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将王七等人带到一边的山包之上,一面是脱离大营避免误伤,一面是可以观察到详细的战场情况,有什么危险可以及时离去,同样也是安抚割鼻军兵卒的心。割鼻军的士卒们站在山包之上,向马蹄声传来的地方眺望,昏暗的光线之中,只见无数火影直冲人群而来,顿时原本纠缠在一起的元八爷、古庆余的亲兵队,还有咋咋忽忽的乱兵们,如同炸了锅一般茫然的不知所措。王五看到眼前的情景才明白为什么只有三百多人的队伍,硬是在冲锋的时候冲出了近倍骑兵的气势,青年军的将士们用松枝点燃了备用马匹身上的假人,摆出了一个火马阵,冲入敌营之中,借着马势、火势将敌人打乱,当马匹冲进人群之后,轰隆隆,发出一阵阵的巨响,让乱兵哭爹喊娘,一时之间,明军的队伍完全失去了可控制,兵找不到将,将见不到帅,明军原本就已经混乱的组织机制,更加的无序化了。紧接着,跟在火马之后的骑兵奔驰而来,他们根本不急着冲阵,而是在阵前大概一箭之地,划了个圈,精湛的骑术让人觉得就如同是人在地上行走的转向一般轻易,在划圈的同时,不时用手中的箭矢对着原本就已经混乱的敌人人群之中洒去,立时惨嚎之声不断,原本胡乱聚集在一堆的明军,哪里还经受的住如此的打击,片刻之间,就已经完全崩溃四散逃亡而去。反观进攻的队伍,则是不紧不慢的肃清敌人,他们优先杀死反抗和手中拿了武器的人,对于跪在地上投降的人全不放过,对于逃跑者是驱赶,并不急于杀掉,只是时不时的放箭射杀掉落在最后的人,此时观看这些骑兵,就如同在进行一场郊游狩猎一般轻松。
这一切让站在一边观看王七冷汗直冒,要是刚才,要是刚才自己不当机立断,将队伍撤退出兵营之中,恐怕现在手下的弟兄们再是如何善战,现在也不过是一群羊圈里的绵羊任人宰割罢了。他转头看了看王五,王五的面上一脸平静带着某种特殊的自信,在火把的光芒之下冉冉升起,这种自信和自豪的神采,是他羡慕的,也同样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王五转头朝王七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看到青年军的骑兵分出了一部分,快速朝自己这边冲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烟火,点燃之后,嘭的一声在天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圆,接着快速的挥动手中的红色旗帜,对面的骑兵看到信号和旗帜,知道这是自己人,纷纷放慢了马速,就在此刻听到一声急促的号角之声,骑兵立刻转头向营地之中冲去。王五听到号角的声音,也是一愣,这声号角是叫外围的骑兵停止追击,向大营靠拢,不过随后一想,也是如此,现在追击,一个是天色已经全黑,追击的话容易出现各种不必要的伤亡,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地势问题,此地附近山林密布并不利于骑兵突击;再加上敌人本身已经被击溃,军心已失,不可能还有战斗力,因此吹号停止追击已经被击溃的敌人,肃清还在抵抗的残敌才是正确的抉择。
王五思索了片刻,转头同王七说道:“七弟,你同我一起过去,见见我家魁首。”魁首?什么魁首,当王七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面冒出了大大的问号,啥人是魁首?自己的哥哥,不是跟着什么东厂颗管事么,哪里又来了一个魁首?王五见王七有些犹豫,笑着说道:“你啊,完全没必要去担心什么,别的不说这一场仗,你们割鼻军认清楚了形势,没有参与进来,与咱们的人交手,这就是大功一件,放心吧有什么我这个哥哥给你担着。更何况最后这事情还要看魁首的意思,所以早去早解决。”听到这话,王七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身后的割鼻军,王五知道他在担心啥,将手中的旗帜递了过去,接着道:“你吩咐一个人在火光之下不停的挥动手中的旗帜,这样我们的人知道你们不是敌人就不会攻击你们,放心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说完也不等王七回话,自己策马急速向大营奔去。
