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赛皇帝将亲征罗姆苏丹。我们也会随同出征。”段怀贤淡淡道。老皇帝阿列克赛自觉命不久矣,想要在撒手人寰之前,彻底解决东方的宿敌,因此,在大将们的撺掇下,打算御驾亲征,打败罗姆苏丹国,缔结一份对帝国有利的和约。
卢眉的战术比夏国更加呆板,营一级的指挥官并没有灵活的指挥权,段怀贤只大至介绍了一下卢眉皇帝的方略,皇帝禁卫军从君士但丁城出发,沿途将有来自各个军区的军队汇入。皇太子约翰率领来自各个军区的正规军纵队,掩护主力的左翼,大公伯蒙德二世将率领卢眉的附庸安条克军队,掩护主力的右翼,皇帝本人则亲自率领精锐的重骑兵在后方策应。与此同时,卢眉的北方军区军团将由大将安德洛的带领南下,配合主力扫荡罗姆苏丹国在海西地的堡垒。
这一役,老阿列克赛皇帝几乎调动了卢眉全部的野战兵力,集结的军队达到十万之众,企图一举将突厥人势力逐出海西地。夏国禁卫军也被算作重骑兵,由卢眉皇帝亲自指挥,并在关键时候投入决战。
远征的军令一下,卢眉城中便开始热闹起来。除了禁卫军忙碌着修补盔甲,准备数天的食物辎重外,每天都有新的军区纵队开进卢眉城,操着各种不同的语言,不知道来自何方。君士但丁城里城外的驻扎的军队越来越多。卢眉并不是十分相信某些外省的正规军,到了晚间,登上狄奥多西城墙远眺,他们宿营的篝火一直向西北延伸。城内正规军忙于检查与攻城器械,卢眉的能工巧匠以精于制造包括希腊火在内的各种攻城器械著称,芦眉近年来制造的全部攻城器械,都将在这一役用上。
赵行德抓紧出征前这段时间,将前段时间对芦眉的观察做了总结,并且预测了此次战争将导致的后果。如果取胜的话,芦眉将有十数年喘息之机,但国内大贵族的争权夺利和大食突厥人源源不断地反扑,还是会慢慢蚕食掉战争的胜果。如果失败的话,特别是芦眉国精锐丧失,很可能刺激罗姆苏丹国在几年之后攻打芦眉,如果夏国不希望芦眉被吞并的话,可能会不得不介入战争。
“吞并芦眉,”赵行德写道,“对我朝并无十分好处。反而容易被拖入战争的泥潭。我朝之策略,不当局域于芦眉一国,而当放眼于西方。欲使西夷诸国自相攻杀而不为我朝之祸,上策莫过乱其信仰。此策当致西夷列国陷于信仰之混乱,相互视为仇雠,万难合力与我朝为敌。芦眉具有正统教权,向来自称正教,视西方列国所信之教廷则为旁支。为我朝计,上策当使芦眉与西方之教廷交恶,断其向西方教廷求援之可能。若东西两教宗相互斥之为邪说异教,甚或引兵自相攻杀,则为最好。芦眉之教权与君权合一,使西方列国君主心存疑虑。为使芦眉国正教与其西方旁支相抗衡,当助其政教分离,使芦眉正教取信于西夷。若有一二西夷列国君主,接受芦眉国之神圣教权,则芦眉势必与西方教廷相冲突。而芦眉受西方教廷与突厥人之夹击,愈发依靠我朝之助如今之芦眉国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欲使其为我朝西道之主人,当使政教分离之后,政军两途皆以我朝成制再造之,固其根本,且断其反覆不臣之心”
写完这封策论后,他便交给校尉段怀贤。这一封程文将直送大将军府行军司。赵行德告退后,段怀贤小心地将程文用蜡封好,按照紧急军报的程序发出。
在随从芦眉皇帝出征前,赵行德又见了李邕一次,李邕告诉他关东已经有回信过来。陈东对承揽这趟商队宝货在中原的销售很感兴趣。此外,陈东还联络了两条宋国海船,在塔朱拉海湾将茶叶瓷器等货物卖给李邕的商队,然后由李邕带到非洲内陆去高价出售。因为鸽书昂贵,他只简单地说关东对理学社的党锢已经大大放松,近来奸党纠结了一批无良文人,写些诋毁攻击理学社的话本和揭帖四处传扬,颇令人厌恶。
