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天在初春时节的傍晚尤其寒冷,凛冽的北风哗哗的刮过去,打在脸上还有火辣辣的痛感,连云山的东边虽然靠着大海,气候不算太冷,不过深夜的寒风依然让人处之生畏。
连云山东面八十里处,盐运衙门当初一盐运为名修建秘密港口,后来又被魏锦祝这个盐运使废除不在使用,暗地里却作为往关内运东西的门户,也作为秘密仓储之用。
往日里这儿一般都是一片宁静,魏锦祝也担心授人口实落下把柄被左相的人盯上,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边的秘密性。不过今天的晚上这儿却显得大大不同,一改往日的低调,处处灯火通明,吆喝声不断,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自然就是魏大胖子一行人在差人往船上搬运东西了,虽然有右相派人过来,不过这边的事情依然由魏大胖子负责,毕竟他才是尹相最看重的人。
眼见得这边的事情就要完成,魏大胖子终于放下心头的担心,一改担惊受怕的模样,又嚣张起来。右相派过来的那些人都是嫡系,他也不敢过分招摇,不过对自己这边的一方人就没有那样的好脾气了,人五人六的乱吆喝,手中也像模像样的拿了一根鞭子,在岸上监工。
魏锦祝手底下剩下的人不过两百余人,个个都劳累不堪,哪知道到了这边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息一下,就又被吩咐装卸搬运东西。
其实倒不是魏锦祝不体谅他们,其实他也是没办法。尹相爷异常注重这件事,派过来压船的都是他自己族中之人,魏锦祝虽然在尹相爷面前当红,不过毕竟亲疏有别,到底还是不如人家族中的人亲近,所以魏大胖子才不敢让船上的那些人当搬运工。加上这两天他经历的事情也让他心里边憋屈,只好把气洒在自己手下的身上。[听风手打 ]
右相派来压船的人倒是清闲,或举个火把,或舞者长刀,嘴里边也是骂骂咧咧的说搬运之人不给力,完全不体谅他们的疲劳。看谁不双眼了或许还要拿着长鞭吓唬两下,不过也都不照实打下去,倒是最里边冷嘲热讽不断,不外乎说他们窝囊,连个土匪都能让他们这么狼狈,让在一旁站着的魏大胖子心里边也很不是滋味。
正在心里边想着,回去之后怎么在尹相面前吹吹耳边风,折腾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忽然听到前边的舢板上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又有几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魏锦祝心里一惊,“别在这最后关头又出了什么乱子才好。”心里边这样想着,脚下也不慢,摇着肥大的身躯就往那边赶去。
……
大趸船下边正是一派热闹景象,大伙都在忙着搬运东西,虽然已经劳累异常,不过也都不敢怠慢,他们平日里虽然也都嚣张,不过今日显然有比他们更嚣张的人在,举在他们背后油亮亮的鞭子就是明证。
正搬运着,舢板上的一个叫梁三石的人与压船之人起了冲突,在不宽的舢板上就要弄将起来。
要说这梁三石也不是一般人,是李子通亲兵里边的一个小头目,平日里到哪儿不是耀武扬威的,哪受过这般冷遇,不仅做了搬运工,还被人家冷嘲热讽,加上他主子李子通死掉了,心里边这两天一直就不痛快。现在终于被那些人引爆了火药桶,一下子就爆发了,大声的吵闹起来。
那个拿着鞭子的压船之人似乎料不到敢有人不服他管教,也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梁三石的同伴现在一个个都是手上酸软无力,也乐得他们闹起来给大伙争取休息时间,也就无人劝阻。
那个压船之人久在京师,天子脚下,对起嘴来自然比梁三石这等老兵油子差远了,被骂的恼羞成怒了,也就顾不上其他,举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对着梁三石就打了下来。
梁三石一时不备,竟然被抽了个正着,那人似乎用的力也是极大,梁三石也就顺势退了几步,哪知道退得急了,脚后跟似乎拌在了什么东西身边,一下子收势不住,顺着舢板就滚了下去。这下可好,舢板本来就铺的很陡,这一滚下来,连着撞翻了好几个人,加上大家都没有了什么力气,也阻不出他下滚之势,最后,梁三石连带着几大件他们搬运的东西滚入舢板下边的水中,舢板上还有几个人也被撞的东倒西歪,有两个也一失足掉下水中。惊蛰时候关外的水才初解冻,还是寒冷异常,加上掉下去的人也不识水性,掉落水里边只是搅起了几朵浪花就再也没有了动静,连呼喊声都没有传上来。
