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帝国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已初见端详。米索美娅各地的驻军分批离开旧营地,集结到曼卡斯周边地区。西瑟利亚的地方守备队,包括小部分浑身带着盐味的海军,则成百上千地涌入米索米娅的城镇。帝国政府宣布征集一万新兵的募集令,也在米索美娅人口密集地区引起一番轰动。
努尔五世容忍了民间的各类传言。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还鼓励这些毫无根据的流言。必须承认,当任皇帝的声望还是非常崇高的。人们纷纷猜测这次是要向哪个方向用兵。是面向东方,击退不断扣边的阿葛赅血盟?还是远征南部沙漠的游牧民族,恢复与伊姬斯的陆上交通?很少有人猜测皇帝是在备战北部的亡灵。阿?达尼亚的战线毕竟已有一百七十多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了。就是这一片兴奋异常的喧嚣,无形中吊起了民众对战争的期盼。原本经常被推三阻四、截期延误的军粮募集、武备交付等军务活动,立时变得顺畅无比。
久不经战事的军队自然更是议论纷纷。大体上,无论士兵还是军官的态度都对一场战事表示欢迎。因为只有上阵杀敌,当兵的才能获得额外犒劳,当官的才能获得晋级升职。拿着微薄的军饷,整日无聊地操练,才是他们最不愿意过的日子。
转眼间就到了9月底。皇帝终于贴出告示――他要在曼卡斯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同时,他也将宣布一个令人期待已久的消息。谁都知道,皇帝将把他的军刀指向某个身躯巨大,但在帝**团面前终是不堪一击的敌人。
阅兵仪式的地点定在城南靠近达瓦门的女王广场。这个广场最初只是一个打谷场。莉拉一世女王打败米索美娅的领主‘禁魔人’后,在这里向被征服地的旧贵族举行阅兵仪式展示阿?达尼亚军威。曼卡斯城奠基后,原来的打谷场逐渐被修缮为纪念女王功绩的广场。莉拉二世女皇对莉拉.席侬女王极为憧憬,因而在其治世期间所营造的几幢大型建筑基本都座落在这个广场的周边。其中就包括东部偏北坐南的,为奥迪尼斯神修建的圣.阿泽斯(StAzes)教堂;以及与之对立的,位于广场西侧的祭祀图墨吐斯神的西姆拉(Simla)教堂。圣.阿泽斯(StAzes)是协助哈吉尔一世夺取皇位的西瑟利亚秩序祭司团团长,而西姆拉(Simla)则是萨玛什.尼森哈顿,既后来努尔三世,3028年与图墨吐斯教枢机院达成宗教容忍协议后,首度邀请的图墨吐斯教宗母。虽说两个教堂所处的选择符合当时盛行的伊姬斯风水说,既离为火坎为水的原理,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圣.阿泽斯教堂位置靠北,因而盖过了西姆拉教堂。
根据曼卡斯原有的地理图册,曼卡斯还是个驻军堡垒的时候,这个广场实际上被用作士兵们的操练场。直到进入帝国时代,皇帝的宫殿不断向东部宁静湖方向扩展,城区也随之吞并了部分原来的边郊区域,女王广场才渐渐失去曼卡斯城中心的地位。不过即使到了当代,女王广场依旧是曼卡斯城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除了气势磅礴的教堂神殿区,曼卡斯城当地自治政府的很多机构,以及帝国各地大商会驻曼卡斯的集会所,也都围绕着女王广场建设。广场已不再是以往尘土飞扬的打谷场的模样,也和铺了一层砂石的士兵操练场毫无瓜葛。宽1古里半、宽2古里半的广场,整个地面从下到上由夯土层、碎石层、细沙层构成,其间还设置有疏导雨水的管道。最上一层则用西瑟利亚海滨生长多年的黑木,刨制成三寸的正方形木块,密密地摆列在一起作成路面。这样的结构不但稳定牢靠、不易积水,还因为木块适当的摩擦力及恰到好处的弹性,无论是骑马还是步行走在上面,都会有一种轻松自如的感觉。
对曼卡斯的贵族富商们来说,这是继皇帝的生日后又一个夸耀自己权力、财力的好机会。最高一级的贵族承担了女王广场及其周边的整修、装饰。划分观礼区和军队行进区的隔栏竖了起来;供民众观礼和歇息的凉棚如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广场四周建筑的外墙重新粉刷了一遍,并用各类彩旗彩带加以装饰;像大教堂、商会、俱乐部之类的窗户、外部的雕塑、金属挂饰,被擦洗得闪闪发光。
其他城区的小商贩看到了商机也都蜂拥而至。曼卡斯城本地政府早有准备,将广场附近街角的小块区域按面积及距离阅兵地点的远近分别标定了价格,供这些卖小旗子的、卖小鼓的、卖淡啤酒的、卖鲜榨果汁的、卖煮花生豆子的、卖烤腊肠的小贩们争相购入。一些原来就在广场周边的店家更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无论以前经营的是书籍还是衣帽的铺子,都购入了大量淡酒和水果外,那些店铺楼上面向广场的阳台阅兵当日的租借费最高已经被炒作到了五枚金币。连楼顶上临时搭建的竹制平台,都在几天内被预订一空。
图拉克心痒难耐。
要遇上往年,他早就到街上找他那些平民朋友肆意狂欢了。可刚被皇帝老爹告诫过,再加上努尔五世又替他在阅兵队伍中找了个位置,他这个王子就不那么方便在阅兵仪式前去招惹些不必要的关注了。母亲维查耶娜王妃为儿子最近的起色感到自豪,因而对图拉克勉励有嘉。同样为了避免图拉克的旧病复发,她还派三个曾在皇帝生日上表演伊姬斯舞娘刀图拉克的府邸,美名其约是为了增进图拉克王子对高雅艺术的品味。除了带有米索美娅当地所没有的露骨性暗示外,图拉克对她们的舞技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三个舞姬从几十个同伴中脱颖而出,本就一心一意想通过图拉克实现麻雀变凤凰的人生改变,当然要在他身上费尽心力。图拉克对着任君品尝的三个女人,起初还觉着有些那么点意思,后来却因而她们的争风吃醋差点把胃口给倒了。到头来,他宁愿主动跑到已对他失去了兴趣的克睿莎那里去清火气。
