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无弹出广告 东方还没露出鱼肚白,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古老的城垣鄂州街面上,卖早茶的、送柴火的、收大粪的,各色各样的谋生的百姓陆续出现,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市民逐渐灰汇成熙熙攘攘的人流,从小巷汇入大街,又从大街散入小巷整个鄂州也从这些人叫卖和问安声中从昨夜的沉睡中醒来只不过,这几天的早上的问候有些奇怪而已
“颍昌打赢了吗?”一人打了个哈且,站在门旁边问
“还没消息呢,”荷着早茶担子的小贩摇了摇头,格外认真地解释,“小人刚刚去过一趟南楼,官府的告示上只说曹、岳两相公率官军与辽狗相战,而赵相公据守繁城,断去辽狗归途”小贩叹了口气,“消息也就这么多,信还是不信,官人自便好了”
那人也叹了口气,摸出十几文钱,买了两个油饼一大碗肠血粉,掩上门,将今早最的战况说与浑家和孩子知晓赵行德出兵以来,鄂州官府便将北征消息张榜公诸于众,激励东南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襄助收复中原,倒也收到一些成效如今不光是鄂州,岳州、广州,连契丹人治下的江宁府、杭州府,官绅百姓街谈巷议也都是北征的话题不少人都期盼着这一仗能彻底打败辽狗,还大宋一个太平盛世在这样的大氛围下,蔡京、李邦彦两位朝廷命官在杭州被廪生活活打死的消息,仅仅在民间轰传了一两日便平息下去
“颍昌府有消息了吗?”赵环低声问道,袖幅不经意遮住桌上一字纸
“山有苞栎,隰有六駮”周和眼光掠过,便只看见这两行字,心头一顿,暗道,“难不成,公主殿下对李状元已暗生情意不成?”他不敢多想,眼观鼻,鼻观心,躬身回禀:“根据枢密院内的一些消息,辽国方面是耶律大石御驾亲征,在颍昌府一带集合了至少十五万步骑,辽军意图隔断赵将军与曹相公所部之间的联系,阻挠王师北复中原赵将军一部已进至繁城,但因为辽军骑兵阻隔而消息不同,曹相公、岳相公正率部辽军苦战,当下胜负未分”周和禀报过后,赵环遗憾地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周和又道:“卑职还有一事要禀报”
“哦?”赵环略显惊讶,低声道,“周将军请讲”
“卑职有位同僚现在兵部职方司,前日与卑职打了个照面,他便劝说卑职,”周和略微迟疑后,恭谦秉道,“汴梁陷落,皇城司、锦檐府故旧星散,朝廷对四方消息掌握得不很切实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欲重建锦檐府,因此......朝廷希望像卑职这样的皇城司旧人,重归锦檐府,延揽四方豪杰,为朝廷耳目......”周和很担心被赵环误解为要改换门庭,话语便有些吞吞吐吐
“周将军为国效力,乃是一桩大好事,”赵环蹙额低声道,“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朝的党争又烈,像蔡相公、李相公和陈相公、侯相公他们,都各树一帜周将军千万小心不要卷入其中了”她叮嘱了这些,自己也微微惊讶,身为一女子,竟会说出这一番话,但又好像自然而然,叮嘱自己的家人亲友千万小心一些朝中的风波
周和满面通红,俯身跪倒,低声道:“谢殿下,末将粉身难报”
“周将军快请起,快请起来”他这一跪,到让赵环尴尬无比,连忙站起身来,侧身避开,不受他这下跪之礼周和站起身来,神色显恭谨,他犹豫了片刻后道:“殿下深居闺阁,或有不知,蔡相公、李相公,连同几个家人护卫,就在数日前,在姑苏被廪生们给活活打死了”
“怎会如此?”赵环花容失色,立刻柔胰捂住嘴,让自己不再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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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如此”
随着一声怒吼,紧接着是瓷器粉碎的声音邓素微微叹了口气,事情都过了好几天,陛下仍是余怒未消身为理社中人,邓素对打死蔡京之事一清二楚那些廪生多是吴子龙的门人吴子龙身为礼部尚腾,而礼部掌管天下学校,此事出于吴子龙指使无疑平心而论,邓素对蔡京、李邦彦二人也颇为不齿,只是,吴子龙对他们的处置手段,委实也太过激烈虽然一举剪除了蔡李二人,但授人以柄,后患也是极大,陛下龙颜震怒,在意料之中
“陈东要行王莽、曹操之事么”赵杞额上青筋暴起,气喘吁吁地吼道
他丝毫不顾及他的声音传出屋子,很可能被人禀报丞相府陛下在气头上,邓素缄口不言,助长了他的怒气蔡京、李邦彦被杭州狂生殴毙的消息传回后,赵杞一开始不相信这是真的,随后消息被证实是千真万确,连续几天,赵杞都在噩梦中惊醒,温柔美貌的侍女,名贵的珍玩,名家手笔都不能令他的心绪平复下来,他甚至拒绝吃侍从端上来的饭菜,要人家当面尝过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提起筷子吃下那些冷冰冰的东西
