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格坦然的注视下,北海王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问你,你可知道接收这一部的后果?”
“后果?”桑格尔雏鹰首领满不在乎的耸肩,偏头,“我的堡子,给我的弟兄和他的人住了,以后做事多些信得过的帮手——这便是你说的后果?”
北海王咬了下嘴唇,便怀疑的眯起眼——凭克里格之前说的那些话,他绝不是个简单的小子——但这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就好像他真的完全没考虑过可能的麻烦似的:“小子,你要知道,那教国,对未皈依的,到也温和了来劝。但对叛教的,从来都是屠宰干净,绝不容情。”
克里格舔了下嘴唇:“那又怎样?”
“为了不惹麻烦,便我也得让哈维斯他们离了北海——你以为,凭你,护得住他们?”
“就凭我?那是定然护不住的。但你别忘了,现在我终究是诺里克的官——那教国,能和诺里克人征战不能?”
这也正是扎尔莫让哈维斯带人南下的原因之一。但仅仅是这一个原因,还远远不够:“教国到是不能和诺里克人征战,但要诺里克人交出些许叛教徒,还是能的。”
听了这话,克里格便冷笑起来:“嘿,若是你知道这个事便不这么想了——之前,迪德人使间谍开了特拉波要塞的门,杀了进去。要塞里便剩了千八人,却硬是顶迪德人上万兵顶了整整一冬。还有,我那边,拜山神的特罗布人,六百来人跟着我,在迪德人几万兵里杀了个来回,还剩一半人。”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说法了——如果逼急了,克里格会彻底站在北海人这一边——但是扎尔莫作为整个北海的统治者,深知诺言的效力:“你之前还说,我们的人信谁,你不管?”
“我是信鹰神的——但你们信谁,别人是强迫不来的——哈维斯是和我们一起流过血的,我当他是自己弟兄,我对他的话,是不作假的。”
北海王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之后转身走向塔楼:“跟我来——就你自己。”
听了这话,桑格斯便耐不住性子一步迈了出去。然而克里格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港口那已经关上的城门:“嘿,放松点,在这呆着——便我,也没信心带你们把这里的人全杀光。”
有这么明白的话在这,桑格斯便垂了头带了弟兄们在一边坐下了。而克里格则跟了扎尔莫进了塔楼。
北海王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楼梯,桑格尔雏鹰首领便跟在后面,而黑龙卫却一个也没跟上来——克里格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的刀锋和身手,若是这时候突然袭击,便是以扎尔莫的身手和铠甲,也必然会送命——当然,克里格还没那么疯,毕竟对方是大盟友,也是潜在的大靠山。
跟着扎尔莫上了二楼后,克里格便惊讶的发现,在塔楼的二楼里,竟坐着十几个老人和小孩。
在那群人中间,一个披了大红披风,戴着镶蓝宝石铁盔,手持一杆三尖鱼叉的老人一下便将克里格的注意力勾过去了——不止因了那老人两道又浓又粗的雪白的长眉,不止因了老人魁梧的体格,不止因了所有的人都围着那老人——听到脚步声,老人慢慢的抬起头睁开眼看向楼梯口……
与老人对视的刹那,克里格惊讶的发现老人的双眼竟是血红的——发觉老人在看自己的时候,克里格便觉得滔天血浪直朝自己扑来——这下,克里格便吃惊的后退了一步。
刚刚经历了十几万人的大厮杀,又亲自带了人在敌人的阵列里杀了两个来回,克里格自信已经见过了大场面,不会被生死之事惊动,但刚刚那老人竟只是一眼,便让他直直的到骨子里都颤栗起来——桑格尔雏鹰首领深吸口气,舔了舔嘴唇,一边暗自揣测着对方的身份,一边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迈了步子又走了上去。
“阿爷,就是他了。”没等克里格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站稳,扎尔莫的一句话又让他险些一脚踏空从楼梯上跌下去——这老人,竟是北海王黑龙扎尔莫的爷爷……
“还成,是个见过场面的。”老人点了点头,便转向了克里格:“我孙子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好小伙子。”
这下,克里格就觉得没话可说了。什么叫见过场面?那可是两边总共十几万人的大场面!考虑到北海人参加圣战也只派了五千兵,可能北海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兵——这老头,到是会说大话唬人。
北海人们自然不知道克里格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随着老人一摆手便纷纷安静下来,齐齐的看向克里格——老人的眼里都带着不住的审视,孩子们却是一脸的好奇。
“之前你也该知道,北海人皈依了。”就在克里格以为北海王的爷爷已经快睡着了的时候,老人却突然开口了,似乎之前一直在想该怎么说似的。
“嘿,听说了——教国派了个武士,把你们顶尖的武士都打败了,你们便依约皈依了。”克里格仍记恨着老人说他“是个见过场面的”,便故意提起了北海武士给人打败的事情报复,之后带着点得意看老人怎么回答。
然而,老人竟然既不羞愧,也不发怒,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外界所知道的,大抵如此吧。”
“外界所知道的?”