草原上活泼的小公主被她严厉的父亲卡尼卡萨禁足了二十多天,总算赢回在自己的屋子单独接见朋友的权力。图拉克耍弄过作为敌对者的卡尼卡萨,可卡尼卡萨现在不但获得了皇帝的宽恕,而且还成了他图拉克王子的客人,图拉克反而不敢轻易招惹他。想到今后一年多的时间,自己的小命都将决定于卡尼卡萨及其族人的配合情况,图拉克不得不掂量一下再次惹怒这位草原之风的代价。
图拉克很正统地在距离克睿莎的屋子还有三扇门的地方向她的监护者,卡尼卡萨母系的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九十岁的女性亲属请求获得见克睿莎的许可。其中年纪相对较轻,大约四十出头的那个对图拉克有种本能的母性好感。她说服自己的同伴,让图拉克在没有陪同的情况下进入女眷的居住区。
图拉克看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仆役、厢房隔断和花瓶、风景画、窗帘等室内摆设,在营造一种舒适的生活环境的同时,又确保了足够宽敞的空间和空气流通度,似乎让这些来自开阔草原的牧人住得相当惬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卡尼卡萨越来越多的族人聚集到了曼卡斯。除了地位显赫的一些住进了皇宫外,其他的也都被安置在城内几处官方经营的驿站内,吃住无忧。四个月前,这些人几乎踏上背叛帝国、投靠阿葛赅血盟的道路,如今却成了帝国的座上宾。他们想必抱着侥幸的心理,对皇帝努尔五世的宽宏大量充满感激之情罢。不过,这份欣喜只是暂时的。阅兵仪式后,他们将跟着自己的族长一起被派赴寒冷的北方,与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的亡灵作战,身旁还有十万个不愿意的图拉克作监军。想到这里,图拉克的心顿时像阿?达尼亚的冬天般冷冰冰的。
刚走到克睿莎那间两居室的卧室门口,图拉克便听见里面鹃啼鹊语的说笑声。克睿莎竟然有客人,而且那客人的声音听着非常熟悉。图拉克的好奇心起,探头向里面看去。
“图拉克王子。”
克睿莎的客人竟然是贝拉若斯守备队的女军官利亚.葆兹。她的听觉敏锐,早就察觉图拉克的脚步声。
图拉克欣喜地走进门,拉着利亚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伤恢复得很快啊!”
利亚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有劳殿下您惦记。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又都是皮外伤,现在一点都不碍事了。”
“我可是在现场的。蝎尾狮的爪子尖利得很,我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呢!别太勉强自己,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两人好久未见,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克睿莎捂着嘴嗤嗤地笑。图拉克这才注意到自己牵着利亚的手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有些尴尬地放开手。利亚安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脸上的红霞却更浓了。
毕竟是共同经历过风险的,克睿莎对这位年长她五岁的女性很是亲近。相对于与维尼尔斯玛茹的态度,简直就判若两人了。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
“什么时候到曼卡斯的?”图拉克问:“你父亲放你来看阅兵了?”
利亚的父亲是贝拉若斯的帝国监察官马克里斯.葆兹(MakrishBoaz)。
利亚道:“我是三天前到的。不过不是来看阅兵的,而是参加阅兵的。我们的守备队被抽调了一半的人手,参加本次的深大仪式。”
图拉克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你也被调到曼卡斯来了?”
利亚有些讶异地回答:“是的。包括我在内,一共两百人。我们将临时加入第九军团的第一侦察骑兵队。这算是一种荣誉吧!”
图拉克沉吟道:“报到的时候,你的新长官没有告诉你这个临时安排的时限罢!”
“没有。怎么了?有问题吗?我们可是收到帝国政府的正式调令的。”
图拉克强笑道:“哦!当然没问题。我只是随口一问。”他心里知道,被送上战场的又多了一个自己所认识的人。
克睿莎道:“特克,你有些乖乖的。是不是因为见到利亚太兴奋了?”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怎么会!”
克睿莎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图拉克故意漠视克睿莎的嘲笑。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对利亚的感觉。利亚有些强势,很有奉献精神,精力充沛。总之,有些男性化。他们最初的见面并不那么友好。但贝拉若斯的冒险,让利亚渐渐露出其女性化的一面。对这样的女人,图拉克最没有防御力了。
“听克睿莎说,殿下您也会加入阅兵行列?”利亚转移话题地问。
“嗯......,我刚把裁缝打发走。”图拉克抱怨地回答:“我父亲硬把我插进帕加骑兵的队列里,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我在帕加遇到的那些糗事似的。”
利亚一脸的莫名。克睿莎便添油加醋地把图拉克如何如何对她着迷,又如何如何因此成了阿葛赅血盟的坦丝娇的人质的事情抖了出来。利亚听完却是另一种感受,她直白地表达了对图拉克镇静若定的敬佩。不过她末了没忘记抱歉地问一句:图拉克王子与克睿莎小姐之间现在是否还有些特殊的情感?
