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埃布罗恩败就败在轻敌,没有事先了解查尔斯鲁缇的专长。经过赫萨比斯的历险,又参与了阿蔢达尼亚与亡灵的大规模冲突,查尔斯鲁缇将许多亡灵的施法技巧融入到他的魔法风格中。无论是暗影虚体还是炽炎魔弹,都是传统派的魔法师所不熟悉的。此外,他还将赫蜜斯精湛的幻术结合到魔法决斗的过程中,从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见埃布罗恩吃了亏,塞奥菲鲁斯连忙加快驱散幻影的速度。女魔法师邹伊大叫着‘住手、住手’,自己却投射出魔法飞弹试图干扰查尔斯鲁缇的施法。查尔斯鲁缇越发确信他们打算作弊。一不做而不休,他又向三人分别射出一枚魔弹。其他两人连忙躲避,埃布罗恩却因为之前受的伤行动不便。老法师勉强再次唤起防御屏障,心里知道这仅仅是聊胜于无的举动——难道今天真应了阴沟里翻船这句老话了?其实查尔斯鲁缇再想深一层,如果他真得情急之下杀了埃布罗恩,无疑等于和纳迦斯家族彻底结下深仇大恨。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魔法的涌动在查尔斯鲁缇的魔弹到达前覆盖住了埃布罗恩。炙热的火焰汹涌地爆裂,瞬间释放出所有能量后消失无迹。埃布罗恩幸运地躲开了这次的攻击,出现在十多米外的大厅入口。塞奥菲鲁斯和邹伊也各自避开了查尔斯鲁缇所射出的火球。
查尔斯鲁缇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在埃布罗恩的旁边,姗姗然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有一头黝黑柔软的头发,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修长的脸型与查尔斯鲁缇颇有些相似。
“米南德。”查尔斯鲁缇低声唤出以短距传送门救了埃布罗恩的魔法师的名字。
“查尔斯鲁缇。”那人不失热情地回应道。“你似乎又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法术嘛。”他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动作。食指上的一枚粉色钻戒发出闪耀的光芒,强劲的魔法立刻扫荡整个大厅。查尔斯鲁缇所制造的幻影一个个破灭,连他本人都不得不从半虚体的状态逃离出来。他觉得一阵反胃,不过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各部,却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议事厅终于恢复正常状态,查尔斯鲁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两旁的两名家族长老塞奥菲鲁斯和邹伊也停止了施法。
查尔斯鲁缇的哥哥皱了皱眉。“我想得没错,你所使用法术确实与亡灵有关。”
“你怎么知道?”查尔斯鲁缇强拧着脖子问。
米南德?纳伽斯宽厚地笑道:“你忘了?我们的祖先很早以前就参与到阿蔢达尼亚抵御亡灵的战争中了。与席侬(shinon)王室的孽缘,也是在当时联结起来的。纳迦斯之书里记录有纳迦斯法师遭遇过的亡灵法术,后世的纳迦斯家族成员也不断将相关的研究补充进去。我刚才所使用的,就是使幽灵实体化的魔法。”
查尔斯鲁缇不怎么服气地说:“你还使用了希斯塔斯之戒的力量来驱动这个法术。”
“情况紧迫,我不得不使用最大限度的力量。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他的关心似乎不是假装的。
查尔斯鲁缇毫不示弱地回答:“没事!”
米南德又问埃布罗恩。“你呢?”
埃布罗恩挺了挺身,惨白着脸说:“皮肉伤,休息两天就好。”
“别太勉强了。”米南德宽慰地说。他回转头问查尔斯鲁缇:“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家族里的长辈动起手来了?”
