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宋军主力突围而去?”
耶律铁哥怀疑地看着完颜雍,又看了看奚军统领萧檀。
就在刚才,萧檀还向他禀报说,宋军主力仍坚守雄州,奚军奉命攻城,结果被城头的火炮猛轰,吃了不小的亏。昨天夜里,雄州宋军主力四出骚扰,不但女真营来报遇袭,其他各处也都报了急。不但是雄州宋军,各处被围宋军仿佛约好了一样,全都趁黎明前这段时间拼命折腾,尤其是被辽军困住的数万宋军中军人马,几乎在雄州方向闹出动静之后不久就开始全力向南突围,因是夜里,辽军各部都久战疲惫,耶律铁哥能用得上的捉襟见肘,只能调兵遣将全力阻止宋军中军突围,并阻止各部宋军向中军靠拢,其余辽军大都紧守着营盘,天明时候又纷纷禀报遭到宋军的攻击。
“你们遇到的。确实是陆明宇所率宋军?”
“千真万确。”完颜雍跪在地上,头皮有些发麻,他只知宋军攻势猛烈,前面根本撑不住,“雄州宋兵都凶悍得很,人数又多,不要命朝我营冲过来,我营已经苦战了一天,死伤无数,士卒疲惫,实在是挡不住,这才退了下来。大王正在整顿兵马,想要夺回炮垒将功赎罪,另外,我部势单力孤,无炮无骑,请北院大人调拨援兵......”完颜雍话音也来越小。完颜宗弼这样的女真人中顶天立地的人物。耶律铁哥也是说杀就杀,完颜斜也又不敢亲自来向耶律铁哥请罪,只派了他过来禀报。
“果真如此?”耶律铁哥的目光仿佛刀子一样地盯着完颜雍。
这个女真人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他生不出任何怒意。他早已过了靠杀人来泄愤的年纪,要杀,他也是杀像完颜宗弼这样的大辽后患。可惜,蔑尔勃人还没有多少死伤,王贵的大军就莫名其妙地崩溃了。萧塔赤凭空立下了大功,今后要铲除他又要多费一些手脚。来自草原的蔑尔勃蛮人才是大辽的隐患,而女真人已经元气大伤,完颜斜也这样的庸人为主,不但不是威胁了,稍加笼络,反而能成为已经想到这里,耶律铁哥的目光生寒,再度看向了完颜雍。
“雄州宋军不过三万人马,女真部却有将近五万人,五万对三万,被人家一下子打退了,好厉害啊?!难道就因为这样?完颜斜也怎么不敢亲自来见我?”耶律铁哥的话仿佛雪风一样冷,令人忍不住战栗,完颜雍的脊背微微发抖,不知不觉,冷汗已经浸透夹袄。“不过,女真营昨天为攻打宋军大阵,立下了大功,女真死伤了不少勇士,兵马疲惫,还没有休整过来,败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将功折罪就可以了。本将也不是赏罚不明,残暴好杀的人,你回去告诉完颜斜也,他大可不必担心。”周围的契丹将领都露出嘲讽的笑意,耶律铁哥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完颜雍。”
“既然完颜斜也派你来见我,也算是一个勇士,”耶律铁哥放缓了语气,沉声道,“完颜雍,我记住了,今后为大辽好好杀敌吧。”
“多谢北院大人。”完颜雍松了口气,告退出了大帐,冷风一吹,直觉脊背都是凉浸浸的,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不知为何,极度的恐惧之后,对耶律铁哥,完颜雍便不那么害怕,取而代之的反而一股敬畏,而对完颜斜也这位名义上的女真之主,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隐隐的恨意。
完颜雍离开后,耶律铁哥沉思了一会儿,一边割肉,一边吩咐道:“羊要吃肥的,西边窜出去这股宋军,不值一提,中路被围住的大军,千万不能放跑了。”他的语气十分笃定道,“打完这一仗,宋朝就得跟我们求和!属于我大辽国的,我们要宋国加倍地赔出来!”说完,他将一片沾着血的羊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帐中原本冰冻一般的气氛顿时一缓。被围宋军闹腾得虽然厉害,但总是弱势,辽军的难处,只在初时本没料到这般大胜,而南下兵力不足,只是将宋军分割围困已耗尽全力。兵力捉襟见肘,便须得有个取舍。此时耶律铁哥做主放掉了最为难啃的雄州一部宋军,剩下的宋军就要好办多了。
