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刘泽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明悟的神色,言道:“了不得,了不得的手段啊~!成神么,就给了人死后一种念想,让战士们心理上得到某种慰藉,再加上各种物质上的奖励,各种分田,军功勋章的手段,那么可谓今生后世都顾及到了,在作战的时候自然会更加的英勇无比,悍不畏死。”
张懋修倒是表现的不算太惊讶,接着刘泽的话题,往下说去:“这木鲁罕还有很多新鲜的东西你可以慢慢的去参详品味,我只是觉得这位龙夫人的本事可是大的很,真的很难让人理解她是如何学到这些本事的,也许真的有人能够生而知之吧。”
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青石台阶,蜿蜒而上,如同通向天上的道路,刘泽喘了两口气,鼓了鼓劲儿,向上爬去,毕竟岁数不饶人了,要换了前几年,上这么个小小的台阶算得了什么呢?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边上的同伴,各个表情凝重认真,自然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有很多话都不好说出来,回头对张懋修说道:“斗枢啊,等公祭完了之后,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真的,这几天我所见所思,真得是弄得满脑子都是浆糊,一定要找个人好好聊一聊。”
“嗯,子鱼老哥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当初我刚来木鲁罕的时候也是如此,行,等会儿完了之后,我回去叫内人整治一桌酒菜,咱们秉烛夜谈一番。”张懋修知道此时并不是自己多聊的时候,毕竟让哪些青年军的将官们看到自己的摸样不够肃穆,很容易在心里面产生不满,到时候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嫌隙,有时候某两方之间的误会就是在不经意之中产生出来的。
行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一众人走上了郁郁葱葱的山岗之上。刘泽定眼观望,整个山顶是一处大平台,足足有将近方圆十里左右,正中央是一处铺满了一层层厚厚的大石板的广场,在广场的前方树立着一座硕大的玉石方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在石碑的后面,则是一个硕大的石制香炉,香炉的后面是一座异常宏伟的庙堂,红墙蓝瓦,处处显得那么的庄重肃穆。刘泽往两侧看去,见左侧除了空荡荡的一片土地上种满了绿茶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建筑,而在右侧则是有一些松树昂然竖立在山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但是也是各种学问都懂一些的,从风水学上面来说,从没有看到过如此的布局,这算什么?古古怪怪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通俗的讲,风水宝地标准: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外洋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但是眼下这座大墓地哪一点都靠不上,完全是自成一派的格局,真的是让刘泽无法明白其中的韵味和道理。带着好奇疑问的眼光回身看向了张懋修,偷偷指了指这附近的布局,说道:“斗枢老弟,这里面的风水格局,你可看得明白与否?”
“这格局我早日也来看过,从风水学上来说,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但是,按照带我来的哪位书吏的说法,这里足足建了五年才完成,而没有顾忌任何风水上的运数,按照龙夫人的一员,就是要抛弃一切旧有的习惯,自己建立属于自己的风水和天堂,这就是逆天改命的场所,而青年军的英灵们杀身成仁,灵魂成神之后,自然是要担负起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保护自己身后兄弟姊妹的责任,他们本身就是规则,就是风水,就是一切的本源,所以龙夫人正是要突显这个意义的存在,才会将整座山突破传统风水规则而建造起来。”张懋修见前面的众人已经按照各自的单位、位置开始站队,口令声不断,一边引着刘泽跟着自己向属于预定的位置走过去,一边解释细细的将自己收获的一些信息朝着他解释道。
刘泽听到这里,心里面一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过去的哪位聪慧的女子,是一位想要打破天地规则的强势女子,这种漠视一切,敢于天公试比高的决心,先不说别的,就这种蔑视一切的精神就让人不得不叹服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面上的人群已经站成了各自的队伍,正在一、二、三的报数,进行各种清点,整个广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最右边是木鲁罕的军人代表们穿着浆的笔挺的黑色军服,手中托着战友的骨灰昂首挺胸站在哪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所有新近投入到青年军中的各色人等,山东马贼、戚家军、周卫石的东厂暗探等等都按照次序,整整齐齐的排着方阵站立;稍微过来一点则是文官代表们,包含着商号的人员,日常木鲁罕地区处理事务的各种书吏,张懋修、刘泽等人就站在人群里面;再过来则是一群老头儿,各个穿着整齐的军服,军服上带着金黄色的勋章,这些人都是原来的云字号老马帮成员;而最靠左边则是穿着各种衣服的木鲁罕地区群众代表,以及木鲁罕地区中心小学的孩子们。再队伍的后面则是自发自动跟来观看公祭的木鲁罕地区的民众们,人头怂恿,密密麻麻。
哀乐响了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乌云密布。十一月末的远东是寒冷的,但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却是火热的。随着龙老实作为主持的肃静之声,通过各种传诵官往外传播而去,整个广场后面原本嗡嗡自语的群众们也都变得鸦雀无声。接着就听龙老实扯着嗓子喊道:“请大家肃静,公祭现在正式开始,现在请青年军魁首龙天羽致辞~!”
