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怨难平
作者:攘臂说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17

路彦卓此刻似乎长出了口气,一直锁着的眉头也略有舒展,喃喃道:“十几年来日夜悬心的事,做来简单”,言语间茫然若有所失。随即回过神来,转头对那黑衣人问:“看阁下方才那格挡智能那一掌的身法手形,似是江南飞鹰的手法,不知道跟罗世铎罗师兄如何称呼。”

那黑衣人听此一问,神色一凛,答道:“那是在下的三师兄。在下是便是飞鹰门的吴峰,在师尊门下排行第六。路老弟似乎出道未久,不知何以识得鄙师兄?”路彦卓微微颔首,说三年之前在杭州与罗世铎曾偶然相遇,曾煮酒论剑,甚是投机,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吴峰略显尴尬,向前低声言道:“此间并非谈话之所,路老弟请借一步说话,三师兄出了大事。”路彦卓一愣,转身望了望寺内,众香客见闹出了人命,都已逃散,唯剩了几个胆大的乡民在远远观望,智空和尚口念佛号,目光空洞,寺中僧众忙着裹伤,乱作一团。路彦卓叹了口气,说小雪走吧,我们问问罗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人出得韦陀寺,寻路边一个僻静茶肆坐下详谈。路彦卓问道,罗师兄内外兼修,尤其一手飞鹰链子枪在年青一代中名气已颇具名气,人既沉稳老练,又行侠仗义,能出了什么事情?

吴峰道:“三师兄是我师伯的弟子,虽是行三,但近年来声名鹊起,武功又高,师伯已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他。大师兄与世无争,二师兄醉心武功,不问世事,加之师伯年事渐高,因此上三师兄在门内早成为诸师弟心中的继任掌门了。”

“事由去年冬天说起。当日大雪初霁,门中却来了一男一女,兄妹相称,看那形貌是官宦人家子弟。称是途中遇盗,父亲被杀,赖家丁死战得脱,两人尽皆受伤,求在弊门将养些时日。师伯好心,收留兄妹俩住了下来,又帮其治伤。两人斯文有礼,住了月余,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说道这里,那任雪插嘴道:“那跟你的三师兄有什么关系?”

吴峰并不搭腔,继续向路彦卓说道:“腊月十二那天,兄妹俩忽然来找掌门师伯,密谈了半晌,师伯面色沉重,叫来三师兄和八师弟,让他们护送兄妹俩往池州来。谁知四人走后不到半天,三十里外传出本门的示警焰火,看情形是三师兄或八师弟所放。当时我师尊带领我们十余弟子赶到事发处,见情状惨烈,那男子已自毙命,女的在抚尸而泣,八师弟奄奄一息,三师兄不知所终。大家将其救回本门,不足一个时辰,三师兄归返,竟自入内堂与掌门师伯争吵起来。”

听到这里,路彦卓颇感意外,轻咦了一声,却并不插嘴。

吴峰笑道:“路老弟想是觉得我说谎了么?”路彦卓道:“六师兄能将门内之事坦然相告外人,又何必相欺,只是我觉得三师兄品行,凡事曲直,自会与师尊相洽,如说争吵,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吴峰正色道:“此事乃我门中大事,当时有十数师兄弟在场听到内堂两人争吵之声,如有欺瞒编造之处,我吴峰猪狗不如,路老弟请勿见疑。”路、任两人对望一眼,均觉虽然与罗世铎虽然投机,终是不够熟稔,今日与吴峰相遇,也不过是偶一问询,这吴峰所说事情,均是他门户内部大事,不知他将这些事情对自己深谈,是何用意,莫非跟自己这趟池州之行有关?

吴峰对两人表情只做不知,神色渐渐惨然,继续言道:“争吵之后,三师兄下山说是追寻什么物事去了,掌门师伯让我和九师弟追他回来,我俩追了一夜,没见到三师兄踪迹。谁想清晨回到总堂,门中出了大事,掌门师伯前后肋骨尽断,死在内堂,那女子也已失踪。弊门追查月余,并无丝毫头绪。三师兄至今不见。”

任雪惊叫一声,站了起来。说道:“你那三师兄能与我师兄一见如故,想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你们不会怀疑师伯之死跟他有关吧?”