克睿莎毫不犹豫地表示否定。图拉克当然只得硬着头皮说没有啦。利亚顿时轻松下来,询问起图拉克在阅兵队伍中的官职等级、排列顺序等信息。图拉克随口回答着。他的心里正在考虑,要不要用自己的特权把利亚.葆兹调到更为安全、离自己也更近一些也就更容易照顾她的职位上。
除了克睿莎与利亚外,皇宫的另一处也有两位关系密切的女性正在愉快地交谈着。其中一位便是图拉克王子的母亲维查耶娜..卡加利王妃,另一位则是帝国六摄政之一的安妮塔.比拉莫(AnitaPilamo)。她们不但是出生于伊姬斯的同乡,还都是帝国勤奋的殖民者家族的后裔。如果上溯五代,甚至还能找到卡加利家族与比拉莫家族联姻的记录。事实上,在维查耶娜成为王妃的过程中,安妮塔及其家族给予了王妃必不可少的支持。有传言称维查耶娜和安妮塔曾经都是王妃的候选人。只不过由于维查耶娜更年轻一些、性格更柔和一些、身体更肉感一些,才被两个富有野心的家族当成共同的培养对象。
维查耶娜热情地拥抱安妮塔,并以伊姬斯的礼节在她的脸颊各吻了一下。“欢迎你,我的姐妹。”
安妮塔以相同的方式回礼。“你越来越可爱了,我的妹妹。”她亲密地捏了捏维查耶娜丰满的屁股。
维查耶娜毫不见怪地说:“生了两个孩子了,屁股大得都不敢多照镜子。你才好呢!又没结婚,又没有孩子要操心,身边还不缺讨好你的男人。要是回到二十年前再让我选一次,我是死也不会嫁到曼卡斯来的。”
安妮塔摄政安慰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帝那么宠爱你,我们这些人不都在沾你的光?你的两个孩子又都长得那么标致,拜托我替他们求亲的人都快把我逼疯了。而且你的儿子图拉克那么争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图拉克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皇帝也是最近才对他好了一点的。年头上的时候,希斯塔斯普斯听到图拉克的名字就恼火呢。”维查耶娜嘴上抱怨,脸上却绽开了花似的。希斯塔斯普斯是努尔五世的名字。
维查耶娜招待女友坐下,并亲自为她送上冰镇的梅酒。安妮塔浅浅品尝了一口。“伊姬斯的正宗货!和西瑟利亚的仿冒品就是不一样。”说着,她又喝了一口。
维查耶娜像个获得贵客赞美的主妇般笑了。“我去年定的货,这个月刚送到的。皇帝都赞不绝口呢。”
维查耶娜优雅地擎着半透明的琥珀杯子。“你的供货商选的是陆路罢!今年我有一整船同样品质的货因为船长的霉运撞上了幽灵船,全部沉到海底去了呢。”
“陆路也不太平。卡特理(Cathers)派的沙漠强盗袭击了商队,死了一百多人。幸亏我央求皇帝派军队接应,总算保下了这不到二十瓶。原来还想送给你和其他几个亲近的朋友一些的,这么一来也就都泡汤了。”
安妮塔点头称是。“陛下也是该关心一下帝国对外贸易的问题了。这些年来,西瑟利亚和米索美娅的国库岁入增长几乎已经停止,帕加能自给自足就很难得了,阿?达尼亚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只有我们这些离乡背井的人沙里走海里行,为国家赚取大把大把的金币。可现如今商路堵塞、强盗横行,平均下来每次商运都会损失一半以上的货物。钱财也就算了,海上的亡灵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喘气的活物,卡特理派也开始屠杀商队里的奥迪尼斯信徒。有经验的商队头目越来越少,年轻的一代也越来越不愿意进入这个高风险的行当。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没有人会为帝国的贸易卖命了。”
维查耶娜也抱怨道:“急也没有用。有些米索美娅人抱怨贵族们因为购买海外奢侈品而使国家丧失大笔财富呢!据说已经在给皇帝呈文中,甚至提出了禁止外贸的要求。就连陛下当年扫荡海盗的正义之举,现在都有人翻出来当做劳命伤财的案例。说到底,殖民者总是被视作国家母体的寄生虫,至多也就是钻国家政策空子的暴发户。谁都不会想到我们开创事业的艰辛。”
“唉。”安妮塔叹息道:“想当年,就是见到皇帝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整顿吏治、拓展国势的宏伟气概,令我们这些人对他寄托了极大的希望,才把你这朵含苞欲放的鲜花像礼物一样送到了他的手上。不过随着年纪渐长,皇帝似乎不再有励精图治的意志,反而沉迷于勾心斗角的平衡之术上。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指望他。”
维查耶娜将食指贴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屋子里静了下来,但两人也没听见有什么异常的声响。维查耶娜不好意思地说:“在皇宫里时间久了,总有些疑神疑鬼的。皇后和另两位王妃在这里的根基很深,稍有些风吹草动的,说不定就会传到她们耳朵里。”
“你自己的屋子都没法保证吗?”安妮塔惊讶的问。
维查耶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妮塔怜惜地说:“真太难为你了。早知如此,像当初还不如换了我来。至少不会让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夫人占了上风去。”
王妃笑道:“你那么倔强的脾气,执掌家族的事业当然不在话下。可要说讨好手握大权的男人,在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中崭露头角,恐怕你是比不上我的。”
安妮塔也笑了。两人都觉得似乎回到了无话不谈的少女时代,心境也渐渐轻松起来。
安妮塔摄政问王妃。“既然皇帝对图拉克王子的印象有所好转,是不是到了我们为他找个合适的发挥舞台的时候了?”
“你不知道吗?陛下打算带图拉克一起上战场去。”维查耶娜王妃回答说。
安妮塔皱眉道:“他不怎么像是军人的料呢!不是说脑子不行,体力上也可以后天锻炼。可就是他那懒散的脾气......,做文官或许更合适点罢。”
“我也这么向陛下说。可是陛下主意已定,我无法劝服他。”王妃突然想起些什么,便问以前的闺友。“你对这次的战争有什么看法?”
“从情感角度讲,我并不反对皇帝向亡灵用兵。比拉莫家族能追溯到的祖先,大半出生在阿?达尼亚。不过从直接利益的角度,我更支持加强伊姬斯与本土的联系。”
王妃讪笑道:“这又不是在皇帝的议政厅里,不用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看不看好这场战争?帝国政府里有不少人对此保留了意见罢!”