查尔斯鲁缇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米南德又询问第二年长的塞奥菲鲁斯。塞奥菲鲁斯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也听不出什么前因后果。邹伊见米南德对他们几个开始有疑心,便出面解释道:“我们不忍心看着家族的后起之秀中两个最顶尖的人物为了区区一个名头而相互敌对,所以私下找了查尔斯鲁缇来商量。或许是我们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引起查尔斯鲁缇的误解。埃布罗恩的脾气又躁,一言不合就向查尔斯鲁缇发起挑战。后面的,你也看到了。”
以查尔斯鲁缇对米南德的了解,他确实不是这种躲在背后让家族长老替他出面的人。所以今天的会面,应该就是那年长的三个人的主意。
米南德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之前就谈过了——我不希望我弟弟为我再做出什么牺牲。这次**师资格的竞争如此,今后其他所有的事也都是如此。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们怎么就弄不明白这一点呢?”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查尔斯鲁缇记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当着米南德的面吼出过这句话。而米南德始终记在心里。
埃布罗恩辩解道:“我们只是觉得将两方面的力量集合在一起,胜算会更大一些。而且我们也可以给查尔斯鲁缇足够的补偿。”
“那为什么不是我退出,而一致支持查尔斯鲁缇呢?”米南德反问埃布罗恩。
埃布罗恩一时语塞。塞奥菲鲁斯尴尬地说:“......或许我们是做错了。米南德,这次机会难得,我们不希望你放弃。想必查尔斯鲁缇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你如此明显地让他。”他侧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查尔斯鲁缇。
查尔斯鲁缇沉着脸道:“该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他调头对米南德道:“该听得我都听了,该说的我也都说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我想先走一步。”
米南德有些抱歉地说:“时间不早了。家里依旧留着你的床。何不休息一晚再走?我们好久不见了,一起吃顿晚饭也不过份罢。”
查尔斯鲁缇犹豫了一下。“......不了。我答应过苏卡要尽快回去。”
苏卡同样带过米南德,查尔斯鲁缇抬出她来,米南德也不好否决。
查尔斯鲁缇的身影消失在纳迦斯宅邸迷宫般的巷道间。埃布罗恩低声对米南德道:“他的技艺日益娴熟,手段也越发狠毒起来。你可别因为兄弟之情而有所疏忽才好。”
米南德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早先你们能听我的,不要那样为难他,或许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三个老的都觉得米南德的想法太简单。如果当时不是与查尔斯鲁缇彻底分开,米南德无可避免地要受到父亲狄奥多德坏名声的影响。假使再延续至今,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得家族的一致认可,被授予纳迦斯之书和希斯塔斯之戒的荣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米南德借由这两件家族之宝的力量,终还是轻易打赢了查尔斯鲁缇。希望**师资格的竞争中,也能这么容易罢!
查尔斯鲁缇的心中充满挫折感。相对于长老们自以为迁就的态度,米南德真切的关心令查尔斯鲁缇觉得更不舒服。同样是狄奥多德的儿子,米南德继承的是他的天赋,而查尔斯鲁缇凭什么就要继承那老浪荡子种下的恶果?花了六年的时间,在赫萨比斯和阿蔢达尼亚的腥风血雨中艰难闯过,好不容易才积聚的技能和力量,到头来还是不如米南德轻易获得的纳迦斯之书和希斯塔斯之戒。到底还要付出多少,才能让他从这总是低人一等的境地中解脱出来?他的心里郁结着一股怨气,简直要张开口大叫一番才能平息似的。然而他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地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岁月如梭,一个月的时间对查尔斯鲁缇发疯似的强化训练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就像他拜托赫蜜斯去打通关节时图拉克担保的那笔钱消失得一样迅速。图拉克也再没收到朋友的来信。
一天晚上,睡得如孩子般甜美(他本人的原话)的图拉克被一阵尖利的钟声惊醒。
他由床上爬起身,拉开舷窗上绒布的窗帘。一片漆黑的夜空下,远侧的码头一片喧嚣。火把和装了魔法发光物的提灯在木制的栈道上飞舞晃动。
出事了?
他本能地跳下床,打开门向外跑去。刚走到客厅里,对面卧室的门和舱房的门一起打开了。安妮塔穿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由里面慌乱地走了出来;而利亚满脸警觉的样子,却一副女性化十足的打扮。
“好像是着火了。”利亚第一个开口道。
“是火警!听声音就知道。”安妮塔也说。
木制的船最怕的就是火灾。如果在海上着了火,再大的船不消一个时辰就会沉到海里去;即便是在岸边,大火也能把船烧成一堆黑漆漆的焦炭。
安妮塔带头,三个人慌不择路地跑到走道里。图拉克在安妮塔的后面,眼睛不受控制的由她衣摆下侧看到大片大片白花花的大腿。他不禁后悔没花时间说服利亚和他换个先后顺序,就算是摆出绅士风度让女士优先也好啊!
