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空,虫儿低鸣。远处一闪一闪的星光,在这样的夜晚看上去竟是那样的美。枕着块石头的赵武,注视着天空中的星星。
几十年了,再次看到了最美的夜空。记忆中最美的夜晚是在七八岁时,那时只是一个朦胧的孩子,无忧无虑,也只有那样的心情才会看到最美的事物。
双亲过世,独自漂泊,整日为了生活忙碌着,曾几时还会想起人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夜晚呢。
赵武轻叹一声,转动下身体,伸手探出咯在腰下的碎石,继续盯着夜空发呆。不远处是几十名手持斩马长刀,背挎一圈草绳的军士。此刻,都是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五队除了队正和副队正外,都是新兵。而且他们不像第六队多数人有过杀人的经历,要嘛就是见过杀人的场面。
而他们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虽平时训练极为苛刻,但还是有几个人紧张得身体发抖,握刀的手不停的向外渗着汗水。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受到赵武的影响,倒是靠近赵武身边的几名军士,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却是犹如平常,其中还有一个呼呼的打起了呼噜来。
怕惊了敌人,彭璐忙捏着脚步摸过来,冲着那军士就是一巴掌。那军士被此一惊,忙举刀而迎,彭璐一个抬手就将他按在地面上,低吼几句,那军士方才老实,俯身趴在地上不再犯困。
“你杀过多少人?”彭璐摸到赵武身旁,低声问道。
赵武回头看了眼彭璐,又转头看向夜空,盯着那个不时被云彩遮住的明月:“杀过几个吧。”
“你怕吗?”彭璐探头向山下看了眼,又回头正巧看见一个发抖的军士,随口问道。
赵武仔细想想,山下就是半山坳,半山坳里有百十余敌人,只待三更一到,就要冲下山崖和敌人拼命厮杀。前世连鸡都没杀过,来到这里也只是被迫杀人。可为什么如今要上战场了,却没有丝毫害怕呢?
“我不知道,反正只知道此刻我的心情很平静,很平静,平静的就跟那颗星星一样。”赵武抬手指着夜空远处一个最亮的恒星说道。
‘咻――’
就在这时,一道厉鸣划破寂静的夜空,不多时山下就传来阵阵厮杀声。赵武坐起身,拍拍手中的尘土,回头向彭璐命令道:“召集兄弟们准备。”
“是。”山下的厮杀声他已听到,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新兵不顶用,之前分派任务的时候,他绝对会选和恭郎一队。此刻听到赵武下令,忙飞身跳起,传令而去。
“你们怕吗?”站在整齐列队的第五队军士前,赵武轻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视,下一刻就是生死之战,对于他们这些没有经过战阵的新兵们,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说怕,谁也说不出口。
看着众人的表情,赵武本想激扬一番,可话到嘴边又转成:“我送你们只有两句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战场上,你的仁慈,将是你的坟地。”
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是真儿郎,就要站起来,不退缩。”
“真儿郎,不退缩。”早就憋得受不了的彭璐,扯嗓子吼道。
也许是彭璐的带头,也许是赵武这句话激发了他们的本性。只见他们高举着斩马大刀,高呼:“真儿郎,不退缩。”
赵武从一军士手中接过绳子,绑在腰上,并把另一头交给那名军士。他则带头向崖边走去,站在崖石上,大吼:“杀。”人也随之跳了下去。
学着他的样子,众人也都一一将绳子交给同袍,纵身跳了下去。夜空虽有月光照耀,又有之前刘默探得的峭壁上的机关。
就算之前再怎么安排,等真正的实战了,还是有好几个人中了机关。有被直接弹出去的,摔死的。也有直接在峭壁上就被结果了性命的。
赵武命大,身上虽已被划出数道血迹,但无碍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十几个军士刚一着地,立即四散而去,先将周边有利地形占据,等候同袍下来。
眼前这是一片灌木,密密麻麻深过头顶。不远处半山坳村庄里,因为已经发现南面有人夜袭,点点星星的火光正向南移去。
等了有半刻钟,五十一个人终于都下来了。不过能够站起来的却只有三十来人,非战斗亡命却就有六人。
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六具白日还有说有笑的同伴,众人不由都把头低了下去。看着这一幕,彭璐不由把眉头一皱,略显不悦,凑到赵武身旁低声说道:“这战斗未开,士气就减,可不是好兆头啊!”
赵武没有回他,而是将大刀高高举起,低吼道:“想要兄弟们不白死,你们就要做出个男人样。”说着人却又是第一个冲出灌木,直**离灌木林最近的一处民房而去。
与此同时,恭郎所率先锋队,已经顺利夺取河边要地,柏剑所率后援也已踏上河岸。众人不顾被河水冻得冰凉的身躯,毅然投入了战斗中去。
火光四射,刀影闪动。恭郎不愧是天顺军第一猛将,待柏剑所部刚踏上河岸,他就冲向了正挥刀而来的敌人,只一个冲击,就将对方冲得四散。
恭郎全然不顾大队尚未跟上,也不瞧身边还有几人,单手紧握斩马大刀,直冲半山坳村口而去。
柏剑也是二十好几的汉子,也是血气正旺,岂能丢给比他小好几岁的恭郎,当下也不去指挥队伍了,把大权丢给押队,也就是队副,只率近卫火紧追恭郎而去。
这伙强人的确如赵武所料,正是金人劲锐,因为在村子的中央还高竖着一杆‘金’字大旗。面对突如其来的夜袭,加上一员虎将的横冲直撞,金军也只是乱了一会,马上就在军官的指挥下,组织成有效的阵列。
不多时,恭郎就再也冲不动了,等回望身边,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是孤身一人了。周边全是高挺长毛和手持大刀的金军,而他也正处在包围之中。
面对几十倍于他的金军,恭郎不光是没有露出一丝怯意,反而却是开心不已:“娘的,俺好久没杀得这么爽了。”嘴里吼着,手中也不闲着,每抖动一下,总会有一名金军被击伤、砍死。
“十个、十一个,十?十几个了?娘的又忘了。”
就在恭郎杀得正起劲的时候,周边金军忽然散开,闪出七八步宽的空地来。未等恭郎去看究竟,就觉对面一阵寒风袭来,紧接着就是阵阵泥土味。
恭郎大呼不好,身体急忙后撤。可动作已明显迟缓些许,最后还是被一枪挑出好远。还好恭郎战斗经验丰富,这才没有被马枪夺了性命。
从枪头逃过一劫的恭郎,不敢再大意下去了,他没想到半山坳之中还有骑兵,不由在心中大骂赵武。手上脚下也都没闲着,急忙向金军步兵靠近,有了步兵的阻挡,想必骑兵也不敢贸然冲刺。
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等他回身冲向金军步兵时,对方却已列好了阵势,他几乎连近身的机会都没。
可身后骑兵的数量却在不停的增加,恭郎回头看眼,透过火光,他看到几名骑手,此刻却将兵器收回,手中却多了一条绳子。
这招是金人用来套马的动作,恭郎曾经在蔡州的时候就遇到过,那次着实还吃了不少亏。既然吃过一亏,岂能再有二回。
当下恭郎奋力向步兵冲去,可步兵列着严密的防御阵势,他费了半天劲,不但没有向前再推进一步,反而圈子却是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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