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劣迹
作者:陈旧的翅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523

尔瑟历3243年,接任的皇帝是哈吉尔三世(HagirIII)系的另一裔,源自莉拉二世(LilahII)最小的女儿罗克萨娜(Roxana)。

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aspesNisenhaddon)是罗克萨娜(Roxana)的长孙,当时十一岁,帝号为努尔五世(NulV)。然而,这一任皇帝并不像六摄政最初希望的那样,是甘愿寄情于艺术而不理国政的类型。他十四岁入伍,十八岁亲政;3255年率军攻打帕加(Parja)的阿葛赅(Agoge)血盟,使其十年内不敢再犯边境;3258年-3263年营造海军,一举扫荡西瑟利亚(Siselia)临近海域的海贼。

除了军功,努尔五世(NulV)个人生活也是丰富多彩。据说年轻时他曾与军营中的战友打赌,说要在帝国的每个省都娶一个老婆,这样每去一个省巡视就能顺便带个老婆归家省亲,回娘家和上chuang两不误。至3282年努尔五世(NulV)五十岁生日大庆的时候,他已有了一个皇后和三个妃子。其中皇后哈特霞.帕拉萨(HatshaPileser)是西瑟利亚(Siselia)人,第一王妃奈费尔缇.马诺(NofreteMarna)是阿婆达尼亚(Arpotania)人,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WenephiSolty)是米索美娅(Mesomia)人,第三王妃也是最年轻的王妃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祖籍阿婆达尼亚(Arpotania),却已五代定居伊姬斯(Egis)。唯一还未得到皇帝宠信的,就只剩下帕加(Parja)了。一次彻夜狂饮的酒宴上,努尔五世(NulV)亲口说他并不是不想完成赌约,只不过实在受不了久居帕加(Parja)而吃多了牛羊肉的女人,身上那股洗不掉的骚味。史官把这当成戏话,没有记录下来,所以此类说法也就在上层贵族之间流传而已。

努尔五世(NulV)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大儿子皮亚斯.尼森哈顿(PaesNisenhaddon)精明强干,二儿子迦德拉.尼森哈顿(GadraNisenhaddon)年轻有为,三儿子图拉克(Tulak)则……

尔瑟历3282年7月(瓜月)19日,是努尔五世(NulV)五十岁生日。

自年初起,帝国上下就开始为这个的盛大节日做准备。6月(雨月)初的时候,帝国首都曼卡斯(Mankath)已颇有些喜气洋洋的感觉。帝宫、两个大教堂附近的几个广场上搭起了招待民众的长桌和雨篷;皇家艺术院的院士们绞尽脑汁编写的‘努尔’体颂歌被送到六摄政那里进行审核;城市周围的仓库堆满了各地的美食、香料和酒桶,运货马车还是源源不断地开进来。国王的庆生宴会仅发了一百张请柬,实际上却足有八百多人会到场。皇室成员及收到了请柬的大贵族家庭忙着置办礼服。城里的裁缝不再按件收费了,而是开出每天1枚金币的价格。就这样,他们还是热门地供不应求。

6月21日,皇帝厌倦了不断进城朝见的各地贵宾,躲到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WenephiSolty)的屋子里偷得一刻之闲。他很喜欢这位出身米索美娅(Mesomia)本地的妃子,觉得她容貌可人、气质优雅。不过即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娶伊姬斯(Egis)来的第三任王妃。

“陛下……”,温妮菲(Wenephi)推开努尔五世(NulV)的‘毛手毛脚’,嗔怪道:“这屋里还有人呢!”

屋子里当然还有旁人。包括陪同温妮菲(Wenephi)的贵妇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以及五个帮王妃试衣服的使女。

“老夫老妻了,不会有人见怪的。”努尔五世(NulV)向六摄政之一乌代尔(Udair)家族的贵妇努了努嘴:“嘉娜拉(Janara),你说呢?”

嘉娜拉(Janara)笑得用双手捂上了嘴,连连点头称是。几个使女更不敢否决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啦!

努尔五世(NulV)哈哈大笑,但毕竟还是放开了心爱的王妃。温妮菲(Wenephi)由卧式沙发上站起身,娇美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努尔五世(NulV)的嘴弄乱的发鬓,招呼使女过来继续试穿她的新装。

努尔五世(NulV)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四十一岁依然身姿俏丽的王妃。温妮菲(Wenephi)换衣的时候,露出颈项部朱润玉滑的肌肤,让这位皇帝不觉心跳加速。他的嘴角泛起隐隐的笑意,明显是在酝酿晚上的特别活动。

温妮菲(Wenephi)侧过脸,向皇帝皱了皱眉。二十多年的婚姻,早让两个人不需说话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努尔五世(NulV)不情愿地在沙发上换了个角度,让自己背对着换装的王妃。他知道第二王妃向来不喜欢没打扮好就见人,对丈夫尤其如此。想到这,他的脑海里忽然映出第一王妃费尔缇.马诺(NofreteMarna)的身影来。费尔缇(Nofrete)这女人,反而是衣衫不整的时候最耐人寻味。还有她时而温润时而火热的丰满身体,与温妮菲(Wenephi)相比确实另一番情趣。

“陛下……”,这次不是娇嗔,而是真得带了些火气。原来皇帝陷入遐思,不知不觉漏了听王妃说的话。“对不起,一个上午我都在会见来宾,实在有些累了。”他诚恳说。温妮菲(Wenephi)见皇帝主动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重复刚才的问话。“迦德拉(Gadra)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让他也出去历练一下?老大皮亚斯(Paes)可都做上西瑟利亚(Siselia)总督的位置了。”

迦德拉.尼森哈顿(GadraNisenhaddon),是努尔五世(NulV)与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WenephiSolty)所生。皮亚斯.尼森哈顿(PaesNisenhaddon)则是皇后哈特霞.帕拉萨(HatshaPileser)的儿子。

皇帝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总督?那才不叫总督呢。我只是任命皮亚斯(Paes)为西瑟利亚(Siselia)的二级政务总管,负责些税收的任务罢了!纯粹的闲差,就是让他放松一下,别老是与六摄政那帮子老头子混在一起。”

费尔缇(Nofrete)咬着粉色的手绢,半信半疑地寻思了一下。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低咳了一声,向皇帝抱怨说:“陛下,我表弟可不是老头子,他才三十四岁。”

皇帝很不耐烦地说:“我说他是老头子就是老头子。皮亚斯(Paes)明明比你侄子小好几岁嘛!”