众将虽不明白为什么耶律铁哥这么有信心,也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随着白天的到来。砰砰的火铳声再度激烈地响了起来,昨夜雄州宋军的突围让被围各部宋军都兴奋起来,呐喊声、叫骂声,炮声响彻了天空,战场再度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困兽犹斗,才能求生,残存宋军鼓起了所有的希望,力图为自己的命做最后的搏斗,夺下一条南归生路。而辽军一边紧急从南京调集兵马前来助战,一边全力构筑营垒,继续将战场上剩余的宋军团团围住。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每一次交锋都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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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明亮,大食的土地因干燥而微微有些发白,地面很硬。
经过最后一段平静的航行,庞大的西南海水师终于靠上波斯海的西岸。
在富有经验的海商指引下,顺着海岸驶到距离大食的名城巴士拉最近的一座海边市镇。
“就在这儿登陆吧。”赵行德用力踩了踩脚下坚实的土地。
这里曾经商贾云集,货栈密布,是宋国商人与大食商人交易的一处主要地点,历经战乱劫数之后,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清澈的海水上漂浮着木板的残片,庞大的宋国船队突然出现在波斯海上令大食人十分惊慌,各地诸侯紧急征召了民夫,日日夜夜都在修补城墙。进入波斯海之后,先后有几波大食水师主动进攻西南海水师。然而,在水师数以千计的火炮齐射之下,这些攻击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轻易被粉碎了。多数商船将暂时停泊在海边市镇,适合内河航行的炮船将溯流而上,前往巴士拉尝试与河中大军会合。
水师军官们现在完全不担心在水上与大食人交战,不过,却有些担心来自岸上的攻击。
溯流而上之时,炮船行驶缓慢,大食人若岸上顺流放火,恐怕应变不及。因此,赵行德下令火铳营上岸,除了五千火铳手之外,又从商船船队中征召了会使火铳,发弓弩的水手两千多人,总共七千余人,分为左中右三军,左右军各两千人,分别由杜吹角、高肃统领,沿着河流的两岸行军,搜索大食军队踪迹,保护船队的侧翼,并尽可能在火炮射程之内征集粮秣。中军三千人住在船上,由刘志坚统领,准备增援左右两翼。抵达波斯海西岸之前,水师原有战马因为不耐长途航行,已经全部死了,只有一些不堪骑乘的驽马和骡子可供驮运和拉弹药车。因此,在上岸的军队没有骑兵,只有火铳手和少量的弓弩手,全都是徒步行军。
这支全是步卒的军队一被发现,附近部落立刻将之视为了盘中餐。
因为西南海水师在海上的战斗中干得太过干净利落,几次侧舷齐射,绝大部分敢于挑衅的大食海船都已变成了木片。宋国水师的威力,还远远没有传播到内陆部落。而且,内陆的部落首领都固执得仿佛石头一样,就算有所风闻,他们也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全是大船,装满了东方的货物!”“他们没有骑兵,没有马!”“居然没有骑兵?!”“还有比这更肥美的羊羔吗?”这两句话简直就是最好的动员令。各个部落首领头人欢欣鼓舞,战士们飞快地上马,人人唯恐落在了后面,在出发之前,有的村子甚至举行了盛大的庆祝。
“切开他们的头!”年迈的父亲高声鼓励着儿子,“不比切西瓜难。”
“这些东方人不是河中的夏人,而是懦弱的宋国商人。”稍有些见识人这样想着,“而且,平原上步兵根本没有用,怎么能敌过骑兵呢?宋人真的只适合当商人啊。别说是几千人,哪怕几万人,也敌不过勇士们几次冲锋。”在这种幻想的驱使下,还没等罗姆突厥的将军招募,他们仿佛见了肉一样的苍蝇似朝着河岸赶去。
水师火铳营上岸行军刚刚半天,正午时分,杜吹角所带领的左翼火铳营就遭遇到了第一波五百多大食骑兵的突袭。沙漠中的部落骑兵的队形十分混乱,但若单论勇悍而言,他们丝毫不逊于罗姆突厥的禁军。为了避免伤亡过大,杜吹角下令火铳营整队收缩,直接将行军队形列改为了便于防守的横阵,并靠拢正溯流而上的水师船队。
这样一来,大食骑兵向火铳营冲锋的时候,除了要面对两千杆火铳之外,还要承受数百门重炮的齐射。
水师炮船的齐射是如此猛烈,在部落骑兵的眼里,这简直跟天崩地裂一样,炮船一轮齐射之后,大食骑兵就纷纷策马往后退,仅有几个控制不住战马窜到火铳营跟前的,也被趁势向前突击的火铳手刺。战场上大食人马尸横遍野,而杜吹角麾下的火铳手却没有一个受伤的。在水师火炮的支援下,他们一次齐射都没有,就上枪刺就把气势汹汹的大食骑兵打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