吴峰并不答话,转头望向路彦卓。路彦卓微微点头道:“尊师伯惨遭横祸,虽我信得过罗师兄人品必不会大逆不道,然则事前争吵,事后失踪,尊师伯的血案想必有些隐匿之情,必找到罗师兄或那女子,才能揭开个中的蹊跷之处。吴兄此番池州之来,想必与此事相关,不知路某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吴峰见路彦卓前称“三师兄”、“六师兄”以示亲密,这番话一改口,既是客气,亦是撇清,做事极为老道,心中暗赞,这二十几岁的青年,心思缜密,处事得当,虽出道时间很短,却直似个老江湖了。

“实不相瞒,路老弟此次池州寻仇,弊门已得到消息。在下已在韦陀寺中等了四天,三师兄在时曾提到过与老弟相交过往,而掌门师伯出事之前,此案亦是与池州有关。”

任雪呵呵笑道:“池州这么大,难道你们要调查全池州的人么?”

吴峰脸色阴沉不改,森然道:“八师弟侥幸得脱不死,言道师伯令他与三师兄正是要将那兄妹送到池州韦陀寺智能和尚手中。”

路彦卓微微点头:“原来吴兄早调查过智能和尚了,想是未问出想知道的事情,今天见我入寺寻仇,便疑到与我相关。想必是那兄妹负有重大秘密,尊师伯知闻之后被人杀了灭口。如今知晓此事者,无非失踪了的罗兄和那女子,然则如智能是局内知情者,智空想必也是知道的……”

吴峰闻言站起,说道:“路老弟高见,智能不说,智空未必不说。既然老弟并不知晓此事,我们暂时别过。”当下拱手作别,循着来路疾奔而去。

任雪拉着路彦卓衣角,说道:“师兄我们也去。”

路彦卓微一沉吟,坐下来喝了盏茶,深觉此事牵连甚多,今日虽向吴峰解说与己无干,但罗世铎、池州、韦陀寺、智能又死在自己手里,件件牵扯到自己,如不水落石出,恐怕将来难免罗嗦。便携了任雪,重返韦陀寺而去。

及进得寺来,两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殿上横七竖八,尽是僧众尸首,自智空以下,死了不啻有十数人,其余人众,都不知哪里去了,吴峰也自不在。查看伤口,或在咽喉,或在胸前要穴,伤口既细且深,都是一招毙命,凶手所执的显是一口罕见的利刃。路彦卓提气跃上殿顶,见四周松涛阵阵,不见半个人影,剩余僧众、几个看热闹的香客、适才返回的吴峰,都不知哪里去了。

忽听得殿前任雪娇叱连连,已与人动上了手。路彦卓飞身下殿,见来人身材甚瘦,个子不高,青衣空手,黑布蒙面,身手甚是敏捷,任雪右剑左掌,急攻急退。十余招一过,任雪虽未见败象,但来人躲闪为主,未还几招,显是行有余力。

路彦卓一声暴喝,更不虚招,立掌直劈对方天柱大穴。任雪见师兄出手,收剑退在一旁。那人见路彦卓此掌大开大阖,内力深厚,冷哼一声,左掌上翻,硬接了这一掌。砰地一声大响,震得大殿里尘灰簌簌而下,两人各退两步。路彦卓更不变招,右掌依然疾劈,来人亦不退让,硬打硬接,两人刹那间对了五掌。路彦卓右臂隐隐发麻,知道来人内力外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不到百十招恐分不了胜负,合任雪之力,胜负之数仍是难说。但这寺中无人,自己今日寻仇,眼下寺中殒命这许多僧人,如不查出真相,这笔血债便记在自己头上了。想到此处,路彦卓抽身出剑,虚指来人,说道:“阁下何人,这阖寺僧众,是否都是阁下所杀。”

来人并不答话,冷哼一声,声音娇柔,竟似是个女子。

路彦卓朗声说道:“在下路彦卓,与这韦陀门有些嫌隙,今日阁下血洗韦陀寺,滥杀低辈无辜僧众,所为何来?”

对面女子咯咯一笑,说道:“人都说西北路彦卓初出江湖,武功甚高,也有担当,是个少年英侠,今日一见,武功不过尔耳,复又小人戚戚,怕被冤枉,嘿嘿,真个闻名不如见面。这僧众皆为利刃所杀,你看我像身携利刃之人么?何况旁人都已散尽,凶手不走,难道在这里等着人来么?”

路彦卓双眉一挑,沉声道:“凶手抛却凶器,事在所常。何况我见智空尸身多处为分筋错骨手所伤,想是凶手逼问他什么事情,而凶手不走,或是尚未拿到所要物事,也为可知。”

那女子赞了一声,“路公子心思缜密,却是令人钦佩,任老头子有此贤徒,想必得意得紧了。不过今日有要事在身,恕不与你对辩了。”说罢抽身欲走。

便在此时,外墙头上一人断喝,“在这里了。”四下里越墙而入的竟有**人之多,皆是黑衣,腰缠链子枪,一般打扮,吴峰也在其中,一望而知都是飞鹰门的师兄弟。

一人缓步上前,声音淡然:“黄姑娘,弊门苦寻你数月,家师因何而死,何人所杀,想必黄姑娘知道些许端倪,想请你给我们这些师兄弟们解说明白。”

那黄姓女子却并不接口,径向那说话的黑衣人问道:“董大哥,你们去追那凶手,这么多人难道都拦他不住么?”

