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志逐渐清醒起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搁在我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抹,脖子上的热血就会喷涌而出。
个瘦高个,头结成了油腻的饼子,双手**着我的柳叶剑,对我不屑一顾。我的目光碰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就像从一堆碎玻璃渣上反射过来的散光,泛力了。他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细小的五官很不协调地挤在了一起。当我注目他把一只山鼠连毛带血地噗哧噗哧的吞进那幅尖锐的鸭子嘴巴里去后,一阵寒意不觉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死亡横亘在我的喉节骨里。光的剑刃就是那冰冷的源泉。我的神志越来越清醒,呼吸越来越平静。
我从彪形大汉迟迟不动手的神色与他剑法流露出来的气息上判断,感觉到他不会马上致我于死地。我惴摸出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但我也不想轻易就范。我与这伙强盗一交手,直到我的神志不清,就一直保持着沉静,我不想说出一个字,现在我干脆装起了哑巴。沉静给我带来了一种力量,也许沉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驾驭的力量。它可以在任何危险的时刻逼退死亡的降临。
彪形大汉从我的脖子上拿下长剑,**腰间,又从叫花子的腰间扯出一条棕绳。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就在彪形大汉扯出棕绳的瞬间,我看见叫花子的腰间闪开的衣角下晃过了一颗红色的痣。那颗红痣给我带来了温馨的感觉。
他们七手八脚像捆粽子一样把我捆绑在一棵结实的青冈树上。坐下来,烦躁地抽起了“喇叭筒”草烟。
叫花子站起来,歪着头,吧嗒出浓烈的草烟气味,目光又在我的身上搜寻,好像我的身上藏着很多的金银财宝。他自言自语地说,老子就不信从你身上榨不出点油水来。我听这声音,像是茅花寨的口音。他丢开烟把,晃动鹅掌一样的双手,继续在我身上搜寻起来,特别是翻来覆去地看我那个地方,看得特别来劲。我恨不得给他两个结实的耳光。
我的血液已在手指尖循环,可双手被牢牢地绑在了青冈树上,像长在树上的两根枝条,不砍掉是拿不下来的。叫花子一无所获,懊丧地钻进了密林深处。
瘦高个仍在**我的柳叶剑,鸭子式的嘴巴啧啧称赞:好剑,好剑。
彪形大汉说,佩戴如此好剑的人,不是侯门将相,就是富家子弟,怎么会身无分文?搜,继续搜,剥了他的皮也要抽出几根骨头来。他一个几巴,把哥们五个几巴都耗得差不多了。真***气死了老子!
我从彪形大汉的骂人神态上看出了他的狠毒心肠,绝不是等闲之辈。
两个矮个子,头大眼睛大,交换着迷离的眼色,不敢轻易靠近我。这是我从他们迟缓的动作和萎靡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彪形大汉冲着两矮人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还不快动手?看我回去告诉鹏哥,叫你们有好果子吃,白养你们几个胆小鬼。
瘦高个歪着鸭子嘴巴,好像还在嘴嚼着山鼠的余味。伸出右手五个指头,示意彪形大汉,说这把剑少说也得这个数。他说出了柳叶剑的高贵与昂贵。我暗暗佩服他是个识货者,不是滥竽充数的酒囊饭袋。
我从鸭子嘴巴嘴角边还留有的山鼠血迹感觉到,这个瘦高个比彪形大汉更加阴险狡猾。也许他们是打起了柳叶剑的注意,才不在乎我的命了。人在江湖,好剑比金银重要。瘦高个伸出的五个指头里还有一层意思,这把剑比一个人的命都值钱。
两个小矮人**我身体的各个部位。我的双脚穿着母亲给我做的千层底布鞋,踩进厚厚的落叶中,一动也不动。树叶帮了我的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一双脚。他俩说,这人的确是个哑巴。他俩**我的睾丸,忍不住捏一把昂起来的东西。矮个子中的一个去取鸭子嘴巴手中的柳叶剑,想用剑结束我的命根子,断我的后代。
瘦高个根本不理他的,鸭子嘴巴一张开,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操什么狗几巴蛋。他的目光像一条藤蔓在我的剑上缠绕。
瘦高个当场做起了试验,拿柳叶剑轻轻一削。他的牛角弯刀就削去了一角,就像一片锋利无比的剃须刀片轻轻削去一张白纸一角那么快捷。
彪形大汉眼前一亮,果然神采飞扬起来。他对柳叶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时,我屏住呼吸,假装糊里糊涂,保持对柳叶剑无所谓的样子,忍耐着他们对柳叶剑的轻佻。
瘦高个不知是哪根神经作了,张着鸭子嘴巴大声喊,喂!喂!叫花子一阵风似地从密林深处蹿出来。从他腰间闪出的红痣,仍然给我温馨的感觉。一瞬间,高矮不一,胖瘦鲜明的五个人聚在一起,头碰头。
哗的一下,寒光一闪。矮个子中的一个人头就落地了。
剩下的几个,大惊失色,目光纷纷像残雪消融,向滚动的人头浸去。
瘦高个也惊诧无比,张开的鸭子嘴不可合拢。我低头看去,的确像我父亲所说,柳叶剑夺人性命,一剑封喉,不会流血。从表情上看,是瘦高个的误伤,但我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瘦高个在不经意中试了我的剑,试了他的凶残,也试了弟兄们的心。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们的一举一动,瘦高个微妙的手腕动作,昭示了他是一位剑法高手。我暗暗吃惊。
我恐慌我的头颅马上就会无血地落下来。可是彪形大汉却在瘦高个的犹豫之间说,这人肯定是朝廷奸细,要么是流寇,还是交给鹏哥处理吧。
我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生还的光芒。抬头看一眼初秋的晚霞,彤红烂醉,正好点缀凤栖山的“凤头”。
瘦高个把我的柳叶剑无耻了他的瘦腰间。他还按了按,像是他自己的。我看得很不顺眼,觉得他一点都配不上。
我被五花大绑地塞进了他们用来装金银财宝的大麻袋里。一股山风从麻袋的细凹里吹进来几句话。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这伙强盗的手上。
细凹里的话——这个哑巴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如果今天不带“蒙汉烟枪”,顶多与他打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