“大王子今年二十八,也差不了多少罢……”,嘉娜拉(Janara)见皇帝的脸色不善,吓得没再说下去。

皇帝斜觑着嘉娜拉(Janara),对自己的王妃说;“你的贵妇对你可真算忠诚的。”

他的话中有话,温妮菲(Wenephi)不是没听出来。只是这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也容不得畏手畏尾了。“我不管皮亚斯(Paes)的是闲差还是忙差。迦德拉(Gadra)也老大不小了,又有心替你分忧,你就随便找个位子安置他一下吧!”

“那你说.......,给他什么官位好呢?”皇帝问。

温妮菲(Wenephi)急忙说:“米索美娅(Mesomia)的巡查官,如何?”

原来王妃早有打算。努尔五世(NulV)心想:巡查官,等于考核地方官员的监督人,确实是收拢人心、排除异己的好位子。就不知道这是温妮菲(Wenephi)替儿子想出来的,还是乌代尔(Udair)摄政想出来的。如果是迦德拉(Gadra)自己想出来的,或许要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

“我考虑一下。”努尔五世(NulV)说,似乎有点松口的意思。温妮菲(Wenephi)大喜,姗姗走到皇帝面前向他伸出手去。接下来,应该是皇帝所要‘预付款’的好机会了......

门突兀地被推开,一个女人慌张地闯了进来,后面是更为慌张的温妮菲(Wenephi)王妃的男侍从。

“王妃,维查耶娜(Vijayana)王妃,陛下正在里面呢!”

努尔五世(NulV)的恼怒,化作不怀好意的好奇。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那个性格开朗活泼,擅长跳肚皮舞的第三王妃,什么时候变得好嫉爱妒了?

维查耶娜(Vijayana)轻盈的走进温妮菲(Wenephi)的领地,就像走向敌人战线的战士那么坚决。她俯下身,向皇帝和另一位王妃施礼赔罪。

温妮菲(Wenephi)王妃看了一眼对手柔若无骨的腰肢,冷哼了一声。她向屋子里和门口的仆人们挥了挥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随后,她坐到沙发的另一侧,摆出‘下面看你怎么解决的’姿态,侧对着努尔五世(NulV)。

皇帝平淡地问:“维查耶娜(Vijayana),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别是你们家的船又被海盗劫持了罢。”温妮菲(Wenephi)王妃和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配合地偷笑起来。看来皇帝在维查耶娜(Vijayana)家的商业活动中出过力。

维查耶娜(Vijayana)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令努尔五世(NulV)不觉莞尔。他就是喜欢维查耶娜(Vijayana)这种情况下的表现。对伊姬斯(Egis)人来说,家庭是最重要的。强有力的丈夫则是家庭的栋梁,值得妻子费尽心机去奉承。

“陛下,图拉克(Tulak)出事了。这次,你一定要帮他。”

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最让皇帝放心不下,也最让他失望的儿子。努尔五世(NulV)挠了挠头,无奈道:“他又怎么了?去娼馆的时候忘了带钱,被扣下了;还是喝酒喝得不尽心,把人家店铺给砸了?”

维查耶娜(Vijayana)讷讷地说:“这次恐怕比以往严重多了。”

“怎么了?”这下,连温妮菲(Wenephi)王妃也开始好奇了。

维查耶娜(Vijayana)只得远远本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才听到一半,温妮菲(Wenephi)王妃已经笑得横仰竖翻,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去。努尔五世(NulV)的脸色却已气得铁青。

维查耶娜(Vijayana)只得远远本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才听到一半,温妮菲(Wenephi)王妃已经笑得横仰竖翻,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去。努尔五世(NulV)的脸色却气得铁青。

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皇室贵胄,帝位的第六号继承人。他生于3465年,今年十八岁,是皇帝努尔五世(NulV)与第三王妃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爱情的结晶。他的相貌兼有尔父的清晰轮廓,以及母亲柔和端庄的五官,被誉为尼森哈顿(Nisenhaddon)皇室有史以来仅次于罗摩.尼森哈顿(RamuNisenhaddon)的美男子。然而,成年后的他,也被称为皇室有史以来荒唐程度仅次于罗摩.尼森哈顿(RamuNisenhaddon)的一个男性。罗摩(Ramu)皇帝至少还通过玩女人替帝国增加了西瑟利亚(Siselia)一整个省。图拉克(Tulak)则不管三教九流、高贵低贱,什么女人都敢去追求。要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说不定就会有人把他与历史上的荒淫奢侈的夕珐莲(Xiphraim)皇后作比较了。而且不仅是女人,他还嗜好喝酒,却又不会喝酒。每每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把身上的钱物都交给酒馆的女招待。酒店的老板们为此很喜欢他,但上层贵族阶层却因此对他颇有些垢詈。努尔五世(NulV)不是不想管教这个不孝的儿子。只是他的母亲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一向很宠爱他。努尔五世(NulV)积聚了一段时间的怒火,叫人唤图拉克(Tulak)来领惩罚的时候,维查耶娜(Vijayana)就偷偷通知儿子,让他出去躲躲。图拉克(Tulak)躲了一、两个月的,回来以后不久又固态重萌,皇帝本人都拿他没办法。后来,渐渐放弃对这个儿子的指望,彻底把他当成皇室里惯有的‘寄生虫’了。