“看来行直与陈兄交情匪浅啊。”李邕笑道,最后陈东所说士子结社的事情,在他看来纯属多余的闲话,却凸显出赵行德与陈东确实不是泛泛之交。“只待货物备足,南下的商船便会出发,行直兄,咱们后会有期。”
“但愿旅途平安。”赵行德笑道,“后会有期。”
“那我是否要祝你凯旋归来呢?”李邕亦笑道,“这芦眉国与突厥大食的战事就没消停过,不值得为它卖命。行直,无论战事如何,要保住性命。”他的话音转为低沉,带着难得的真诚,赵行德微微有些感动,沉声道:“多谢李兄,你也保重。”
十一月初七,芦眉禁卫军正式出征的日子。黄金城门附近挤满了送行的人群,芦眉人好像在参加盛大的典礼和比赛一样,声嘶力竭地欢呼,大道上洒满香水和花瓣,仿佛回到了鼎盛的时代。
重步兵以营为单位走在前面,他们的武器比较杂乱,身材魁梧的瓦良格人喜欢用重斧,也有不少用长剑和圆盾的,大多数人都身披着锁子甲,作战的时候还要穿上铁手套和胫甲。禁卫军骑兵则簇拥这皇帝的御驾走在后面,芦眉重骑兵头戴圆锥形的头盔,锁子甲从颈项一直披到大腿,圆盾绑在左臂上,马匹的头颈胸前等部位也挂着盔甲。多数骑兵同时携带弓箭和长枪,这也是芦眉骑兵的厉害之处。每个营的长枪上挂着不同三角旗,和圆盾上的颜色徽记相同,以便在混战中区别其他营队。在重骑兵后面是步兵弓箭手,只穿着最简单的皮甲,挟弓带箭,再多一柄护身的短剑。在芦眉军队中,这些弓箭手算是软肋了。承影营的三角旗上描绘着夏国独有的龙形,所有的军士都携带两匹马,一匹坐骑,一匹驮着辎重。军士都携带马槊和弓箭,马鞍上还挂着近身战斗所用的横刀。就像是校尉段怀贤所说那样,碰上什么仗就打什么仗。
承影营的距离芦眉皇帝很近,朝阳的光辉照耀着他,人群冲着他不住地欢呼,各种干制的花瓣不断从街道两旁的建筑上撒在他的马下,身材魁梧禁卫重骑兵整齐的队列簇拥着他。在芦眉驻扎了近两年,赵行德直到今天才亲眼目睹这位皇帝的风采。这位头戴皇冠,身披着紫袍的皇帝,也许曾经威武过,但现在脸上已满是衰老的斑纹,眼神浑浊,虽然勉强做出威严的样子,但身躯却佝偻在马背上摇晃。在全城军民和禁卫军的欢呼声中,阿列克赛皇帝不住挥手和微笑,只是在近处来看,姿势显得很僵硬,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来老皇帝是孤注一掷了。”金昌泰叹道,“为什么老人家都想把一切问题都除掉再给后代呢?要知道越是完美的东西,就有越多人觊觎。”赵行德微微笑了,越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越是不舍得世上的一切,想要将他的意志一直贯彻的死后。这世上的事情,许多都是活人的意志与死人的意志之战。“权力是这样,财富也是这样,”他笑道,“那个富户不想把金山银山留在后代呢。”
“这些人对芦眉毫无忠诚可言。”赵行德指了指那些孔武有力的禁卫军,“现在还能为皇帝去出生入死,老皇帝死后,恐怕就未必了。不管新皇帝有多么超人的魅力,要操纵着这么多说不同语言的人,都不是一天两天办得到。”黄宗道点了点头,叹道:“所以我朝从不倚重蕃兵,也禁止贩运蕃奴入国,只从关中蜀中移民垦殖疆土。”
作者:今天还有一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