黑衣大汉神色如常,依旧淡然说:“弊师兄弟学艺不精,合九人之力仍给那人走脱了。黄姑娘,当日你兄妹二人受伤,弊门也算有恩于你,今日想请你将事情前因后果解说明白。当日贤兄妹说不会武功,弊门上下都被你瞒过,也算得无能。”

路彦卓心想,这黑衣大汉想就是飞鹰门的大师兄董文彪了,江湖传闻此人与世无争。今日见他说话,虽是平淡,但言谈之中又是市恩,又是自谦,同时语中带刺,合围之势已成,他却依然礼貌有加,江湖传言不实或是他师兄弟心机甚浅,这董文彪哪会与世无争,分明是个厉害人物。

那女子缓缓摘去面上黑巾,但见娥眉杏眼,容貌清丽,二十二三岁年纪,个子甚高,虽是所说事情甚感严重,却觉她一语一笑,颇觉讨喜,一副江南小家碧玉的风格却也掩不住一股飒爽的英侠之气。

任雪尚未觉得怎样,路彦卓却暗自心惊,看这女子比自己尚小着几岁,然刚与自己硬碰硬地对掌竟还隐隐占得上风,实属罕见。董文彪说得漂亮,但师兄弟却隐隐是将她所有走脱的方位都占死了,显是对她的武功有所忌惮。

董文彪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沉稳:“我师父何人所杀,黄姑娘在我门中藏匿月余,所为何来,还请告知,如说话不便,请仍旧随我回飞鹰门走一遭吧。”说到后来,声音渐渐阴冷。

路彦卓向吴峰一拱手,说道:“各位恩怨,与小弟并不相干,愚兄妹此间事情已了,就此别过了。”便想抽身而退。吴峰尚未答话,左手一人喝道:“韦陀寺内之事未了,谁也不得离开半步。”吴峰道:“四师兄,这两位与我门中之事并无瓜葛,三师兄之事他也一概不知。”

那四师兄阴脸沉声:“韦陀寺今日死伤甚众,皆由他起,山下凶手走脱,重要物事始终不见,放了他走脱,师父和师叔怪罪下来,谁可担当?”

那女子笑了一声:“路少侠,人家飞鹰门不仅是我,连你也要留下啦。”又转身向董文彪道:“董大哥江湖上人称飞鹰十二侠之首,今日真的要留难小妹么?”

董文彪声音不改:“恩师惨死,三师弟失踪,姑娘就要撇清一走了之么?”

那女子长叹一声,道:“也罢,你们阴魂不散,大家互耗心力多日,反被那凶手走脱了。小妹原名叫做黄媛,家父乃是黄云龙。”任雪见众人皆有恍悟之状,低声问路彦卓道:“师兄,那黄云龙很出名的么?”

“黄云龙师出少林,武功很高,当年在扬州一人独拒锦衣卫十七名高手,师傅说近十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小妹于去年冬天遵父亲之命,合同江南盟六人护送一样紧要事物往赴北方,途径镇江飞鹰门,被人截杀,迫不得已与简少侠兄妹相称,谎称官家遇盗,避入飞鹰门。飞鹰门住了月余,几次想悄悄走脱,却始终被人暗中盯住,走不出镇江。无奈之下,我找到尊师,烦请尊师将一样事物送至少林,我无论如何要甩掉仇家,无须担心事物失落,走脱便容易得多。”

董文彪插口道:“原来黄姑娘是找我飞鹰门做镖局子来着。”

黄媛嘿嘿冷笑:“东西一经托付,下山十余里,即遭大批高手围攻。以前遭到劫杀,都是暗中交手,是怕我情急之下毁去手中物事。此次大有不同,众人舍命攻杀,竟无一人提到索要那物事。”

董文彪踏上一步:“黄姑娘如此说,显是指我门与劫杀你的人是同谋。我师父好心指派三师弟、八师弟护送你到池州韦陀寺来,反遭你如此猜忌。”

黄媛丝毫不让:“你三师弟、八师弟现在可都没死,可与我同来的简大哥却是死了。”

吴峰大怒:“当日我八师弟负伤甚重,险些丧命,你没见到么?”