这一次,图拉克(Tulak)又惹了一屁股麻烦。维查耶娜(Vijayana)王妃看看事情不妙,就劝儿子在父亲发火前再出去躲躲。可是去哪里呢?米索美娅(Mesomia)和西瑟利亚(Siselia)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那两个省又是皇后和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WenephiSolty)的根据地。保不准她们的哪个亲戚发现了图拉克(Tulak),去向皇帝告密呢。伊姬斯(Egis)太远。阿婆达尼亚(Arpotania)有亡灵,又有阿兰.席侬(Aran.Shinon)的前车之鉴,维查耶娜(Vijayana)是绝对不放心的。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东部帕加(Parja)省了。经过努尔五世(NulV)早年的打击,阿葛赅(Agoge)血盟好些时候没有去骚扰帕加(Parja)。于是图拉克(Tulak)决定就去一趟帕加(Parja),见见那里连他父皇都受不了的女人。

5月中旬的时候,图拉克(Tulak)到达帕加(Parja)。起初是在维查耶娜(Vijayana)王妃联络好的一个米索美娅(Mesomia)移民家里,地点也较为靠近帕加(Parja)与米索美娅(Mesomia)的交界处。换而言之,离帝国与阿葛赅(Agoge)血盟的战线非常遥远的地方。图拉克(Tulak)还没住满十天,就嫌那里‘帕加气息’不足,带着母亲临走前塞在他旅行包里的百十枚金币悄悄溜走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因为移民区的奥迪尼斯教味道太重,女性的年纪也偏大,所以外出去寻找信图墨吐斯教的泼辣、开放的美娇娘去了。这个注解,或许来自温妮菲(Wenephi)王妃的添油加醋亦未可知呢。

无论原因为何,图拉克(Tulak)并未像她母亲所预料的那样乖乖待着,静待他父亲努尔五世(NulV)的生日到来。而是带着一个仆人,悠闲地在高原上旅行。他的路线偏南偏东,渐渐进入了帕加(Parja)的中部,一个叫加尔德兹(Galdiz)的地方。

要说起这个地方,就得追述到努尔五世(NulV)3255年率军出征阿葛赅(Agoge)血盟的时候。凭心而论,这场仗并不像史书中所写得那样,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利’。该年,阿葛赅(Agoge)血盟恰遇内部权力纷争。老首领穆斯达巴(Musdaba)死后,他的两个儿子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同时称王,并带领各自的追随者分割血盟的领土。帕加(Parja)这部分的边疆地域由于面临帝国的压力,谁都不想要,就丢给了年幼的妹妹坦丝娇(Tansijor)。努尔五世(NulV)应该是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攻打过来。坦丝娇(Tansijor)一介女流,手下区区八百的兵力,两个哥哥又忙于相互敌对不肯伸出援手,怎么可能是努尔五世(NulV)一万大军的对手?所以她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努尔五世(NulV)等于拣了个软柿子捏,哪有不胜的道理。收复了部分易于防御的地区后,他没有冒深入敌人腹地的风险,而是见好就收,班师回朝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几个阿葛赅(Agoge)血盟的扈玛(Huma),也就是边疆督军,权衡了离开经营已久的领地投靠没有希望的坦丝娇(Tansijor)和归顺帝国这两条路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这可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努尔五世(NulV)当然回报以丰厚的条件――‘什么扈玛(Huma)不扈玛(Huma)的!你们的头领照做,我授予你们帝国的封爵。给你们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就在那里安居下来。帝国十年之内都不会收你们的税,还年年拿粮食、美酒犒劳你们。如果阿葛赅(Agoge)血盟打回来了,能帮我防守的,我会论功行赏;实在打不过的,带着消息向我靠拢,我替你们撑腰。’一番话,说得一群‘异邦蛮族’喜形于色,纷纷跪拜谢恩。

努尔五世(NulV)分封的地方,就是如今的加尔德兹(Galdiz)。不过此时的加尔德兹(Galdiz)已不是27年前的加尔德兹(Galdiz)。十年期限早就过了,皇帝免征赋税的承诺不再有效,帝国的税务官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犒劳品?都二十多年没打仗了,帝国也不能免费养你们一群吃干饭的――没有。而且坏就坏在努尔五世(NulV)当时只封了爵位,没有给这群首领相应的薪酬。阿葛赅(Agoge)血盟原本的习惯是首领负责群体的日常开销,而普通平民有义务将掳掠来的财物的十分之一上缴给首领。没得仗打,又没固定的薪水,首领还要代属民向帝国缴税,可见这帮子加尔德兹(Galdiz)的帝国‘爵爷’日子过得有多衰了。努尔五世(NulV)说不定不是有意的,说不定只是一时疏忽。如果他知道现在的情形,一准会大方地加以弥补。可是谁能把加尔德兹(Galdiz)消息带给远居曼卡斯(Mankath)的皇帝呢?――帝国派到当地的官员。让他们向皇帝承认他们收得税太重了?只有傻子才会干出这类的事。

于是皇族的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去得就是这个把皇帝看作是言而无信的狡猾骗子的,分离倾向十分严重的地区。而且他还非在这个地方生事,把地方上的大佬给得罪了。真是自作孽,不可......

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是6月头上一、两天的时候到的。他没暴露身份,所以当地人也就把他当个年少多金的帝国富家公子,来找冒险生活的。他还是那副千金散尽还自来的样子,倒是颇得那些游牧民的喜欢。有一晚,他和仆人阿布(Abu)参加游牧民的篝火晚会(当然是预缴了足够在米索美娅吃一桌豪华大餐的费用后)。他喝了几小杯那地方所谓的马**酒,吃了烤得吱吱冒油的羊腿,躺在草地上让阿布(Abu)替他揉肚子,还一直叫着‘值,真得值了’。小他主人四岁的阿布(Abu)偷偷的笑,眼睛溜向图拉克(Tulak)才吃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食盘。

图拉克(Tulak)突然坐了起来,把阿布(Abu)吓得捂住了心脏的。只见图拉克(Tulak)直楞楞地看着跳舞人群中的一点,像是傻了似的。转过头,他向阿布(Abu)说:“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罢?在做梦呢!”说着,他狠狠掐了阿布(Abu)的脸蛋一把。阿布(Abu)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才喃喃道:“原来没做梦啊!”