“枸纳.乌代尔摄政的意见比较强烈。”安妮塔诚恳地说:“我的确投了赞成票。当时的情况,似乎不容我有所质疑。皇帝这次如此坚持,倒让我颇为惊讶呢。”她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
维查耶娜忧心忡忡地说:“陛下已经五十岁了。虽然他没有明说,我却能感到他是急着想在自己尚有精力的时候为后世留下足够大的影响。”作为同枕人,维查耶娜王妃的猜测无疑是有些根据的。“我所担心的是,陛下早就不在他盛年的状态了。这几年,靠着药物和我所受的训练,总能让他在与我交合的时候自信满满的。可那毕竟不是床上,而是风餐露宿的军旅,是危机四伏的战场。万一战局不利,拖延成了持久战,他的身子骨是不是顶得住就很让人担忧了。”
安妮塔摄政心领神会地笑了。毕竟她和维查耶娜一样,接受过类似的特殊教育。“这就不好说了。我没学过军事,也不了解阿?达尼亚的实际情况。或许你该向萨克撒.贡多斯询问一下。”萨克撒.贡多斯是安妮塔的同僚,代表军方利益的另一个帝国摄政。
“他是哈特霞.帕拉萨皇后那里的人。”王妃对内宫的势力范围是非常熟悉的。
安妮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维查耶娜又说:“还有一点。刚听陛下说起他想让图拉克随军去阿?达尼亚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谢恩了。可当天晚上,我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一场庄重的葬礼,死者则是一个孩子,比图拉克的年纪还小些。圣洁之火将他的躯体紧紧包裹,火焰带起的风掀起他的衣衫,我惊讶地发现那孩子竟然没有心脏。我向身边的侍女说起,她们都说是好预兆,说是皇帝所燃起的战火终将令死亡的坚冰消融。我却在她们的眼中发现一丝惊慌。后来我才想起,那个孩子是莉拉一世的儿子阿兰.席侬王子。他就是在与亡灵的作战中被挖去了心脏。莫非这个梦意味着我的儿子图拉克也可能落得同样的下场?”
安妮塔其实在维查耶娜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想到阿兰王子的典故。维查耶娜王妃要不是身为母亲为儿子避祸的本能,也应该早就想到了。女摄政只得安慰王妃。“梦就是梦,做不得数的。而且阿兰是莉拉一世和瓦吉安的大儿子,努尔五世的第一继承人是皮亚斯.尼森哈顿罢。图拉克的位置很靠后的呢!”
这个理由根本不够充分。“可只有图拉克要去阿?达尼亚。我特意问过陛下了,皇后的皮亚斯王子和温妮菲王妃的迦德拉王子都不会随同。”维查耶娜苦涩地说。她靠近安妮塔,压低了嗓门道:“我还听说陛下对图拉克的恩宠,惹得皇后非常不悦。她那种连皇帝最喜爱的女儿都敢下毒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即便她不对图拉克下手,只要通过军方的关系故意使图拉克陷入险境,就很有可能让图拉克重蹈阿兰王子的结局。”
安妮塔轻轻点头。原来王妃请她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图拉克的脑筋不错,还有点小聪明。只不过他的阅历尚浅,保不准就会受人坑害。能不能麻烦你替他找个合适的保镖,必要的时候还能给他点提醒。”
安妮塔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我想到一个人选。”
维查耶娜好心地提醒道:“我那个儿子可不好管束哦!”
“放一百个心,那个人一定可以把图拉克王子管得服服贴贴的。而且图拉克王子被管了,还不敢向你或皇帝抱怨。”
“也别太为难他了。”王妃又叮嘱道。
唉,自古慈母多误子啊!――安妮塔心里埋怨道。她一边向维查耶娜保证会爱护好图拉克的,另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什么要牵挂的孩子。
国家性的活动前,那些身居高位的贵族尤为忙碌。在安妮塔和维查耶娜的谈话中被提及的枸纳.乌代尔摄政也是如此。在他的府邸,今天有个小范围的,只允许受邀的少数人参加的宴会。
乌代尔摄政的夫人新近去世,他也无意让自己的几个妾室过快地占据自己身边位置,所以请了自己的表姐、宫廷贵妇嘉娜拉担任女主人的角色。客人包括梅尔家族的老摄政克里斯,帝国国库总管杜法拉(Duphara),米索美娅的大地主、大农场主科诺(Konew),农产品市场的巨头墨伊斯(Mous),以及拥有米索美娅-阿?达尼亚混血的大贵族、拥有一千顷以上的私有土地的地主二十多名。都是米索美娅一等一的精英。然而客人中还夹杂了几位宗教界的人士,而且佩戴的是图墨吐斯教的火焰圣徽。
枸纳.乌代尔正与其中一位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的女祭司谈笑风生。
“瓦舒莎娜(Vashushana)宗母,我敢保证西姆拉教堂会成为这次典礼中的一个亮点。想想看,您手下那些**之神的女祭司们在楼顶观景台上一路排开。她们紫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怎不让人浮想联翩呢!到时候,要担心的恐怕不是捐赠渐少,而是如何保证教堂的大门不被蜂拥而至的信徒挤坏的问题罢。”
嘉娜拉用贵妇的羽扇遮住嘴唇咯咯地直笑。