拿鞭子的人似乎也料不到一鞭子抽下去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闹出了人命,一下子呆愣住了,自然也就没人想着多此一举的下水救人了。
魏锦祝过来的时候这边的吵闹还在继续,似乎他手下的人已经与压船的人起了什么冲突,已经闹将起来。这只是小事,这要两方主事之人出面就能压下去。魏锦祝最头疼的是,有六件搬运的东西也掉入了水中,这可是大事啊。
魏锦祝运送的那些东西都是那黑色的帆布完全包裹起来的,没五十把包一大件,现在眼见得事情就要圆满的办成功了,忽然有六件东西掉入水中,如何不让魏大胖子心烦。
右相那边派过来的压船之人叫尹舟亢,乃是尹相的子侄辈,这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也早已经过来了,见到魏锦祝后,两人先把那边闹起来的事给压了下去,让他们抓紧时间干活。尹舟亢也不好意思再让魏锦祝一方的人搬运,吩咐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赶紧干活,接着又和魏锦祝商量对策来。
尹舟亢和尹相有亲缘关系,比一般人更了解他叔父也就是尹相对这批东西的看重,那是万万不能有失的,没想到在经他手的时候竟然掉落了六大件,这如何不让他着急。至于掉下水的几个人他才不在乎,死了就死了,反正不是自己人不心疼。
不用说,这儿的事情正是老疤和贺长豹两个人搞出来的。
本来他们是准备三个人一起过来的,没想到临下水的时候贺长豹又把贺川风也给打发回来。或许在他想来,贺川风那身板还经不住这边的寒水。贺川风也不逞能,回来和虎子一起在这边看热闹。
贺长豹和老疤都是高手,那点水和寒冷自然难不住他们两个,没多大一会儿就潜到了大趸船的下边,之后又趁着梁三石和他们弄出矛盾的时候使了一些小手段,又让他滚落的方向偏了偏,这才有了那场“意外”,要不也不至于如此巧合。
魏大胖子和尹舟亢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是贺长豹他们使的手段,为的就是不着痕迹的得到那些东西。魏大胖子此刻考虑的是如何弥补过失,如何把那掉落水中的六件东西捞上来。
可惜,他和尹舟亢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个章程来。他们当初选择这边建这个小码头,一来是这边地势足够隐蔽,二来却是因为这边的水域足够深,能容得下大趸船停泊,不至于让大船搁浅。这一片的水足够的深,水流也很急,大趸船都要抛了锚才能停的稳,不识水性的人下去了打个滚就没了,很难下水。
这次尹舟亢带人过来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带的人里边没有一个深知水性的,魏锦祝这边就更没有能从这儿潜下去的水性高手了。
要想把东西捞上来就必须潜水下去,然后拿绳子把东西绑好,再让人试着拖拽上来,现在没人能下得了水,也就意味这无望把东西捞上来,这不禁让魏大胖子和尹舟亢两人傻了眼。
他们带的人里边倒是不少人都回水,毕竟尹相的根基在湖广,尹舟亢带过来的人也大都出身湖广,多少回些水。
不过要想在这儿潜下去潜到底部做事,那可不是会点水就行,对水性、体力等要求都很高的,他们之中又没有贺长豹和老疤那样的怪物,只怕一下水还没动作就要死翘翘了。
商量了半天两人也没有想出个主意来,最后还是尹舟亢开了口,毕竟事情是他手底下的人搞出来,主要责任在他,所以他也要想个主意在他叔父面前推脱。
“魏大人,其实我们也不必如此着急。”
魏锦祝心说,你当然不用着急,我可没有一个相爷做叔父,到时候相爷不得那我开刀啊。
尹舟亢没有理会魏锦祝,继续往下说,“其实咱们运送的数量已经差不多了,也不差那二三百把的,关键是那些东西不能落入别人手中授人以柄就行。东西丢入水中,除了我们的人再无人知道,难道还会有人跑到这边来下水捞吗?我看只要回去和相爷好好解释就行,相爷通情达理,想必不会为难我等。”
魏锦祝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也就放下担心不再去想。
“那就麻烦尹公子和右相大人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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