王七见王五已经一马当先的跑了过去,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退路,对面进攻的这些骑兵到底有多少人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事清楚的,就是对面的骑兵战术素养和战术动作方面是相当娴熟,王七作为一名老军伍,他自然知道,在黑夜之中要想控制一支队伍进攻另外一支队伍,是多么的艰难,那可不是现代部队对敌人的袭击,在古代没有通讯器材,所以最重要的在黑夜之中命令无法有效传达的时候,更多的必须要靠战士们个体去判断战场的形势,进而做出最有利的战场的决断,所以说,夜袭是古代军人最难的活计,也是最危险的活计,所以一般古代军中的将领都不会轻易发动夜袭,发动夜袭的情况只有在背水一战,以少胜多的情况下才会冒险的使用。面对一伙如此高素质的武力,过往的经验告诉王七,自己的割鼻军同对方进行对抗的话,恐怕是难以获胜的,为了弟兄们,也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哥哥,这趟前途莫测之行自己是必须去的了。王七也是一个果决的人,既然下了决定,自然没有必要再犹犹豫豫的,回头叮嘱了丁单眼几句,翻身上马,追着王五的身影而去。
看着眼前被围着的十多名敌人,龙天羽如负释重的笑了。多日来悬在头上,随时要掉落下来的利剑总算是拔除了,敌人败了,对于龙天羽来说他很清楚,虽然这伙敌人只是这次伏击的半数,但只要将这伙敌人击溃,渡头那边的敌人自然会畏惧自己的势力,进而不用打就会自行撤离的。他很是高兴的翻身下马,走到了场地之间的空地之上,看着被围的人,用审视猎物的目光审视着对手。王五这个时候策马来到了龙天羽的面前,行了个军礼,面上带着惭愧之色说道:“魁首,属下犯错了,请魁首责罚。”
龙天羽挥了挥手,并不回头看王五,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被围着的十几个人,问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战斗结束了我们再讨论你的问题,我来问题,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身份你可熟悉?”很明显,王五这段时间的举动,已经有人全部告诉龙天羽知道,只是龙天羽现在还没有时间去处理他的问题。
略微一沉吟,王五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王七,说道:“魁首,我引荐一个人,此人一直跟着这支明军行动,他必定清楚里面的细节枝蔓。”
听到王五这话,龙天羽并没有等他说出要引荐人的名字,而是自行转头仔细打量了几眼王七,笑了笑,温和的问道:“你就是王七?割鼻军的王七?嗯,不错,是条行伍的汉子,来,和我说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王七跟着王五进到骑兵队伍里面,就见到这里这位身形并不算高大,相貌普通,皮肤有些黝黑的青年人,依照他的推断这个年轻人的岁数,绝对不会比自己大,甚至要比自己小好几岁,他有些犹疑,如此年轻的一个后生怎么就能掌握这么一支精干的骑兵,难道又是如同古庆余一样的官二代么?但当这位貌不惊人的年轻人转过头来,那双深邃,洞察世事的眼睛,是王七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在这双眼睛之下,你的任何事情都无法遁形。当然王七也是多年在社会中打滚的汉子,对于他来说还不至于被什么人一双眼睛盯着看了看就纳头拜伏,哭着喊着叫主公,但是眼下的局面却不由得他桀骜不驯,说透了,自己和割鼻军今后的命运看来就要依靠眼前这位黑小子了,更何况眼下的情形,自己要投靠别人就不能三心二意,总是要拿出些有用的东西。于是王七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的行了个礼,学着王五的叫法朝着龙天羽用异乎寻常的声音大声道:“回魁首,这十几个人之中,哪年纪大的是元八爷,据说是某位京城权贵的仆役,而哪位年轻的是真定府总兵古言兴的亲侄子古庆余。”
古庆余这个时候早就被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原本在心里想着自己这次恐怕是要死了,活不了了,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说着自己的名字,他抬起被恐惧的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了过去,发现大声说话的是王七,割鼻军的王七,立刻发狂似的喊起来:“王七,你不是个东西,早上还和我一起喝酒,晚上就你捅我刀子,你给我记着,我叔叔是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