阿布(Abu)揉着脸,半是埋怨半是担心地问:“殿下......,不,图拉克(Tulak)公子。您别又看上了哪家的闺女了吧!”

“胡说,她哪里是凡间的女子,简直就是天上服侍神?的天使。”

阿布(Abu)顺着图拉克(Tulak)的目光看去。加尔德兹(Galdiz)的游牧人在跳手拉手围成一圈的舞蹈。男人们在外圈,不断地向里踢腿,嘴里还发出‘哦喽喽’的叫声;女人们则在里圈,高高地抬起手臂(顺便也挺起胸脯),忽而向前靠近火堆,忽而又像畏惧火焰的高热弯腰向后退去。这应该是从某个图墨吐斯教的仪式转化过来的,不过跳得的确比帝国首都舞会上的欢快多了。

“哪个?”

“你眼睛瞎的不成!那个,夹在两个七老八十的妇女之间的。”

“哦!”阿布(Abu)的兴致不高。

图拉克(Tulak)怒道:“你觉得她不漂亮吗?”

“不是这个意思。”阿布(Abu)连忙回答:“她的腰肢像羚羊般矫健,她的肌肤象初乳的羔羊般柔顺,她的身材像远方的群山般神秘诱人啊!她的双眸像宁静的碧海,将我埋葬。”

“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诗了?”图拉克(Tulak)顿时转怒为喜。他琢磨了一下,评价说:“俗虽俗,倒是挺贴切。不,应该说只表现出了二分之一她的美丽,或者十分之一更为合适。”

阿布(Abu)撇了撇嘴。

“这诗不是我的,而是一个失魂落魄的西瑟利亚(Siselia)行脚商人写的。他后来被打断了腿,丢到草原里喂狼了。”

“咦。”图拉克(Tulak)诧异道:“诗写得还算可以啊!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呢?”

“诗不错,关键是送的对象有问题。他把这诗献给了这里最大的头目,卡尼卡萨(Kanikasa)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克睿莎(Krisa)了。送我们来的马车夫告诉我这首诗的。他还再三告诫过,在这里惹谁都不怕,大不了找帝国官员,花笔钱就是了。可要是惹了克睿莎(Krisa),就准备着在这里的草地上过冬吧!只剩一把骨头了,估计也不会觉得冷。”

图拉克(Tulak)迟疑地看了一眼火堆旁跳舞的女子,压低了声音说:“那位就是克睿莎(Krisa)?”

阿布(Abu)没说话,只是略有些同情地点了点头。他听马车夫说得如此慎重,自然早早就找人指认过了。

卡尼卡萨(Kanikasa),绰号‘草原上的风’。他所带来的可不是凉风,而是马背上疾驰的烈风,弯刀快速砍下的裂风。归降努尔五世(NulV)的几个扈玛(Huma)里,就他的名气最大。要不是早年就与穆斯达巴(Musdaba)的两个儿子纳吉巴(Nagiba)、达斯马亚(Dasmaya)不和,他才不会远远避到帕加(Parja)的边境地区,后来也不至于沦落为帝国的看门狗。但在加尔德兹(Galdiz),卡尼卡萨(Kanikasa)就是皇帝,他的话就连帝国的收税官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当然最后税还是要缴的,只是从卡尼卡萨的头上少刮点罢了)。

图拉克(Tulak)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阿布(Abu)以为他死了心,便放心大胆地去偷吃图拉克(Tulak)身边的食物了。图拉克(Tulak)没制止他,所以阿布(Abu)后来又喝了几口酒。别说,这酒酸酸的,在初夏的草原上喝来还挺凉爽的。再后来.......,阿布(Abu)睡着了。

夜深了,跳舞的人群渐渐散去。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撇下仆人阿布(Abu),一个人悄悄向游牧人聚居的帐篷走去。他刚才就目视着意犹未尽的克睿莎(Krisa)离开,随后远远地尾随在后面,直到她进入那个高度仅次于首领帐篷的居所。那两个中年妇人应该是克睿莎(Krisa)的亲属,兼她的监护人。送她进帐后,她们也就各自回自己的居所了。克睿莎(Krisa)的帐篷外竟然没有看守?不过想想也对,这里哪有人敢对首领卡尼卡萨(Kanikasa)的女儿下手!就是外乡人不小心走进去吓到她了,她一喊叫,几十个护卫就会冲进来,把‘大胆狂徒’给剁成肉酱。

图拉克(Tulak)很小心地躲到帐篷背对月亮的黑暗处。低声吟唱道:“她的双眸像宁静的碧海,将我埋葬。而黎明时她的微笑,又将我从长眠中唤醒。”

“谁?”帐篷里的女人低声问。

图拉克(Tulak)松了口气。如果克睿莎(Krisa)大叫起来,他早准备好跳起就逃。在曼卡斯(Mankath)的街道里逃酒债或风liu债的债主,他从来就没跑输过(喝多了那几次不算)。既然她不叫,还压低了嗓子娇滴滴地问......

“我是另一个决定为你而死的人。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单独见你一面。”

帐篷里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唉,你们为什么要寻死呢?”

“因为你的容貌和鸟啭般的声音值得为你而死,也因为你的父亲霸道地不让你这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绽开,逼得我想用死去感动他。”

“不,我父亲只是要保护我。”克睿莎(Krisa)坚定地说。

图拉克(Tulak)立刻改换话题。

“当然,做父亲的怎么会不保护自己的孩子呢!(回想起来,图拉克他自己的父亲似乎把孩子当弱肉强食的试验品来看)可是,他那么保护你,却让你失去了领略生活的乐趣。草原虽美,可你领略过米索美娅(Mesomia)肥沃而多产的黑色土地吗?你见过曼卡斯(Mankath)雄壮而唯美的奥迪尼斯大教堂吗?你品尝过西瑟利亚(Siselia)略带咸味和神秘感的空气吗?”