其它的人也都醒了。杰萝娜那几个衣衫不整地站在走道里。利亚醒来后,第一个是叫醒这几个同屋,然后才是去保护图拉克。图拉克的护卫、幕僚、仆人有些慌张也有些莫名其妙地与三位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女站在一起,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阿布甚至有些怀疑是爱搞怪的图拉克摸进女眷的舱房里,才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着火了,还傻呆在这里。”安妮塔大叫。一群人都没动,男的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胸脯。她一低头,才发现刚才跑得急了,睡袍由衣领到腰部都敞开来,隐约露出丰满的两个半球。女性的,连三名舞姬都带着嫉妒的目光死盯着那个部位。“该死。”她低叫道,连忙拉紧衣襟。抬起头,安妮塔依旧中气十足地叫道:“不要命啦!赶快到甲板上去。要真烧起来,底下舱房里的都想变烤乳猪吗?”
书记官阿利安首先调转头,拔腿向上甲板的楼梯跑去。其余人等立刻学着他的样子往外逃。到了甲板上,发现帕萨和他的船员们已经进入各自的岗位。船长站在船尾的舵室内,舵手紧靠在他身后;桨手已经就位,船桨从向外一侧的船舷伸了出来;一名骠悍的水手手持利斧半蹲在码头侧,时刻准备紧急切断缆绳。
安妮塔高声问帕萨船长:“哪里着火了?会影响到我们的船吗?”
帕萨把食指放进嘴里沾了点唾液,然后向身体一侧伸直手臂。等了一会儿,他回答道:“着火点在北面,现在刮西南风,应该烧不到我们这里。不过火头似乎蔓延到码头的木栈道上了。如果仓库区被波及,情况就不好说了。”
安妮塔松了口气。虽然帕萨这么说,却没有人敢再回到甲板下面继续安睡。安妮塔叫人取来毛毯,又让帕萨派了几个船员在两根桅杆间用帆布搭了个简易帐篷。所有人裹着毛毯在露天休息了一晚,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考西亚港口的警报方算解除。船上的厨房这时才敢点火,烧了热茶和烤饼给又累又饿的客人们充饥。临近中午,港口的官员前来视察各区域的损失情况时,安妮塔拿出她的摄政派头反过来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海狮号出的事——船整个毁了,火灾中死了十几号人。船上还载运着成吨准备送往伊姬斯的军备物资,都浸在两丈多深的海水里了。
待那先倨后恭的官员走后,一直没有暴露身份的图拉克问安妮塔:“那不就是你出价竞标的船嘛。你出的那笔钱是不是都栽到里面了?”
“这倒不会。船还没出航就烧毁,无论原因为何,负责的商会只能自己吃进。我已经付的运载费,必须一个铜板都不少地还给我。加上已经装上船的货,他们这次的损失可惨重了。”
“那你还一脸的愁容?”
图拉克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副悠闲贵公子的模样喝着茶,却死活不肯在安妮塔之前回船舱去。他这不过是有话找话罢了。
安妮塔倒的确是心有所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其他船没什么事,偏偏我中了标的海狮号着火了?我怀疑是玛尔提娜故意报复我。”
“怎么可能。”图拉克脱口道。那么个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烧船的恶事?