瓦舒莎娜约二十年前接任焰龙帝国大宗母的职位。她自称伊姬斯人,但她高耸的鼻梁及碧蓝的眼瞳,却暴露出沙漠民族的血统。瓦舒莎娜对卡特理派相对宽容的态度,更加深了人们在这方面的猜疑。不过教廷选择瓦舒莎娜在这个渐渐滑向奥迪尼斯信仰的帝国担任图墨吐斯神的精神领袖,自然有其现实的考虑。瓦舒莎娜并不是那种信仰上可以承担中流砥柱角色的坚定教徒。相反,她更愿意接触世俗的事务。或者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善于通过唤醒人类最本能的**,宣扬图墨吐斯神的教义。
在她任内,西姆拉教堂开始接纳那些因为多次结婚,特别是通过婚姻换取财富的,在社会上名声不佳的女性。通过成为教廷认可的教徒,这些女人可以明目张胆地与人私通,而不必承受奥迪尼斯信仰的社团对其行为的指责。有些贵族女性也常常以图墨吐斯信仰为理由,借助教堂的掩护与自己的情人约会。瓦舒莎娜甚至为圣.久纳尔街的女人们开设善堂,为她们治疗其所从事的行业特有的疾病。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向有需要的女性收取费用,使得西姆拉教堂所拥有的财富短短十年内甚至超过了街对面的奥迪尼斯教堂圣.阿泽斯教堂。这些钱又被用于举办各类宗教活动,一举改变图墨吐斯教廷因不敌帝国国教奥迪尼斯信仰而在曼卡斯所遇到的颓势。
不仅如此。
瓦舒莎娜宗母恢复了图墨吐斯教古老传统中的‘首夜权’拍卖。也就是说,那些成为奉养圣?利刃的侍者,并获得修女及以上资质的女性教徒,在结婚前允许其将‘首夜’的权利在教堂中公开拍卖。教堂有义务确保拍卖的公平性,并将所得的百分之八十给予出卖者。另百分之二十,则成了教堂的佣金。虽然听着有些野蛮粗俗。然而对于那些出身贫贱的农夫、雇工之女来说,与其被家里当做商品卖给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甚至更遭,被当地领主强迫地夺去贞洁、被当成礼物送给某个为领主办事的走狗,还不如在教廷的保护下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笔离开卑贱的生活、重新开始的资金。据帝国政府暗底下的统计,单这一项就为曼卡斯的图墨吐斯教堂增加了每年约一千枚金币的收入,新增教徒也稳定保持在五百至八百之间。
瓦舒莎娜今年五十五岁,却依旧容光焕发。有人说她每夜都会换一个同床的异**,从而保持旺盛的精力。考虑到她的所做所为,这很有可能是某种恶意中伤。其实瓦舒莎娜也没其它的路可以选择。努尔三世萨玛什?尼森哈顿之后的历任皇帝,很少能保持这位中兴之帝的宗教平衡政策。图墨吐斯教不但失去了帝国政府所提供的资金,还因为非国教的地位而受到歧视。唯有吸纳那些不被奥迪尼斯教所容的人,才能确保教廷在帝国境内的组织结构;只有想尽办法吸纳金钱,才能抵御居主导地位的奥迪尼斯教的影响力。在这方面,瓦舒莎娜宗母无疑是成功的。由于她的活跃,帝国图墨吐斯信徒的数量停止了下滑的趋势。在曼卡斯及周边地区,甚至有所增长。
除了衣服上精致的刺绣圣徽,瓦舒莎娜今天的穿戴完全是一幅帝国贵妇的模样。今年流行的伊西斯样式裹身的长袍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和与年龄不相符的紧致腰腹。
“乌代尔摄政,您总是出这样的馊主意。秩序祭司团的肯?亚玛(KenYama)团长已经在谴责我们败坏社会道德、动摇帝国立足根基了,您还要我们的姑娘们大张旗鼓地抛头露面,那岂不是在火上浇油!万一哪天自命清高的奥迪尼斯教武装祭司们暴怒之下冲进我的教堂里,我又拿什么抵御他们呢?”
乌代尔摄政色迷迷地看着瓦舒莎娜宗母裸露在外的部位“不必担心那些嘴上没毛的宗教狂热分子。秩序祭司团的地位再崇高,也还是要受帝国法律约束的。如果他们敢胡作非为,我就以扰乱治安的罪名逮捕他们。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皇帝因为肯?亚玛坚决不同意加入本次对亡灵的战役,对秩序祭司团正恼火着呢!要真发生类似的事件,恐怕肯?亚玛的麻烦就大了。”他语气轻佻地说:“其实肯?亚玛的禁欲政策早就在祭司团内很不得人心了。只要你们肯出卖点色相,气势汹汹地攻进来的年轻祭司大半都会拜倒在石榴裙下,哪里还有力气对你的教堂动手?”
“我怕的就是他们动手动脚的。”瓦舒莎娜宗母也开玩笑地说:“摄政您也知道,秩序祭司团在帝国征用物资向来是予取予夺的。他们占了便宜不付责任也就罢了。我怕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就会三天两头地来骚扰我们。那我可消受不起哦!”
帝国主教胡维什(Huvish)正和乌代尔摄政的表姐嘉娜拉在旁边说话,此时也凑过来道:“宗母阁下的担心是有依据的。几个圣久纳尔街的信徒这些天向我抱怨说,秩序祭司团现在嫖宿都不付钱了。他们享受完了,就丢下几张白条。回头找上门要兑现的时候,秩序祭司团的肯?亚玛团长坚决不予承认,还说是我们图墨吐斯教有意抹黑他们。我还听说肯?亚玛团长因为眼红我们在圣久纳尔街所获得的捐赠,向帝国政府提出要封闭那里的建议呢!”
在瓦舒莎娜的光芒笼罩下,帝国委任的主教胡维什(Huvish)所获的的成就相对而言反而不怎么起眼了。作为面对世俗事务的正统负责人,胡维什主教的主要精力花费在封杀任何企图阻碍瓦舒莎娜宗母各类特立独行的、拓展图墨吐斯教势力的举动的可能性上,所以他对帝国各方面传出的大小、琐碎消息都不会放过。
巨商墨伊斯(Mous)在一旁附和道:“没错。今年我本人就拿到了肯?亚玛签名的好几张白条。乌代尔摄政,您也是该好好管束他们一下。就算帝国欠他们的帐,那也是哈吉尔一世时代的陈年旧事了。肉街的娘们也就算了,没道理让我们这些人没完没了地伺候着他们啊!”