“那一仗,我们却非败不可。”不等老人说话,扎尔莫却叹了口气,把话接了过来,“旁人只道我这个北海王统御北海,无人能敌,却不知我得背着整个北海——那教士去挑战的时候,在我们南边有一千名护教骑士只等着传教的结果。北陆人早于我们皈依,也集了两万大军听候教国差遣。更有一贯和我们夺北海的皮克特人,集了三百条船在等着。萨德森人也有一万多等着趁火打劫。更别提一贯给我们劫掠的弗罗德人了……那场挑战,若是赢了,北海便没了。”
克里格皱了眉,咬了咬嘴唇,暗自吃惊于西边那教国的号召力,却仍做出不在乎的样子看着老人:“这却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了这后,哈维斯这一部,你还敢接么?海神,你还敢让他们信么?”这一次,却是老人发话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克里格让这老人看低了。便换了个好脾气的,也不能忍,何况是克里格:“我忍你让你,却是敬你年岁大——莫惹恼了我!我的话,却是不说二遍的——我既邀了哈维斯来,便没想着怕!”
对扎尔莫摆了摆手,老人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小子,我说的,可不只是哈维斯这一部。”
克里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别人给他笑脸的时候:“不止这一部?还有啥?总不成你们全迁过来吧?”
老人将手里的长叉朝地上一顿,便支着长叉站了起来——这下,克里格便再惊讶起来——老人的个子,竟比克里格之前估的还高一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巨人。
“北海人皈依时,海神的祭祀团便散了——大半祭祀直接牺牲了祭祀海神,小半独自出海去找答案。”说着,老人便将左手一挥,“这里,已经是北海人全部的海神祭祀了。”
听了这话,克里格便吞了口口水。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北海王亲自南下了。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北海人这次的事情做得这么奇怪了——如果有什么差错,海神这一脉,便彻底断绝了!
“只有战死的北海人,没有屈从的北海人——但既是海神降下旨意叫我们隐忍,我们也不能违抗——接下来,我却要在这里设神坛,拜海神。”说着,老人便再次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克里格,“克里格小子,你怎么说?”
这下,克里格便苦笑起来——他到不反对北海人拜海神,但是他尚没在特拉波要塞里设鹰神的坛,北海人到先要在港口里设海神的坛,还要他同意——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但克里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除了这,咱们还得派些工匠,到山里猜了石头,把城墙加厚——我再叫斯洛博丹带人给新城墙上安置些石炮。索性再拉道矮墙从港口通到要塞,万一顶不住便直接撤进要塞。你们这些日子再多出海几次,多备些腌鱼——之前大战,诺里克人在要塞里只留了半库粮食,咱们也得自己储备些。西边的大营,回头我就叫特罗布人守了,再征上两千特罗布人进要塞——你们也准备些人手进要塞——万一诺里克人不听话咱们也不愁人手不够用。”
这下,屋子里的北海人就都惊讶起来了——扎尔莫惊讶的看向自己的爷爷,却发现老人也在惊讶的看着自己——北海王便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的看向克里格:“这就开始备战了?”
克里格歪了下头,带着些责备的看着北海王:“既要立神坛,自是得准备妥当,不论打不打,便先想着怎么打赢——我且不犹豫,你到婆妈起来了?”
长这么大,扎尔莫第一次被人指责“婆妈”——这让一向说一不二的北海王在愤怒的同时,竟有了些别的感觉——转头看向爷爷的时候,北海王惊讶的发现老人的眼里竟带了丝赞许!
为了得到老人的赞许,他可是拼了整整十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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