“海,带咸味的是海。对吗?”克睿莎(Krisa)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兴奋。“我听说过海,比草原更辽阔,把大山沉入也不能填其一角。海真有那么大,那么深?”

“不夸张地说,海里的一团海藻都比草原大得多。”图拉克(Tulak)当然知道如何投女人之好。只是有的女人喜欢珠宝,有的女人喜欢黄金;而这个,喜欢冒险,挺合他胃口的。“我在西瑟利亚(Siselia)坐过海船。没去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兜了一下。不怕你笑话,船才开出港四、五里我就怕了。脚下是一寸厚的一层木板,而木板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水。不看下面,环顾四周,一眼望去茫茫无边的都是水。原来觉得挺大的港口,足能容下上百艘船的,在船上看就成了海岸线上的一块丑陋的小疤。我当场就慌了,把早饭中饭都吐到海里了。”

帐篷里传出咯咯咯的笑声。“你真没用......”

图拉克(Tulak)也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后来就好多了。我在西瑟利亚(Siselia)还买了一艘船,小小的游艇,可以带着一、两个客人出去游玩的那种。我还准备了钓鱼的鱼竿和鱼饵呢!”当然,图拉克(Tulak)在船上钓的可不仅仅是鱼,还包括漂亮的女人。海上再起点小风,女人惊叫着就跳进图拉克(Tulak)的怀里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米索美娅(Mesomia)来的花花公子。”

图拉克(Tulak)一惊,暗地里怀疑自己的名头太响,以致连帕加(Parja)偏僻的加尔德兹(Galdiz)牧人都已知晓他的素行。刚想找个理由体面地退却,他忽然灵机一动,问克睿莎(Krisa):“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算是花花公子吗?”

帐篷里不知是害羞,还是真得回答不出,陷入了沉默。

图拉克(Tulak)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恐怕只是听看护她的妇人们提及过,而封闭的阿葛赅(Agoge)血盟,或者曾经是阿葛赅(Agoge)血盟的人,对外人向来没什么好评价。“花花公子,是指那种到处留情的人。”

“到处留情?”克睿莎(Krisa)低声问。

“嗯。怎么说呢?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另一个女人相处的家伙。”

“哦!我们也称这样的人是‘贪心不足的公牛’。”克睿莎(Krisa)窃窃笑道。

图拉克(Tulak)故意装傻,假做不知道缘由,要克睿莎(Krisa)加以说明。

克睿莎(Krisa)说:“你见过春天发qing期的公牛吗?它们先是互相打斗,直到决出最强壮的一头。而这一头就能获得和母牛们的......交配权。可是它爱了一头,又爱另一头,渐渐身体不行了。于是其他的公牛就又开始挑战它,把它打倒。无论再选出哪一头,都逃不过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们把同时向好几个女孩子献媚的轻浮男人,叫做‘贪心不足的公牛’。”

克睿莎(Krisa)银铃般的声音,让图拉克(Tulak)听得不觉有些入神。

“你呢?你是这样的男人吗?”

图拉克(Tulak)这才醒觉过来。“不,我才不是这样的男人呢!你们是不是把每个米索美娅(Mesomia)来的男人都叫做‘花花公子’?”

“......好像是的。”克睿莎(Krisa)老实地承认。“可是你的确偷偷摸摸地跑到我的帐篷外了啊!还引诱我和你说话。”

“呵呵呵呵,花花公子才不会引诱你说话呢!他会骗你和他......”

“交欢吗?”

图拉克(Tulak)张大了嘴吞了口凉风――这女孩子刚才还挺纯朴的,怎么一下子又那么大胆起来。难道信图墨吐斯教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帐篷里又是一阵笑声。

“我相信你了,你不是花花公子,否则怎么一下子就哑火了。告诉你,我从十岁起就见过马啊、羊啊的,成双结对地在一起。刚才要是你敢胆大妄为地闯进来,我早就叫守卫来把你骟了,就像我父亲对待那匹发脾气把我颠下地的公马驹子那样。”

图拉克(Tulak)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他知道,今天算是成了一半了。

“知道你过得快活就好。我回去了。”

“不想死想活的了?”

“那是骗你和我说话的。”

一阵衣物唏嗦的声响,克睿莎(Krisa)走到靠近图拉克(Tulak)藏身处的帐篷帆布边。“你很诚实。”图拉克(Tulak)不禁暗笑,他这只是投其所好罢了。“.......”,克睿莎(Krisa)犹豫着问:“米索美娅(Mesomia)人,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特克(Turk)。”这是小时候一个损友给图拉克(Tulak)起的昵称。

“嗯,特克(Turk)。你还会在米索美娅(Mesomia)待一段时间吗?”

“是的,我应该会待到雨月底,瓜月初吧。哦,就是6、7月的意思。”

“我们加尔德兹(Galdiz)的6月不常下雨......”,女孩子有些幽婉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又说:“特克(Turk),你可以常来看我。就像今天这样,和我说说你所走过的地方。不过白天的时候,你千万别靠近我。”

图拉克(Tulak)露出满意的笑脸。“我知道了。克睿莎(Krisa),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不过只限我们两人的时候。”

“好的,克睿莎(Krisa),晚安了。”

克睿莎(Krisa)轻轻叹了口气,说:“晚安,特克(Turk)。”

图拉克(Tulak)避开巡视的牧人守卫,手脚麻利地逃回村庄外围留给客人的帐篷。阿布(Abu)被几个年轻人拖到了床上,现在还睡得死死的。图拉克(Tulak)拍松了自己的枕头,另找了个床铺躺下。他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才睡着,不过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

到6月中的时候,加尔德兹(Galdiz)的所有雄性都不敢抬头直视的‘小公主’克睿莎(Krisa)其实已经有了个秘密情人。不过这一点克睿莎(Krisa)本人没有承认过,图拉克(Tulak)亦没有点破,其他人更无从知晓。让图拉克(Tulak)感到郁闷的是,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激地偷偷眉目传情,也曾在漆黑地夜幕中触碰过女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他却始终没能突破克睿莎(Krisa)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很担心哪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抚mo克睿莎(Krisa)淡黄色的头发,或是她娇小而坚挺的胸脯。而这也许会成就一桩美事,但更有可能会使他遗憾下半‘身’。