一番交谈,撩起大地主科诺(Konew)心里的不满。他也抱怨起秩序祭司团的诸多不是,包括随意占有地方资源、训练时践踏作物、利用自己土地出租牟利等等。
乌代尔摄政冷笑着说:“肯?亚玛以为自己在努尔五世皇帝登基的过程中有恩于皇室,所以越来越飞扬跋扈。这些西瑟利亚人还真把我们米索美娅当成他们的殖民地了。暂时让他们嚣张着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了世道改变的那一天,我们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会意的表情。乌代尔摄政今天所召集的宴会,原本就是要谈些关于‘世道改变’的话题。
嘉娜拉?乌代尔揽着乌代尔摄政的手臂,对客人们道:“别饿着肚子聊天了,各位请先入席罢。我的表弟也真是的!光顾着上开胃酒,把主菜都忘了,也难怪各位的谈话中的怨气越来越重。要是把一场好好的宴会变成对秩序祭司们的控诉会,可就成了我这临时的女主人的罪责了。”
众人笑着表示赞同,各自入座。
仆人们送上蘑菇和白豆粉加了奶酪做的汤。枸纳?乌代尔家的厨师是远近有名的。这道普通的菜式经他的手做得味道浓厚滑腻,客人们吃得都是啧啧称佳。
调动食欲的浓汤后是各类时鲜蔬菜加熏鱼和熏肉的色拉。接着就是第一道主菜,酱乳鸽。
乌代尔摄政端起酒杯,向客人们敬酒。“在座的无论出身于严肃而冷峻的阿?达尼亚世家,还是源自朴实而沉稳的米索美娅血统,皆是帝国的基石和支柱。今日能与各位共饮,实乃我乌代尔家的荣幸。请饮尽杯中之酒。”
众人纷纷响应。又上了几轮菜,饮了几杯酒,宴会渐渐进入脸红耳热的阶段。加上一个面容艳美的舞妓在几个乐师伴奏下跳舞助兴,使得在座的客人们都放下往日的谨慎,变得嬉笑不羁起来。
嘉娜拉女士提议道:“为注酒兴,我们何不做个游戏?”
科诺第一个拍手赞同。他以为嘉娜拉所做的游戏,必然与那衣着暴露的舞妓有关呢!
嘉娜拉说:“各位都知道,尼森哈顿皇室历来都提倡与外界贵族通婚联姻。不止我们乌代尔家族,在座也有不少与皇室关系密切。我想到的游戏,名字便是‘千秋一帝’――既由一位客人说出自己最欣赏、最崇拜的皇帝的名讳,而其他人呢,则由此猜测他的家族与皇室之间的渊源联系。第一个猜中的客人,由出题人赠送十枚金币作为奖赏;如果谁都没猜中,那么猜题的每个人罚五枚金币,罚金归出题人所有。这个主意可好?”
就算有人觉得无聊,也不敢当着乌代尔摄政和嘉娜拉女士的面说出来。而且这游戏听起来简单,赏金可不算个小数。在一致推选下,嘉娜拉笑着当上了游戏的主持人。她首先指定杜法拉(Duphara)大臣做第一个出题人,表述他的选择。
国库总管想了想,便说:“努尔五世陛下之外,我最尊敬的皇帝是‘纯银骑士’的父亲苏德(Shudi)皇帝。他或许不是武功最昌盛的皇帝,却促成帝国与兽人王国的合作,阻止了亡灵的蔓延;他或许不是最具有领袖风范的皇帝,却养育了被全国民众疯狂爱戴的皇子克拉夫(Clalve);他或许不是最受神?宠爱的皇帝,却在克拉夫不幸早逝后拖着衰老的身体坚持执政十三年,确保了皇位的平稳过渡。如果我可以自行选择出生的年代,那我会因为太过惊险而放弃伟大的哈吉尔一世的时代,也会因为重税严治而放弃灿烂的努尔三世的时代。苏德皇帝的治世既安定又不乏精彩,我想我乐于一试。就算不能担任当今皇帝抬举我坐到的位置,当个吃干饷的闲差也很不错的。”
众人听了莞尔一笑。大多数人都知道杜法拉祖上曾出过一位贵妃,且恰恰是在苏德皇帝的时代。也难怪他会把这位表现中庸的皇帝抬得那么高了!果然,一会儿就有人说出杜法拉那位女系亲属的名字。杜法拉欣然拿出十块钱,送给这个知识渊博的客人。
墨伊斯(Mous)就坐在杜法拉大臣身边,便成了第二个出题者。他笑着挠头:“我可没什么皇室的亲缘关系。不过,其实我是哈吉尔二世(HagirII)皇帝的同情者呢!”
众人都感到惊讶――谁会喜欢这位悲情的皇帝呢?
哈吉尔二世(HagirII)治世之初显得精明而老练,恰到好处地平衡了平民及贵族之间的关系。不过随着灭世论的盛行和社会的动荡,他犯下了一系列严重的决策性错误。且因听信奥迪尼斯教徒的谗言杀害图墨吐斯的信徒,引发帝国与帕加、伊姬斯之间的战争。众叛亲离之下,这位皇帝最后在一场自杀性的战斗中了却自己的生命。
墨伊斯向众人解释道:“哈吉尔二世并非是最受认可的继承人。但他敢于向世俗的势力发起挑战,借助魔龙的力量争取自身应得的权力。而他最初的统治,的确惠及了大部分帝国国民。即使后来身处逆境,他也始终待民如子,不愿动用武力威慑无辜民众。他用自己的死亡而不是别人的牺牲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无论结局如何,我认为这些都是一位好的皇帝应该有的品质。”
瓦舒莎娜咯咯笑道:“幸亏墨伊斯只是个商人。要是让他当官得了权,我就要担心他是否会仿效哈吉尔二世的做法,把我们这些图墨吐斯教徒沉到宁静湖底去了。”
墨伊斯道:“我查阅过历史文献,哈吉尔二世本人其实非常不赞同这种荒谬的做法。只不过他当时受到秩序祭司团的胁迫,加上国内局势急剧恶化的压力,所以不得不做出违心的决定。如果宗母阁下对此有所怨恨,也该针对那些奥迪尼斯教的祭司们罢!”
