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间,四目交织,没有任何言语,却都洞悉对方的心事。
这时候,床上的遥远动了动,柳眉微蹙,看起来像是做梦了。
“不要走。不要走。司霆堃。司霆堃。不要走!我在这里!”
遥远打着点滴的手胡乱的抓着,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司霆堃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先是及其温柔小心的摁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慢慢的将她的手放平,再抓过另一只手攥在自己手中。
“遥远。我在这里……我没走!我在这里。”司霆堃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这话,像是呵护一件珍宝,说话的声音大了都怕吓到她。
遥远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她苍白的小脸不安的在枕头上晃着,头发贴在额头,被汗水濡湿。
“你骗我。你骗我。我亲眼看到你的车子开走了。不要走!不要走……”
“我一直在你身后喊你,但是你都没听到。你根本就没有停车看我。你还是走了。”
遥远闭着眼睛哭泣着,她还在迷迷糊糊之中,说着让人心疼的梦话。
司霆堃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遥远睡梦中会喊出他的名字。响起他当时开车离开乔羽别墅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原来那时候真的是遥远在喊他。
他慢慢低下头,将脑袋埋首于她的身前,让眼角的湿润缓缓沉入她的发丝之间,他真是懊悔的想一头撞死!这种事情已经多少次了。
“遥远,什么都不要怕了,我带你回去。回国。以后再也不逼你任何事情了,我只是带你回去。放你自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趴在她身边,喃喃细语着。已经失去一次了,那种滋味煎熬痛苦,折磨着身体每一寸肌肤,大脑停止不动,身体也如同行尸走肉,他那时才懂,她若能健康简单的活着,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知足。
他如此禁锢,不放手,换来的只是她的痛苦和逃避。一次次的纠缠、不舍、折磨,到头来,只是看到她越来越消瘦,而他,距离她,越来越远。
他做不出以前的七少爷了。
如果他爱遥远,就该在让她开心,让她轻松淡定或者,她还年轻,只有二十五岁,却遭受了如此多的变故,他不该再以爱之名,做自私的事情。
算了。他放手。
哪怕多么的不甘心,也放开了。
他不是输了,只是因为尝到一次痛彻心扉的感觉,是真的怕了。这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会随时失去她,所以,真的怕了。
“遥远,我带你回国,过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因为不管我把你送走多远,我的心早就落在你身上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忘了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说出如此催泪的情话,这发自肺腑的一言一语,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就这么生生的,带走了。
贺爵年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眼底划过一丝血痕,龟裂开来,是旁人看不懂的阴霾。
司霆堃放手了,就预示着他会得到吗?为什么心底没有一丝轻松呢?反倒是有座大山压下来的感觉,透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竟然无法面对遥远。他站在那里,心底的呐喊明明是他要守护着遥远,等她醒来,亲自带她回国。可脚步却虚无缥缈的朝楼下走去。
如果在以往,他是断不会让遥远跟司霆堃单独待在一起的,可是今天,他心头上就像是插了一把尖刀,汩汩的往外冒着血,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医治。因为他心底藏了太多阴暗的东西,一旦爆发,那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却在最近坐了太多自欺欺人的事情,他的未来走向何方,难道是继续这样错下去吗?
遥远昏睡了六个小时才醒来,醒来后,就看到司霆堃趴在她的床边,她呆滞了一会,缓缓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自己昏迷前地画面,贺爵年的声音,她奔出房间看到了司霆堃,可是贺爵年却在之前抱住了她,亲吻她。
再往前的话,她记得自己在雪地里面看到了司霆堃,他蹲在地上用雪搓着面颊,背影孤冷疲惫。
慢慢抬手,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她这才记起自己手腕扭伤了,于是费力的动了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抚摸司霆堃的面颊,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多想,那近乎透明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他的脸上。
他脸上有些濡湿,是汗水,还是泪水?
遥远摇摇头,继续盯着他看。他睡得很熟,看样子像是很久没有睡好,发出轻微的鼾声,可是眉头却皱的紧紧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修长的身躯趴在床边,看起来很别扭,也很不舒服,却是维持这个动作六个小时,只为最近距离的守着遥远。
遥远翻身想要去洗手间,虽然动作很轻微,还是惊醒了司霆堃。他猛地跳了起来,吓了遥远一跳。
“遥远,醒了?”看到遥远忽闪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司霆堃长舒口气,立刻坐下来,拿过一旁的毛巾帮她擦擦额头的虚汗。
“要去洗手间?”他温柔的开口,那声音轻柔的完全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遥远点点头,垂下眸子,视线不经意瞥到自己身上,被子滑落下来,自己的身体竟然是不着寸缕。
“我的衣服。你!”遥远拉高了被子,却不小心触碰到手腕上的伤痕,当即疼的吸气连连。
司霆堃拿过一旁崭新的衣服放到床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先换上,如果手上不方便的话,这里有女佣人,可以让她们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摇摇头,看着司霆堃一步一步退出房间,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关上房门,留给她一个失落的背影。
遥远视线莫名凝结起来。
下床,穿衣。以前这些信手拈来的事情,今天却做得分外吃力。还不容易用一只手套上了内裤和裤子,可是文胸却怎么也穿不上,那扣子在背后,她努力了好多次,身上冒出一层层的虚汗,也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得求助于外面的女佣人。只是才喊了一声,有没有人,房门就推开了,司霆堃一进来就看到遥远文胸遮遮掩掩的挂在身上,下半身的裤子也穿得歪歪扭扭的,他咽了口唾沫,反手锁上房门,快步走到遥远身前。
司霆堃看向一边,身子却已经绕到了遥远身后,他一个大男人,也是笨手笨脚的,一双手努力了很久,也没扣上文胸的扣子。最后,他整个脑袋都快趴上去了。
遥远轻咬着薄唇,身体也起了一层薄汗。属于她跟司霆堃的亲密接触,很久以来,一直都是她逃避的,每次两个人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尝到的感觉都是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
可是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是因为多了一分信任吗?
好不容易司霆堃才完成这艰巨的任务,他拿过一旁的羊绒衫给遥远套上,给遥远穿上之前,特意拿到空调下面吹了一会。
然后是一件薄款的短外套,粉色的丝绒感觉,让她白皙的面颊看起来算是有了一份血色。
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受伤的手腕,再然后,他蹲在她的面前,小心的帮她整理了休闲裤上面的丝带。粉色系的丝带,要系成一个蝴蝶结才行,可是遥远一只手不方便,也就绑了个歪歪扭扭,而司霆堃笨手笨脚的忙活了半天,还不如遥远刚才弄的。
“别弄了,我又不出门,不会有人笑话我的。”遥远拍拍司霆堃的手,示意他停下来,其实是她自己太紧张了,后背已经冒出热汗,这一番折腾,她跟司霆堃都很别扭。
“没事,就算是让我多陪你一会吧,回国以后我会很忙,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处理完公司的事情。”
司霆堃说到这里,眼神暗了一下,看着那被自己一双笨拙的手蹂躏的惨不忍睹的蝴蝶结,没来由的喉咙发紧,有什么堵在那里,酸涩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