有一夜,图拉克(Tulak)正磨破嘴皮子,劝诱克睿莎(Krisa)放他进屋。克睿莎(Krisa)娇笑着拒绝,却又不让图拉克(Tulak)离开。两人正谈得全身燥热,帐篷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好几个人谈话的声音。克睿莎(Krisa)立刻禁声,图拉克(Tulak)原本想乘机溜走,回自己床上发泄肝火,却鬼使神差地趴到了草丛里。他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大首领’,而加尔德兹(Galdiz)的大首领只有一位,那就是卡尼卡萨(Kanikasa)。虽然由远处一眼认出之前就已见过的卡尼卡萨(Kanikasa),图拉克(Tulak)发现卡尼卡萨(Kanikasa)今天还陪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后面更跟随着三、四个体格魁梧、腰胯弯刀的战士。这是促使图拉克(Tulak)留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很好奇,而好奇能要了猫的命。

图拉克(Tulak)由暗处悄悄向外看。帐篷门前闪动的火把所投射的阴影,不啻于给他加上了另一层保护。卡尼卡萨(Kanikasa)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个头不高,身体却健壮,背部和手臂上满是虬结的肌肉。长年马背上的生活,使他的腿略有些罗圈。不过要是有人敢嗤笑他这一点缺陷,最好还是先把自己的脑袋卡在胳肢窝里保护好。

“阿姆巴(Amuba),欢迎你进入我的帐篷。”

图拉克(Tulak)个性有些散漫,学识的广度上却能轻松超过他的两个哥哥。他知道阿姆巴(Amuba)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而是对阿葛赅(Agoge)血盟某些高级祭司、氏族首领的称谓。什么人能让卡尼卡萨(Kanikasa)表现得如此尊敬呢?

带面纱的女子高雅地点了点头。身后的武士恭敬地拉起克睿莎(Krisa)帐篷门上的垂帘,那女子轻盈地走了进去。卡尼卡萨(Kanikasa)随后跟进,而那几个武士则都留在了外面。

“这是我的女儿克睿莎(Krisa)。”卡尼卡萨(Kanikasa)向女子介绍说。

“嗯,很不错的姑娘。”女子虽然用帝国通用语,口音里却带着东部大草原的青涩感。

卡尼卡萨(Kanikasa)很得意地笑了。他说:“克睿莎(Krisa),这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哦!”

克睿莎(Krisa)连声答应。带面纱的女子却有些疑惑地问:“她几乎还是个孩子。我们的谈话,她听去有什么好处吗?”

卡尼卡萨(Kanikasa)回答说:“没关系,我从来什么事都不瞒我这个女儿的。她是百分百大草原上出生的人,能够理解我们所说的话。再者,我对克睿莎(Krisa)一直严加管束,其他人都知道不该靠近她的帐篷。我们在这里谈,最安全不过了。”

“嗯。”那女子还有些犹豫,但也只好客随主便了。“卡尼卡萨(Kanikasa),之前信里说的事,你考虑过了吗?”

“是的,我收到您的来信了。事实上,我们等待这封来信已经足足等了二十七年了。”卡尼卡萨(Kanikasa)百感交集地回答。

带面纱的女子颇有点讽刺地说:“据我所知,你在帝国的头十年还是过得不错的。而且安定下来后还生了个如花朵般鲜艳的女儿,哪里还有工夫想起我们这些老相识呢?”

卡尼卡萨(Kanikasa)尴尬地说:“阿姆巴(Amuba),您就别再羞辱我了。3255年,皇帝.......,不,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aspesNisenhaddon),他率领虎狼之师入侵我血盟的疆域,想要像他的祖先一样把我们从帕加(Parja)的领地上赶尽杀绝。您的两个哥哥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又不争气,对您的求助置之不理。您无奈撤离,却把我们这些人势单力孤地留给了帝国处置。我和其他几个扈玛(Huma)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把自己的脑袋送给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aspesNisenhaddon),凭添他的光辉,还不如隐忍下来,等待您的回归。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啊!”

躲在帐篷外的图拉克(Tulak)暗笑――这老狐狸,先是埋怨阿葛赅(Agoge)血盟不厚道,给自己投降敌人的行为开脱;然后又把自己抬举成卧心尝胆的忠臣,一举摆脱那女子的责备。

带面纱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声调低了下来。

“算了,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提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不过现在局势明朗,我也回来了。你是不是愿意再次成为我的扈玛(Huma)?”

这下换卡尼卡萨(Kanikasa)犹豫了。

“这个......,您的两个哥哥对此是什么观点?如果没有他们的援助,万一帝国反扑过来,岂不是又回到二十七年前的场景了?”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女人冷冷道:“原本草原上疾驰的风,现在已成了草洼里的一滩死水了!怕什么怕。我们的先祖曾与帝国打仗,打输了,退到大草原上休养生息一百年,然后再打回来,可不就打赢啦!?要都像你这般畏首畏尾,与那些帝国的顺民还有什么区别。我担心,你是舍不得帝国的封号和这里的领地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卡尼卡萨(Kanikasa)解释说:“我们身边的这些坛坛罐罐,都是帝国拿来束缚我们的枷锁。把它们打破、丢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个爵位,简直就是笑话中的笑话,谁都没把它当回事,包括帝国自己。我所担心的是,万一我们与帝国起了冲突,要和先祖一样撤退到草原上去,您的两个哥哥是不是会接纳我们呢?”