见两人之间的谈话有发展为争吵的趋势,嘉娜拉插话说:“我在宫中见过哈吉尔二世的肖像。确如墨伊斯所说,他长得一副宽厚仁和的模样,很难想象会是那种随意草芥人命的人。奥迪尼斯教因为于帝国开朝有功,所以经常对帝国时政指手画脚。当今陛下对此也有些不厌其扰呢!”
听宴会的女主人这么说,瓦舒莎娜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墨伊斯则主动让步,指摘自己没有按规定出题。他向瓦舒莎娜宗母和嘉娜拉女士各支付了十枚金币,以作为罚金。瓦舒莎娜宗母微笑着接纳了。
接下来的,剩下的客人继续这个带彩头的游戏。其中有些极力推崇开国大帝哈吉尔一世的,也有倾向于守成有嘉的女帝莉拉二世的。至于把罗摩二世之类中庸的皇帝挂在嘴上的,多半是其家族当时受了恩宠而大为获益的情况。期间赌筹互有交换,总数也累计到四百多金币了。
出题权转了一圈,轮到坐在嘉娜身边的拉枸纳.乌代尔手里。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期待着宴会的主人有些不同寻常的见解。
乌代尔摄政挥手招来仆人,为客人们送上盛在水晶杯里的薄荷水用来清洗双手。不知不觉间,宴席的菜式都已上完,到了甜品的时刻。刚到中年的摄政将手指浸入水中,优雅地搓洗了几下,一旁贴身仆役连忙拿过热手巾,供主人擦干手上的水珠。
“各位都知道摄政的职位历史悠久,甚至远在帝制前的席侬(Shinon)王朝时期便已设定。摄政一方面要辅佐当朝的皇帝,另一方面需要随时准备应对帝位的空闲期,为下一位皇帝的到来代理朝政。所以对我们而言,维持中立不谈论皇帝之间的优劣是非常关键的品质。”
虽然乌代尔摄政这么说,但客人们纷纷表示这只是个私人聚会,大家都的关系又那么亲近,不必拘泥于各自的身份。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经表达自己的意见,乌代尔摄政现在选择退出的话,似乎显得有些狡猾了。
拉枸纳.乌代尔便故做勉强地说:“既然各位坚持,那我就随性说了。万一有什么听不入耳的,只当是酒后的玩笑话,请别放在心上。”
客人们当然一致同意。
此时,仆人们恰好送上冰冻的糖渍梨子,蘸蜂蜜或甜酒吃口味绝佳。乌代尔摄政招呼客人们随意享用后,说:“我最敬重的皇帝是哈吉尔大帝的儿子努尔.尼森哈顿。他的母亲玛哈尔(Mahal)死于瓦斯缇.娜葛蒲(VastiNagpu)所制造的‘食品中毒’事件。即使登基时还年幼的他尚蒙在鼓里,成年后必定有各种渠道可以知晓这件事。应该说,他又足够的理由进行复仇。然而,瓦斯缇皇母恰恰是当时最适合执政的一个人,其能力远超过努尔一世本人。我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次精神斗争,但最后努尔一世宽容地原谅了瓦斯缇,还把她视作自己亲生母亲般对待。这种弃小我而成就帝国这个大我的气度,无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吃得满口香甜的客人们连连点头。
“虽然哈吉尔大帝威武好战,努尔一世却温文尔雅。他喜爱美好的事物,今日曼卡斯的任何一种优雅艺术中,都可以寻找到他所留下的痕迹。经历惨痛的复辟战争,帝国能够在短期内迅速恢复,其中有皇母瓦斯缇.娜葛蒲勤政修缮的因素,也少不了努尔一世爱民教化的功劳。人们常常将西瑟利亚加入帝国视作罗摩一世的功劳。然而,相比于酒色无度的罗摩一世,有谁能否定他的父亲努尔一世所展现的人格魅力才是吸引西瑟利亚人的重要因素?努尔一世能接纳杀母仇人瓦斯缇.娜葛蒲,把还大量的金钱用在精美的歌曲上,帝国又怎么可能拒绝事事都利字当头的西瑟利亚呢?恐怕这才是西瑟利亚人当时真实的考虑罢!”
包括科诺在内,认为自己的利益某种程度上受到西瑟利亚伤害的米索美娅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拉枸纳.乌代尔又说:“最令我感动的,是努尔一世毫不恋栈权力的态度。在他感到自己有所衰老的征兆后,便主动寻找合适的子嗣登上帝位,自己则退居幕后。单是这一项,也是其他任何一位当权者无法做到的。罗摩一世虽然没有乃父的肚量,却有足够的自知之明。他先是依赖瓦斯缇.娜葛蒲,后又将朝政委托给有能的摄政及大臣。此父子两代,无疑是帝国经济、政治发展最为稳健的时期。”
瓦舒莎娜宗母细细揣摩着乌代尔摄政所说的话,连手上的甜果都忘了去咬。她索性放下果子,讨巧地说:“摄政大人您说得是很有道理,可我却一点都弄不明白其中隐藏的努尔一世与您及乌代尔家族的关系。唉!我也不瞎猜了,主动认输了事。这里有墨伊斯给我的十枚金币,五个归摄政您了,剩下五个我还能拿回家去。”
拉枸纳?乌代尔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所以说得有些玄妙了。宗母阁下今天赢了不少,我怎么忍心阻了你的财运呢?再说,往常向你这样的美女手里塞钱都来不及,要是你送钱给我,泄露到外面的话别人都会说我不厚道了。”
瓦舒莎娜宗母用手抚胸,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些男宾的目光顿时集中到那高耸的峰峦上。
杜法拉总管问道:“摄政大人所谓的有感而发,是否因陛下这次用兵?”