提心吊胆的日子,短短几天而已,赵杞就仿佛老了一大截,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多然而,不管怎样焦虑,在鄂州城中,皇帝只是个名分而已,对于蔡京、李邦彦二人的死,赵杞实际上无能为力,什么事都做不到事情是江宁府学廪生做的,而江宁府是辽军占领的地方
“无耻,无耻之尤”赵杞如困兽般又转了几圈,忽然停下来,再度拍案吼道,“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权谋诡计”邓素微微叹了口气,却见陛下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招手示意让邓素到跟前来,压低声音道:“邓卿家,陈东等人嚣张跋扈至此,若不加以防范,只怕王莽、曹操之事就在眼前”
“那要如何防范?”邓素心中一惊,反问道
“朕下一道密诏,召国丈曹卿家火回师拱卫圣驾”赵杞咬牙道,“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邓素大惊失色,不顾赵杞猜疑,双膝下跪,低声禀道,“收复中原,正在关键之时,陛下若下旨命曹相公退兵,只怕铸成大错,不但中原故土难复,失去天下民心”他见赵杞脸上只有不豫之色,心中转念,又道,“另外,鄂州城内密布陈东的耳目,陛下就算写下诏腾,又当如何送出去?万一落到陈东手上,本来尚存一些体面,大家撕破脸皮,对陛下为不利”见赵杞脸色转为犹豫,邓素心中一发狠,双膝交替挪动上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莫忘汉帝衣带诏之事,一旦铸成大错,则悔之晚矣啊”
“可......”赵杞眼睛盯着邓素,仿佛要看穿他胸中是否还有一颗忠心,终于,他的脸色由疑惧转为颓然,刚才那一次发狠,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坐倒在龙椅上,赵杞以手扶额,长长叹了口气:“大宋养士百年,怎么尽是一帮狼心狗肺之辈”
邓素仍跪在地上,心中长吁了口气,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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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事,如将陈某放在炭火上烤,此事尚小,”陈东长叹口气,“蔡李二人执掌朝堂十数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北虏南侵之后,我们占据大义名分,清流奋起,这些人畏惧奸党的名声,个个都噤若寒蝉,可现在蔡李二人身死,却给了这些人一个发难的绝佳借口如今正值要紧关头,怎么能生出如此大的乱子?”
“少阳莫忘了,当初奸党是怎么对我们同道的,”吴子龙面色不愉,冷着脸道,“陛下被蔡李二人蒙蔽,只要时局稍微缓和一些,必然会让这两人出来掣肘朝政而你也说了,蔡京、李邦彦的门生故旧遍及天下,这些沉渣余孽眼下虽然偃旗息鼓,但还都望着蔡李二人,一旦时机合适,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你说说看?是以快刀斩乱麻好,立时除掉这两个奸党魁首,还是姑息养奸,使清浊并立于朝堂,让党争继续消耗国力和元气?”说到后来,吴子龙声色俱厉,“若陈相公要向天下人交代,我吴子龙的首级可以相借”
“唉——”陈东再长叹一声,“吴兄不是不知我陈东,何苦如此说话?”
颍昌府一战,决定了今后大局之走势,自从曹迪、岳飞联名上奏,在颍昌府遭遇大队辽兵,并发现耶律大石的皇旗后,陈东已经连续数日在签押房里睡觉了他不眠不休,督促兵部加快向前面输送军需,万万不能让粮草、箭矢拖了前面后腿,督促王贵等留守的将领加快整训营伍,一方面准备北上援军,一方面防备辽军得胜后乘虚南下,他还命兵部职方司,哪怕是从辽军俘虏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都要上报丞相府和枢密院,一有重大军情,哪怕是深半夜,也要立刻禀报上来
“北征容不得干扰,”陈东脸色微沉,吩咐道,“兵部职方司要加派人手,仔细甄别,万万不能让蔡、李二人之事传到前方去,以免扰乱军心”他犹豫了一瞬,低声命道,“陛下那里,也要防小人蛊惑,多加留意”他摇了摇头,一手揉着太阳穴,目光仍留在桌上的山川地形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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