安妮塔冷笑道:“这就是伊姬斯人的办事风格。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你要是做得狠、做得巧,让人吃了哑巴亏还无法张扬,其他人才会认可你的厉害和强势,以后才会老老实实与你做交易。”
图拉克对玛尔提娜与海狮号火灾的联系还是不予猜想。
安妮塔自言自语道:“我更担心她的后招。她会不会还觉得不解气,惦记上我的坚韧号呢?”她右手支着下巴想了想,不容否决地说:“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得好!航行中的给养都已准备就绪,差的那么一点货物让其他的船捎带上罢。为了多赚点钱而搭上这艘船,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点,图拉克并不反对。反之已经上了船,早走晚走还不是一码事。至于他手底下那帮人,乘他们还有新鲜劲的时候都带到海上去,省得有人突然想起伊姬斯的遥远而临阵脱逃。从这角度而言,也无疑是件好事。
不过他们还必须等一个人。那人正在西瑟利亚替安妮塔办些私事,安妮塔派人去联络,三天后就把那人唤了回来。
待见了面,图拉克发觉还是个熟人。就是在阿蔢达尼亚救过他好几次的雇佣兵摩缇葵拉。这健硕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强壮,刚进入女眷住的舱房时把身材小巧的琴妮吓得脸色苍白,还以为是船上野蛮的水手忍不住要对她们施暴了呢。利亚见到老朋友不禁大喜过望。说实在的,她和喜欢跳舞打扮的舞姬们始终无法建立深厚的友情。摩缇葵拉对利亚的新职务表示祝贺,利亚却扭捏了起来。两个人躲在自己的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另三个女人畏惧摩缇葵拉的气势一步都不敢靠近。
豆月8日,伊姬斯籍的坚韧号海船带着图拉克王子和安妮塔摄政,从西瑟利亚的考西亚港顺利启程,驶往伊姬斯港口城市克特里。
出发当日,一名红衣的女子站在考西亚城山丘上一幢别墅的阳台里,远眺驶出港口的船只。“亲爱的王子殿下,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玛尔提娜低声念叨着。“所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这样,当我最后毁了你的时候,才会越发让我感到兴奋。”
图拉克如果听到这么一番话,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恐惧,还是带着腼腆的欣喜?
出航的第三天,图拉克正在客厅里享受难得的悠闲。安妮塔带了摩缇葵拉和利亚进来,打断了他的安逸。摩缇葵拉的手里拿着几卷手臂长的卷轴。
围着一张圆桌,安妮塔把几个人聚集起来。
“既然我们的图拉克王子注定要在伊姬斯过一段日子了,那我这做长辈的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先给你上点关于地方宗教的启蒙课程罢!”安妮塔的开场白让图拉克有些哭笑不得。还‘勉为其难’?要不是这自称长辈的在皇帝面前明确提出要求,图拉克现在也不会游荡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
“显然,你已经知道伊姬斯的主要信仰是图墨吐斯(tumultus)教,也就是崇拜图墨吐斯女神,也称为chaos神。如果摩缇葵拉不介意,我们奥迪尼斯(ordinis)神的信徒也将她称为混沌。”安妮塔向示意自己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摩缇葵拉笑了笑,表示自己理解。
图拉克虽然不怎么习惯安妮塔好为人师的口吻,却也只好点头称是。
“图墨吐斯教的架构一向不像我们奥迪尼斯教那么松散。他们的教会拥有受到广泛敬仰的宗教领袖教皇,负责协调教务的枢机团,以及遍布各地以宗母、主教为首的地方组织。俨然一个关系紧密、规模超群的大帝国。然而,历经数千年的体系,再努力都无法保持建立初期的一致性。教会内部因为利益纠纷或是哲学理念的不同,逐渐形成一个个独立的教派。以伊姬斯为例,虽然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图墨吐斯教的信徒,却分裂为大大小小约十个群体。”
图拉克从小接受的就是奥迪尼斯教的教义,对选择塔、湖水、蝉这三个不同理念的信徒之间的差异早已习以为常。对伊姬斯的图墨吐斯教的分裂仅仅是略有耳闻,却从没深入研究过。他沉吟道:“我听说过卡特理派,那是沙漠民族选择的信仰罢。”
安妮塔从摩缇葵拉拿来的卷轴里找出一管,缓缓地摊放到桌面上。卷轴所用的是一种平滑柔顺的纸张,质量竟然丝毫不逊色于皇家所使用的小牛皮纸。岁月的流逝,给纸页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琥珀黄。纸面上有左右两幅图像,一幅画的是怒目圆睁的女性,另一幅则是露出欢快笑容的少女。两张图都可谓惟妙惟肖,无疑出自同一画师高超的手笔。“愤怒女神以及愉悦女神,两者描绘的其实都是图墨吐斯神。”安妮塔说明道。
习惯了温文尔雅的奥迪尼斯式神像的图拉克,很自然地选择了少女的形象。“如果我是图墨吐斯信徒,一定会选择这位当作崇拜的对象。”
摩缇葵拉摇了摇头。“神是用来敬畏的,而不可能是缺乏力量的羸弱少女模样。哎,你们这些奥迪尼斯神的信徒啊,都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利亚为图拉克报不平地说:“神原本就是创造并一直抚爱着这世界的。她的形象又怎么可能是不可爱且可亲近的呢!这就像母亲不会不宠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简单的道理。”
“那么雷电、风暴、火山、地震、海啸呢,难道这也是母亲对孩子的爱?再想想看,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信任,充满猜忌和怀疑,甚至会为了一点点私利不惜发动毁灭性的战争。看着自己的创造物表现得如此丑陋,神只可能以愤怒的面容威慑这些缺乏信仰的行为。”
摩缇葵拉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图拉克却无意卷入精神信仰方面的争论。他仔细揣摩了一下两幅神像,问安妮塔:“关于图墨吐斯神的形象之争,与伊姬斯的多个教派又有什么联系呢?”
