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6月,郁树和芮美已不再天天往外跑了,而以坐在办公室打电话联系为主。年初拜访的那些村长、乡长、站长们,他们都已全部回访了一遍,后来电话联系也都不止一次,无奈依然一无所获。
最令人丧气的是芮美他们村,本来以为有希望了,大家都蠢蠢欲动了,结果“金老大”亲自跑了一趟,回来却说不能搞。他说村里意见分歧很大,有人对“保护器”能遏制偷电的好处不以为然,反倒担心一旦“保护器”自身出了问题不能保证正常供电麻烦更大。芮美的表舅其实是被缠得没办法,才决定花4000块钱买他这个老书记的人情……
为此郁树对“金老大”一肚子意见,认为他没有尽力,感到他话里话外好像还藏着什么没说,并且已经对“保护器”完全放弃了。
而与此同时,付军年初的预言终于变成了事实――从5月份开始,随着电视机厂降低彩电产能,他们“元器件加工”的任务减少了将近一半。原来忙忙碌碌一个月的活现在半个月就干完了,剩下半个月只好放假。轻松是轻松了,但“僧多粥少”,工人的收入相应地严重缩水,手脚最快的一个月也不过100出点头。这个月发过工资后,有两个只拿到60多块钱的男孩已经不来了,受他们的影响,辞职的话题也悄悄在女孩间暗流涌动,郁树不觉又有了当年在24厂时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潘凤显然看出了他情绪的低落,发工资那天,特意单独找他谈了一会儿。
自从付军结婚那天尴尬分手后,他们算是真正结束了那段“不伦之恋”。半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时,他仍然会想起她,但他克制着决不再找她――他们的关系本就是偷偷摸摸、不为世人所容,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强迫,而一直是彼此需要、两厢情愿――而她那天的言行已表明不想再继续了,以他的教养和为人,自然不会缠着她。
正因如此,在经历了最初几次见面时彼此形同陌路的冷对后,他们的相处慢慢又恢复如初,在众人面前,她甚至开始拿他和芮美开玩笑,这在以前都是没有的。而背着众人,她更多是如家人般对他嘘寒问暖,这令他一度晦暗的心情又渐渐明朗起来。
“你要理解他,他毕竟是那个村出来的。”听了他对“金老大”的不满,她劝解着,“村里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他不能让人说他昧着良心赚‘江东父老’的钱吧,要是别的村他倒可能再争取争取。”
“算了,我看他就是怕担风险不想再投钱了。”他正憋得难受,趁机发泄了一通,“这也怕那也怕,那我们的产品怎么办?我们厂怎么办?这么不死不活的,还不如散伙算了。”
“散伙了你怎么办?他们都还有自己的单位,你能到哪去?”
“所以我才急啊――这个厂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可对我……”
“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个事,”她打断他,“我昨天刚算了一笔账,按目前这种状况,如果不上新项目,光靠这点‘元器件’不亏本就不错了。所以你要心里有数,最好早作打算,‘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到时候再说吧!”他语气依然很冲,心里却对她充满了感激。
其实他何尝没算过这笔账,随着对“保护器”渐渐不再抱有希望,他已感到身心俱疲――辛辛苦苦忙了两年,两个产品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已慢慢萌生了退意,只是还从未跟人说过。
正是从那天起,他开始留意报纸上那些以前从不关注的“招聘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