乌代尔摄政也没掩饰。他叹息道:“陛下此次的决策,我的确曾再三反对。现如今,国库年入的一半花在了这场战事上,米索美娅的军队被征召,土地税、人头税也都加了两成。回想起来,萨玛什?尼森哈顿以及当今陛下都使用努尔作为帝号,可此两朝哪里有努尔一世时代的安定和富足呢?”
墨伊斯冷哼道:“听说西瑟利亚人倒是讨到了减收进出口税的好处。但凡打仗,发财的多半是追逐金钱的贸易掮客,吃亏的只是我们这些本份的农民和商人。”
这次晚宴的客人都是精心挑选的。他们对墨伊斯的抱怨,也都纷纷表示愤慨。
墨伊斯又问拉枸纳?乌代尔:“摄政大人,如果皇帝执意将战争继续下去,我们这些人可就真得撑不下去了。您是不是能给我们出个主意?”
拉枸纳?乌代尔王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墨伊斯,迦德拉?尼森哈顿皇子送给皇帝陛下的生日礼物,那颗罕见的大钻石,还真多亏了你的协助。”
墨伊斯微微颌首,谦逊地说:“摄政您太褒奖了,这对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倒是迦德拉皇子亲自到我的小店,让我在乡邻之间大大地露了一把脸呢!”
“你觉得迦德拉王子的人品个性如何?”
墨伊斯多精明的人!立刻就明白拉枸纳?乌代尔的心思。
“迦德拉王子相貌堂堂、谈吐优雅,令人一见便有亲近感。但真得与他交谈相处,听到他的真知灼见,却又让我顿生敬畏之意。我一个商人,不敢随意评价王子殿下们的人品个性。但就平易近人而言,迦德拉王子远远超过待人冷淡的皮亚斯王子;而图拉克虽然也走亲民路线,不过总缺了迦德拉王子的那份王者之气。”
乌代尔摄政顺着墨伊斯的话叹息道:“可惜迦德拉王子排行偏后,又有米索美娅的血统,否则一定会成为像努尔一世那样宽容爱民的明君。”
瓦舒莎娜宗母飘着媚眼说:“摄政大人,难道尼森哈顿皇室对米索美娅媳妇生下的孩子会有所偏见吗?他们的始祖纳伽斯(Nagath)**师不就是米索美娅人嘛!”
“正因为这个典故,从哈吉尔一世起,皇室就有意疏远米索美娅的血脉。在皇族看来,阿?达尼亚的最佳,西瑟利亚的次之,接下来的才是米索美娅。”乌代尔摄政尖酸地说:“不过就当今皇帝对维查耶娜王妃及图拉克王子的宠爱看,似乎伊姬斯都爬到我们前面了。”
在座好几个是阿?达尼亚和米索美娅的混血儿,他们也接着乌代尔摄政的话头大肆抱怨帝国或家族对自己的不公。这只验证了人类是永不知道满足的一类生物的说法。
胡维什(Huvish)主教悄悄问坐在自己左侧的嘉娜拉女士:“摄政大人是否有意支持迦德拉王子?鄙人觉得皇帝虽说宠爱维查耶娜王妃,但更多是年龄及亲密接触方面的。要说情感上,似乎温妮菲?索尔特略胜一筹。在若与下一代的图拉克王子相比,迦德拉王子的优势不知要大多少了。”
嘉娜拉笑道:“拿图拉克王子对比,岂不是在贬低我们的迦德拉王子了!?”
瓦舒莎娜宗母扫了主教一眼。她似乎自顾自地说:“无论哪位王子继承皇位,对我们图墨吐斯教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乌代尔摄政道:“我之前举努尔一世皇帝的例子的时候少说了一条――这位皇帝极少介入宗教信仰之间的纠纷。唯一一次,也是在秩序祭司团吞并图墨吐斯教教产的事件上。使帝国安定久治,除了贵族及皇帝的自我约束,断然少不了在信仰上的宽容对待。亡灵、阿葛赅血盟、沙漠里的非教化民固然是令帝国头痛的麻烦,但奥迪尼斯教势力的过度发展,才是会造成帝国颠覆的最大威胁。努尔一世正是敏锐地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以那个教产案为契机喝阻了秩序祭司团无须扩张的势头。现在的情形与当时何其类似?只是当今陛下与秩序祭司团的肯?亚玛(KenYama)团长私交甚笃,没什么效仿先祖的意愿。反观迦德拉王子,一直与奥迪尼斯教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图墨吐斯教能在关键时刻明确立场,不难想象重情重义的迦德拉王子必然会投李相报的。”
饭吃到这环节上,拉枸纳?乌代尔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努尔五世太过强势,某种程度上对他这个摄政造成了很大影响,使他无法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而近在眼前的战事,也确实触及一些人的利益。拉枸纳?乌代尔希望拉拢米索美娅本地的势力,加上虽然渐渐没落却尚百足不僵的图墨吐斯教,在下一任皇帝的问题上做足文章。不过努尔五世迄今为止身体康健,在民间的声望也很高。现在考虑替代他的问题,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除非……,拉枸纳?乌代尔有些别人无法知晓的关于努尔五世的负面情报?
瓦舒莎娜宗母凑到乌代尔摄政耳边,低声道:“我会慎重考虑这个可能性的。”
拉枸纳?乌代尔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让我们为皇帝陛下的远征,也为迦德拉王子的未来,再干一杯!”
众人皆举起手中的美酒,响应乌代尔摄政的号召。
拉枸纳?乌代尔知道,一定会有人把今天宴会上传递的消息透露出去,也不排除某些谈话内容会传到努尔五世的耳朵里。不过,皇帝眼下没功夫把他这个摄政的牢骚话当真。而说者有意,听者却未必无心。应该会有不少人因为利益和对权力的**而聚集到他的身边罢!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轮到除稗去杂的过程呢。最后一步嘛!就是如何把迦德拉王子这个傀儡的权力,转移到他乌代尔摄政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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