黄媛不答,转向董文彪道:“董大哥,你可知罗三哥与尊师争吵什么?我与你三师弟一般的心思,疑你师父骗了东西杀人灭口。我要讨还那物事,尊师推说我们下山遇劫之时山上也来了敌人,那物事被盗了啦!你三师弟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他和八师弟确不知情,哼哼,是不是被你师父卖了都不知道。”

董文彪厉声喝道:“于是你和三师弟于当晚合谋杀了我师,狼狈为奸,远走高飞,是也不是?”

黄媛叹了口气:“当时我确有杀你师之心,可一来他武功很高,我未必杀得了他,二来物事不知是否仍在他手中,我杀他无益。于是我当夜走脱,却并无阻挡,潜来韦陀寺,我想我父交代我如有危难韦陀寺中有人保护。可来到韦陀寺,此中并无高手,暗中观察了几天,你们也都秘密潜进来啦。路少侠,你走之后,有人杀进寺来,逼问智空并下毒手。我暗中见凶手遁去,飞鹰门诸位追拿而去,便出来寻找线索,不想与你交上了手。”

路彦卓抱拳团团一鞠:“黄姑娘,飞鹰门各位师兄。小弟与此事无涉,进寺以来所为,吴兄都是亲见,此间僧人亦非小弟所杀,既然水落石出,愚兄妹便告辞了。望众位所查之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如见到罗三哥,请代小弟问好。”携了任雪之手,便出寺门而去。

出了寺门,两人于池州城内闲走。在客栈中正在用饭,忽听得旁桌之人在议论韦陀寺寻仇之事,并说僧人死了十数。路彦卓暗暗摇头,心想飞鹰门之事如若不了,江湖传闻,韦陀寺这桩血案,势必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正说间,店内陆续来了几人,当先两名老者,一人须眉皆白,身材矮小,穿一袭长衫,袍子上好大一块油渍,看起来大喇喇地不拘小节;后面一人做乡下人打扮,裤管卷得老高,两人都是六十几岁年纪,后面跟着青年男女各一名,白衫如雪。路彦卓初未在意,却向后眼神一扫之际,吃了一惊。原来黄媛仍是黑衫,却不蒙面,闲庭信步地跟在四人后面,神色间隐隐有些欢喜得意之色。任雪见到黄媛,便要上前招呼询问,路彦卓一扯她衣角,低声道:“师妹当心。这两个老儿好高的武功,先前我都走了眼。她说韦陀寺中有高手护应,恐怕就是此二人。”任雪伸了伸舌头,低头吃菜不再言语。

黄媛早已见到二人,也不说破,与同来之人寻桌落座,要了酒菜吃喝起来。陆续之间,店内又来了几人,都是二十四五岁之间,身着白衫,彼此兄弟相称,非常熟络,向那两名老者执礼甚恭,那两名老者却不倨傲,向那几个青年一一站起还礼。路彦卓凝神细看那几名青年,显见所修武功各不相同,相见激动之情却溢于言表,心下暗自纳罕,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青年望望天色,说道:“天色这样晚了,二哥迄今不到,是不是路上有什么麻烦……”

那村农样老者咳嗽一声,立起身来,说道:“大伙有几年不见啦,孙公子这时候还没来,大家歇着了吧,有什么事情自有我和老王盯着。”众白衣青年及黄媛纷纷站起身来,向二老者行礼而出,自去客房休息了。

睡至中夜,听得远处一声长啸,声闻数里。路彦卓翻身坐起,听得隔壁房间并无动静,想是任雪睡得正熟。他并不点灯,向院子里一张,但见得那些青年纷纷出屋聚拢,那长衫老者从房顶跃下,说道:“孙公子,西南五里,敌九人追踪而来。”路彦卓暗自心惊,今夜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月色朦胧,这老者一望而见五里之外,目力甚是惊人。

村农样老者微微点头,“孙公子能此时赶到,想是对手武功不高,只是众寡悬殊,不能尽杀敌人,是以将其引来,大温小温去解决下吧。”两人领命翻墙而出。

客栈三里之外。

一白衣青年停住奔逃,缓缓转过身来,向对面九人道:“各位追孙某而来,这百里奔波,实是辛苦啦,不知在这里长眠歇息,可还满意么?”

九人中一人缓步而出,嘿嘿冷笑,说道:“姓孙的兔崽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引我们进圈子杀我们灭口,我们这就是将计就计,把你们一网打尽才好。”

话音未毕,九人身后一左一右出现两白衣人,一言不发。九个追捕者见两人悄没声息地欺近身来,众人浑然不觉,脸上都显出惊惧之色。

为头的强自镇定,说道:“我等乃是和州公差,经上峰指示,批捕这姓孙的逆贼,并追踪起获其同党,不相干的人让开了吧。”

左首白衣人呵呵一笑,言道:“我二人即是你们要追踪的同党,不知几位如何如货物搬起获我等?”声音响亮,远远传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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