带面纱的女子道:“这点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罢!血盟内部也有不少人厌倦了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的一意孤行,希望我出面整顿局面呢。我知道你与我两个哥哥之间的恩怨。但草原那么大,难道就容不下你和你的部族那一小拨人马了?这二十多年,我一个女人不也在那里活得好好的。”

卡尼卡萨(Kanikasa)连连称是,却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那女子也不强求,转头问起克睿莎(Krisa)日常生活和手工女织方面的事。卡尼卡萨(Kanikasa)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便告退离开。克睿莎(Krisa)让出了自己的床。她由衣橱里找出一套薄被和被褥,在帐篷的另一侧打了个地铺。那女子帮了把手,待克睿莎(Krisa)收拾好,就也躺下歇息了。她今天应该赶了很长一段的路。

图拉克(Tulak)静静地等到后半夜。

待帐篷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他竟壮起胆子从克睿莎(Krisa)之前替他开的洞里钻了进去。他听到带面纱女子将随身的衣服放在克睿莎(Krisa)的梳妆台上,于是想偷偷翻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表明女子身份的首饰、图章什么的。帐篷里只有门帘缝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摸索了半天毫无发现,只在女子的腰带上扎破了自己的手。想想还不死心,图拉克(Tulak)索性匍匐到床边,欲偷看女子解除面纱后的相貌。

他这次可是太托大了。刚待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乖巧地停止一切自主动作,随着匕首的移动慢慢站起身来。那女子用左手掩上了面纱,随即呼唤帐外的护卫进来。原本安静的帐篷,顿时被几个明晃晃松木火把照的亮堂堂的。

“你是谁?小偷吗?”那女子厉声问。“或者是你向对我做什么?”

图拉克(Tulak)见克睿莎(Krisa)刚睡醒有些懵懵懂懂的,只好自己解释说:“我......我以为你是克睿莎(Krisa)呢!”

克睿莎(Krisa)这下可听明白了。她羞涩地低叫一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那女子觉得可气加可笑,顺手把匕首丢给了自己高塔一般的守卫。她坐在床边,把图拉克(Tulak)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地问:“你不是本地人吧!外乡来的旅游客,还是行商的?”

图拉克(Tulak)挺了挺胸脯,装出一幅又畏惧又想装好汉的样子,回答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冒险家。”

帝国本土的人骨架上原本就比帕加(Parja)长期食用牛羊肉和奶制品的牧人小一号,图拉克(Tulak)又只有十八岁尚未长足。瞧着他那孬样,女子毫不迟疑地给图拉克(Tulak)加上‘喜欢刺激又好逸恶劳的富家公子’的标签,再不把他当回事了。

此时,卡尼卡萨(Kanikasa)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两个随从赶了过来。

带面纱的女子对着主人嘲笑道:“你的篱笆果然严密,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此类登徒子的‘偷袭’吧。”

卡尼卡萨(Kanikasa)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跑到女儿的身旁,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恶狠狠地问:“这家伙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

克睿莎(Krisa)吓得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回答:“他是特克(Turk),我也是刚认识他的.......。他只是过来给我讲故事的。”

如今再这么说,任谁都不会相信了。女子的护卫和卡尼卡萨(Kanikasa)的随从,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容。那女子也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卡尼卡萨(Kanikasa)跳到图拉克(Tulak)面前,由下腹部狠狠给了他一拳。图拉克(Tulak)倒吸了一口气,顿时瘫软到地上。

“给我打断他的狗腿,丢到野地里喂狼。”卡尼卡萨(Kanikasa)大喊道。

图拉克(Tulak)紧悬着的心,此时放了下来。这样的结果,比起被卡尼卡萨(Kanikasa)或者那女子发现自己身份已经好上一百倍了。断了两条腿还可以接回来,丢在野地里也还可以爬回来。再说还有阿布(Abu)呢!虽然不怎么聪明,去草地里救主人的忠心总还是有的。

克睿莎(Krisa)诺诺地要说情,被她父亲的大嗓门给堵了回去。“除了我和我的族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任何一个男人了。”他这么叫道。带面纱的女子倒是说了几句好话:“卡尼卡萨(Kanikasa),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不要对你女儿那么苛刻。至于这个......男孩子,算了,还是饶他一命罢,免得坏了你的名头。”

杀戮妇孺以及手无寸铁的人,无论在帝国还是在阿葛赅(Agoge)血盟,都是令人鄙视的行为。卡尼卡萨(Kanikasa)火气虽大,这点暗示还是听得懂的。他恨恨地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们没理解,询问该怎么处理这‘小子’。

“还能怎样!把他的所有财物都没收,然后赶出我的领地去。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的脸,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图拉克(Tulak)听的。

两个健壮的随从一人架着图拉克(Tulak)的一支手,就要向外走去。一小团黑影突然由帐外冲进来,边跑还一边大叫着:“你们不能伤害他,他可是图拉克(Tulak)王子殿下!”图拉克(Tulak)听到这声喊叫差点当场晕过去,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也就那么巧!――图拉克(Tulak)的仆人阿布(Abu)发觉这段时间主人夜夜晚归,早就起了怀疑。他早几天偷偷跟在图拉克(Tulak)后面,揭破了他的小秘密。虽然有些担心,但见连续几日没什么异常,阿布(Abu)也就默默祝福主人的好运气了。可今天睡了大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阿布(Abu)发现图拉克(Tulak)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再睡不着了。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克睿莎(Krisa)的帐篷边,只听见里面一个人大叫:“......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阿布(Abu)救主心切,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加上了那一嗓子。

整个帐篷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带面纱的女子向阿布(Abu)发问:“你是说,这位年轻人是努尔五世(NulV)的儿子,图拉克.尼森哈顿(TulakNisenhaddon)王子殿下吗?”

图拉克(Tulak)向阿布(Abu)连连使眼神,被卡尼卡萨(Kanikasa)的随从在脑袋上重重拍了一掌,痛得眼泪鼻涕直掉,哪里还顾得上向仆人发指示。阿布(Abu)见这帮‘蛮子’凶狠,越发老实地把图拉克(Tulak)身份交待了出来,还以为这是在救主人的命。

带面纱的女子狐疑地看了卡尼卡萨(Kanikasa)一眼,意思是‘你之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骨子里别是幻想着要成为努尔五世的亲家罢’。卡尼卡萨(Kanikasa)慌忙辩解说:“与我无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的。”他忽有些不好的预感,掉头问自己的女儿:“这家伙今天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我们谈话前,还是在此之后?”