“你要融入伊姬斯的社会,就必须理解这些教派之间的区别以及他们各自的理念和禁忌。这可不是能拿来说笑的!某些人不会像摩缇葵拉那么大度。稍有不慎,即使你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很有可能立刻遭到成千上万教派拥护者的仇视。无论你是否贵为王子,都会有人为了纠正你而不惜铤而走险。当你遇到一个宁愿与你同归于尽的疯子的时候,你再后悔就已来不及了。”安妮塔善意地提醒道。图拉克和利亚却都觉得她有些危言耸听。
安妮塔叹了口气,继续她的说明。“八百多年前,基于图墨吐斯神该有的形象的争议形成了祆克蒂斯(sanctis)和埃芬吉(evangel)两个派系。祆克蒂斯派坚持愤怒女神才是图墨吐斯神的本体。其教义包括chaos是造成创始之初的大分裂的起事者,她反对原始女神的原因就是对现有世界的不满;人类在凡世经历的磨难多于安逸,正因为神希望磨砺那些肮脏的**,从而提炼出纯净的灵魂。他们中较为典型的人物.....,哦,摩缇葵拉就是祆克蒂斯派的一个追随者。”
图拉克不禁对摩缇葵拉有了另一番了解。
安妮塔说:“祆克蒂斯起初占据绝对优势。沙漠的环境原本就贫瘠险恶,人们当然愿意接受这是在接受神的考验的说法。然而随着航海业的发展以及邻近区域人类的社区不断繁荣,伊姬斯位居南北交界点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商业促进了城市的建设,城市又培养出富庶的阶层。这些有钱人不再愿意接受整日战战兢兢的生活,不再愿意看着祆克蒂斯的神职人员垄断政治权力。他们发展起埃芬吉的教义,以丰硕的供品、喧嚣的狂欢和奢华的建筑博取神的青睐。当然,这些阶层所举办的庆典,让处于较低阶层的人也能获得一定的利益。约在尔瑟历2800年左右的时候,埃芬吉派的势力终于压制住了祆克蒂斯派,迫使其退回传统的宗教领域。然而世俗的力量无法彻底消灭受到教廷支持的神职人员。同时,大商人和大奴隶主不断搜刮财富的行为,也激起其他社会阶层的反对。自此,祆克蒂斯派和埃芬吉派陷入势均力敌的状态。以这两派为始,又衍生出形形色色多个分支教派,但其中没有一个能解决最初的矛盾。”
“我觉得这两派的对立本质是权力的冲突,只是表面上引用了神学上的争议而已。”图拉克感慨地说:“人世的变迁就是如此,每个人都随着无形的波涛时起时伏。2800年,是席侬王朝即将消逝的岁月。谁又能想到,两百年后伊姬斯会和曼卡斯的王朝后裔兵戎相见。对了,又是哪一派发起对帕加同宗的图墨吐斯信徒的支援的呢?”
