁在家?”潘虎领着大家进入正厅。
没人应声,但一侧的会客厅里传出了电视机的声音。
“是金刚啊,你怎么回来了?”潘虎走了进去,“你到楼上看去好吗,我们要打牌。”
“我不去,”一个三十四五岁、白白胖胖的男子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气呼呼地扫了潘虎一眼, “一天到晚就晓得打牌。”
“快,听话,”潘虎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肩,“要不然我晚上告诉潘凤。”
金刚极不情愿地站起来,一按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好奇地挨个盯着每个人的脸看。
在办公室聊天时郁树听潘虎说过,他这个姐夫平时大多吃住在爸妈家,只有跟人吵架了、被骂了才赌气回自己家住几天。两个外甥更是长年住在爷爷奶奶家――其中大的跟金刚一样,也是个“智障儿”――所幸小的随妈妈,又漂亮又聪明,几乎一断奶就被奶奶揽过去,心尖儿似的宠着。
潘虎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摆好桌椅、取出麻将,几个人各就各位打了起来。
在中国城乡,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平时还是过年过节,亲戚朋友聚在一起主要的活动之一就是打麻将。在这样的环境中,郁树不可能不会打麻将。但他一则自小就外出上学、上班,那样的机会不多,二则确实也不感兴趣,所以偶尔被邀时他都说不会打。不过实在无事可做时他也会在一旁看看,但总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他想和众人打招呼离去时,忽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一惊,转脸一看,原来是金刚。
“给。”金刚低着头,怯怯地递给他一支香烟。
“噢,谢谢、谢谢。”他赶忙接过来,正不知再说什么,金刚却一扭身羞涩地笑着跑开。
“别管他,”潘强见惯不怪地笑了一下,“他见到生人都这样。”
“你们玩吧,我要走了。”郁树趁机开口道。
“还早呢,再玩会儿吧。”张帆抬头看着他。
“不了,下次吧。”他掏出香烟,给潘虎和张帆各扔了一支,“我回家还有点事。”
“那你慢走!” 大家都停下来,站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你们玩去吧,我走了。”他推着车,和他们挥挥手……
出了院门,郁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条河边的小道已快到尽头了――也就是说,他当年租的那间小屋就在不远处。
他慢慢停下来,调转车头,穿过两户人家,又踩了没几下就到了那久违的小屋跟前。他支好车,走到门前,透过小窗往里看了看。小屋里面似乎重新粉刷过,还添置了电风扇、电视机等家电,好像有人住。而且从桌上、床头众多散乱的书本看,很可能也是个学生。
他转过身,目光慢慢投向河边那棵绿意盎然的柳树――6年了,它还在,而且似乎比当年还要茂盛――假如说,他曾经怀疑过那纠缠他多年、就发生在这柳树下的“孽梦”只不过是他当时的酒后幻觉,那么此刻,再一次身临其境,再一次面对这棵老柳树,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梦,那是一段实实在在发生在他身上的真人真事!
他忽然想到,自从和苏慧在一起后,“孽梦”就再也没来找过他,已经快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