克睿莎(Krisa)早吓傻了,连忙回答说是‘之前’。

卡尼卡萨(Kanikasa)哀鸣道:“那么说,我们所提到的事情,他都听到啦!?”克睿莎(Krisa)眼里含着泪,像母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带面纱的女子也慎重起来,让她自己的护卫把图拉克(Tulak)接手过来。

图拉克(Tulak)在两个高他一头的武士颇带威胁地注视下,坐到那女子顺手替他拉来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帝国的王子殿下,到加尔德兹(Galdiz)来做什么?”

图拉克(Tulak)呼呼地喘着粗气。倒也不完全是在做戏――刚才卡尼卡萨(Kanikasa)怒气冲天之下打得那一拳,以及阿布(Abu)这傻瓜带来的精神冲击,让图拉克(Tulak)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不过他发达的大脑已经快速旋转起来,即将想出摆脱困境的苗剂良方。

“呵呵......”,图拉克(Tulak)一边咳嗽一边冷笑。“你不知道皇帝的儿子都要到各地去历练吗?否则今后凭什么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呢!我是最小的儿子,所以被派到帕加(Parja)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了。”说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沫。

那女子的眼睛也是骨碌碌乱转。

“你是被皇帝派来巡查加尔德兹(Galdiz)的形势的?”

“我可没那么说。他本来只是让我去帕加(Parja)靠近米索美娅(Mesomia)边界的地方,了解一下近期的税收情况。是我自己厌倦了繁杂的文书工作,溜到加尔德兹(Galdiz)来的。”

“你是溜出来的,也就是除了这个仆人,没有人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啦?”那女子好奇地问。

图拉克(Tulak)苦笑道:“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我是谁?行动如此自由。我是借助我母亲的关系,逼当地的帝国官员放我出来的。这帮官僚不仅给我圈定活动范围,还规定了回去的日子,简直就没把我当正常人看待。嗯.......,应该就是近几天了。万一我没如期露面,他们一准会派几百个士兵进来搜索吧。你知道,这是件很伤情调的事,特别在情浓我浓的关键时节。”

那女子对图拉克(Tulak)的解释半信半疑,逻辑上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她又问冒失闯进来的阿布(Abu):“王子殿下所说的话,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她的本意是想由仆人那里验证一下图拉克(Tulak)说法,可阿布(Abu)的脑子再一条筋,现在也多少琢磨出点道道了。

“我就说不要在这里流连下去了,殿下您就是不听。这下子可好!”他顺着图拉克(Tulak)的说辞埋怨道:“反正您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丢点面子,被一队士兵毕恭毕敬地看护着送回去。帝宫总管出来前就教训过我了,如果这次还容着您胡作非为,一顿责打恐怕是免不了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图拉克(Tulak)心里偷笑。带面纱的女子和卡尼卡萨(Kanikasa)等人却已信了七八成。卡尼卡萨(Kanikasa)叫过来自己的随从,咬着耳朵向他吩咐了几句。虽然没听清楚,图拉克(Tulak)却知道他是要安排哨兵,侦查‘子虚乌有’的搜索王子殿下的帝**队去了。

“如此说来,假使我们扣押你,又或者是伤害你,你父亲立刻就知道这与卡尼卡萨(Kanikasa)脱不了关系啦?”带面纱的女子明眸善睐地瞧着图拉克(Tulak)。听到这话,卡尼卡萨(Kanikasa)的脸色亦是大变。他心想,阿姆巴(Amuba)别是要利用这次的契机逼自己入伙罢?

图拉克(Tulak)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估计我父亲早就忘了还有加尔德兹(Galdiz)这回事吧。”卡尼卡萨(Kanikasa)大怒,不过内心底却知道图拉克(Tulak)所言非虚。“不过帝国的官员们知道我来了附近。如果真得发生你所说的情况,他们应该会联想到克睿莎(Krisa)的父亲。”他向卡尼卡萨(Kanikasa)微笑着说:“盛名之下,难免因此受累。”

卡尼卡萨(Kanikasa)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彼此彼此!”想想自己一世英名,如今却要和一个插科打混的毛头小子相提并论,还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带面纱的女子说:“卡尼卡萨(Kanikasa),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卡尼卡萨(Kanikasa)的选择无过两个,要么是放了图拉克(Tulak),要么扣下他当人质。至于悄悄杀害帝国王子、皇帝的儿子这条路,早就被图拉克(Tulak)刚才说的话给封死了。而且......,似乎放了他会是最简单、最彻底的解决之道。

“你要么是个倚仗老爹的权势到处惹事生非的二世祖,要么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带面纱的女子自顾自地评价图拉克(Tulak)。图拉克(Tulak)心想‘你不妨认为我是前者好了’。带面纱的女子的身子缓缓靠近图拉克(Tulak),直到遮面的纱巾几乎贴到他的脸上才停下来。图拉克(Tulak)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像是草原上盛开的野花中夹杂着拈压青草的青涩味道。“我觉得你更有可能是后者。”女人轻声说。

图拉克(Tulak)的表情古怪,最后憋出一脸欢喜的样子。“你是在夸我罢!我听明白了。”

带面纱的女子‘哼’了一声,突然由守卫手中拿回了自己的匕首。

“嘶’,刀尖轻松划破图拉克(Tulak)的前襟,露出养尊处优的嫩白皮肤。图拉克(Tulak)刚要反抗,四只虬实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卡尼卡萨(Kanikasa)大惊,叫道:“阿姆巴(Amuba),现在不能杀他。帝国的驻军离我的营地不足五十里。如果照他所说,他们甚至可能就在我们附近。我的人就算要撤退,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女子没有理睬,厉声对图拉克(Tulak)道:“说,说出我的名字来,不然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