图拉克有时候还是很敏感的。
安妮塔点了点头。“哈吉尔二世对图墨吐斯教的迫害是在3000年前后。祆克蒂斯派无疑认为这是一个赢回权力的绝佳机会。大批的祭司从教堂中走了出来,在大街小巷上向信徒宣扬‘邪恶的’卡利达德拉贡帝国的种种暴行。在民意被煽动起来后,当地教会组织便迫使埃芬吉派表态,逼他们加入针对帝国的战争。就如你所知的,起初的战斗中帝国遭到南北夹击。伊姬斯切断了米索美娅经由帕斯米尔(pashmiur)沙漠南下的商道,其海上力量还严重干扰了西瑟利亚的海外贸易。祆克蒂斯派实力大增,在民众中的拥护者也超过了埃芬吉派的。由此引发的权力之争,几乎可以与2800年埃芬吉派上台时的大规模暴乱相媲美。这段时间里,有一个小派系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卡特理(cathers)派,以自由农、工匠等中下群体为主要传播对象的一批图墨吐斯教徒厌恶了神像之争。他们抵制任何将神世俗化的行为,认为神既是神意,人类不可能用雕塑、绘画描述的神的形象。虽然在城市中没有得到太多支持,但在城乡以及广漠的沙漠,卡特理派渐渐被认为是解决祆克蒂斯派和埃芬吉派争端的最佳选择。特别是沙漠地区的游牧民族,本来就缺乏教堂、神殿等固定场所,也就无从摆放神像,因而尤其接纳卡特理派只崇拜火焰神徽而摒弃其他象征物的理念。当然,另一方面卡特理派既没有祆克蒂斯派的倨傲,也没有埃芬吉派的贪婪,这同样吸引了被城市里的人认为野蛮且鄙视为居无定所者的游牧民。”
图拉克沉吟道:“卡特理派所宣扬的教义似乎并不特别敌视奥迪尼斯教。为什么他们现在反而成了我们的死对头呢?”
安妮塔看了一眼摩缇葵拉。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因为可恶的萨玛什?尼森哈顿。”
“努尔三世?”图拉克诧异地问。
摩缇葵拉没有说话。安妮塔道:“还是让所处位置较为中立的我来解释一下吧。努尔三世萨玛什在帝国历史上无疑是可谓中兴之主的伟大人物。然而在大部分伊姬斯人眼中,他所制造的麻烦要比他解决了的多得多。就以当下宗派分裂的局面来看,努尔三世非但介入与他原本毫不相干的精神领域的争端,而且还承担了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
利亚也露出怀疑的表情。“我不明白。努尔三世的确打败了伊姬斯的本土势力,并将这个原本自治的地区带入帝国的疆域。但据我所知,当时还是有很大一批伊姬斯人欢迎他的到来,甚至将他称之为解放者的。”
摩缇葵拉对此嗤之以鼻。
“解放者?有些夸张了罢。帝国的史官似乎从不吝啬用来粉饰皇帝功绩的词汇。”安妮塔略带讥讽地说:“不过,确实有一批伊姬斯人战后与努尔三世站在了一起。”她转头问图拉克。“如果你是尚未称帝的萨玛什,好不容易借助计谋和奇袭占领了一个敌对的地区,而你设定的战略目标非但不在这里,反而在上万古里外的另一个地方,你会怎么做呢?”
图拉克‘哦’了一声,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利亚还是迷惑重重的样子,图拉克却没有借机炫耀他的聪明。
还是安妮塔向利亚揭开了谜底。“我一直觉得图拉克有点像努尔三世。不是指长相,而是他的思想模式。萨玛什最初或许就是图拉克如今的状态——他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还有些振兴帝国的理想,甚至隐约产生了济世的念头。然而当他得到这样一个机会,现实却迫使他做出违背本意的选择。没错,他所指挥的军队攻占了伊姬斯大部分城市,但敌对势力分散在乡间、沙漠,乃至他力不能及的海外。一旦他稍有松懈,这些对帝国心存不满的人就会卷土重来。更要命的是,他仅仅与帕加签订了十年的临时停战协议。如果帝国的兵力长期滞留伊姬斯,他就没有时间为与阿葛赅(agoge)血盟的决战做好准备。恰好,他的手头有一剂猛药,于是就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伊姬斯身上了。”
摩缇葵拉顺着安妮塔的句尾说了下去。“3030年,萨玛什?尼森哈顿宣布放弃伊姬斯原来的政治、宗教中心培卡塞阿姆(pekusamu),而将其世俗职责大半转移到约500古里外的港口城市克特里(khetri)。这样一来,就大大削弱了祆克蒂斯派的宗教领袖对伊姬斯的控制。而克特里的扩建以及因为与帝国的合并而产生的大量商机,萨玛什则假装无意地都给了埃芬吉派的奴隶主阶级。埃芬吉派向来敬佩强大且手腕高明的人,萨玛什以往经商的经历也让他们将这个侵略者视为自己潜在的盟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接触,埃芬吉派终于知恩图报地接受了萨玛什的统治,并由此重新成为伊姬斯最强大的宗派。在此同时,萨玛什也没有彻底放弃祆克蒂斯派。因为之前通过大笔贿赂而与图墨吐斯教廷的枢机院建立的良好关系,使他很容易地就安抚了伊姬斯的大部分地方教会。特别是在他宣布由帝国出资向伊姬斯的宗教人员发放年薪的政策后,反对声似乎顿时消失了。友善的埃芬吉派,势力削弱而变得驯服的祆克蒂斯派,转变为帝国统治伊姬斯的基石。萨玛什随之从这片新征服地上解脱出来,心无旁骛地实施他对帕加的新战役了。”
利亚不解地问:“如果仅仅是这样,努尔三世也不过是维持了埃芬吉派和祆克蒂斯派的均势。他和卡特理(cathers)派又怎么会产生矛盾呢?”
安妮塔叹了口气。“3030年的情况虽然是这样,3036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祆克蒂斯派受挫后,一部分人接受了帝国的年薪而不再愿意挑战比本土势力更强大的世俗权威。另一部分人则始终对帝国的占领愤愤不平。特别是在3035年,萨玛什向阿葛赅血盟再度宣战后,祆克蒂斯派内部发生分裂。其中诞生了几个小派别,但绝大部分离开祆克蒂斯派的人员接受了卡特理的主张。卡特理派由此成为与埃芬吉派对立的最大派系。埃芬吉派决心在对手羽翼丰满前先下手为强。他们向帝国告密,说卡特理派试图推翻帝国的统治。与此同时,伊姬斯也发生了好几起反对帝国官吏横征暴敛行径的暴力事件。萨玛什在帕加的战役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自然不希望后院起火。他迅即将卡特理派宣布为非法,并联合埃芬吉派和唯恐自身受牵连的祆克蒂斯派,在极短时间内镇压了卡特理的势力。据不完全的统计,伊姬斯约四分之一的人口在这期间失去了自由民的身份;所有卡特理派的头面人物或被捕入狱,或流亡海外,更多的则是全家离奇失踪。反而是埃芬吉派因此大发了一笔横财。”
帝国与卡特理派的仇,当然因此而结上了。图拉克可以想象卡特理的残余势力退居偏远沙漠中的游牧民部落后,会把怎样的复仇**灌注到他们的信徒心中。绵延两百多年,延续至今的频繁袭击,足以说明这一点。
“努尔三世有些急功就利了。从长远看,卡特理派比埃芬吉派更适合管理伊姬斯。”图拉克道。
“你们这些尼森哈顿皇族的人就是这么考虑问题的!”摩缇葵拉有些激动地叫道:“你是否想过,有多少家庭因为萨玛什的决定而四散分离,有多少人为了信念失去生命,又有多少人因此变成了奴隶,在暗无天日的桨室内渡过余生?直到今天,萨玛什?尼森哈顿名字在伊姬斯还是暴力和血腥的代名词。”
图拉克苍白无力地辩白说:“这都是两百,太不吉利。”
图拉克还没来得及询问帕萨,安妮塔就第二次下令降帆下桨。一百名桨手划到双手抽痉,使船以最快时速前进了再一个小时。然而这次,连图拉克都能看到不断靠近的那艘船的黑影了。
安妮塔破口大骂道:“阴魂不散的亡灵!明明是一堆该死的不会游泳的死尸,却乘着莫名其妙的鬼船跑到老娘的地盘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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