话音落下,穿着鲜红色的礼服,迈着正步的龙天羽,走上在空地之中早就已经架好的主席台,先是朝着前面的众人异常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接着开始了面带沉痛的说道:“今天又是一个公祭日,我们站在庄严肃穆的烈士纪念碑前,天空为今天垂泪,松涛为今天呜咽。为了木鲁罕地区兄弟姐妹的福祉,为了我们能够有尊严的活下去,为了咱们能够活的更好,活的更幸福,又有二十八位好战士,好弟兄倒了下去,将永远长眠于地下,历史不会忘记他们,木鲁罕的山水不会忘记他们,我们更不会忘记他们。是什么让我们这些能够昂首挺胸站在这里的?是什么让我们能够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不是别人,正是这这些烈士们的鲜血点亮了咱们原本黑暗中的生活,给予了我们光明和通往幸福的方向。历史刻在石头上的记录可以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但刻在人们头脑中的记忆却永远清晰,有形的纪念碑可能会垮掉,但人们心里的纪念碑却永远屹立。让我们永远秉承这些烈士的意志,为了自由,为了幸福,为了更好的活着顽强的奋斗下去,哪怕死亡也无法阻止我们的追求理想的信念。我衷心的祝愿,烈士们的英灵将会成神,庇佑我们木鲁罕这一片净土永远幸福快乐。所有为烈士们万岁,万万岁,浩气长存,永垂不朽~!?”这个时候在底下的人群之中,有人站了出来高举着手臂呐喊道:“牺牲的烈士们万岁,万岁,万万岁,浩气长存,永垂不朽~!”然后在场的数千人都高举手臂握拳,跟着呐喊起来,声势震天,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这种民众凝聚起来的力量让张懋修为之变色,让刘泽为之惊讶,让张聿华面上流露出荣耀迷醉的神色。自然让这几位外来的文士们心灵上有所震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张懋修见过当年在京城之中也是见过京营大阅的,有人会组织喊喊什么皇帝陛下万岁之类的口号,但是那种声音是一种丧失了灵魂的声音;刘泽见过戚家军的操演,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呐喊,但哪更多的是一种习惯,而不是眼下似乎有一种心灵的共鸣;张聿华却是最没什么见识,但是也是见过努尔哈赤出征前的动员,但那种声势和眼前这种比较起来,完全小溪和大海的比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正是如此,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人的澎湃气势爆发出来,怎么能够不惊讶、变色、迷醉呢?望着台上依然面目神情平静的龙天羽,几个人心里面突然对这位年轻的魁首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不约而同的想到:大丈夫当如是也~!
数刻钟之后,龙天羽单臂举起,凝立天空,呼喊之声慢慢的降了下来,最后归于寂静。提了提气,这位青年军的当家人高声说道:“大家知道,我们青年军有一个习惯,出征之前要公祭,有些人说,看这样子恐怕是要打仗了~!我说,没错,就是要打仗了,我今天明确的告诉大家,很快就要开始一场前所未有,决定我们命运的战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拿眼睛扫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见大伙儿屏住呼吸听着自己的讲话,接着说道:“我们不分种族,不分部落,不分你我,从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是为了能够幸福、富裕的生活下去。现在有人看不得我们木鲁罕的富裕,看不得我们民众的幸福,想要通过暴力的方式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夺走你们的妻子,杀死你们的孩子,毁灭我们的尊严,有人和我说,要我去同他们和谈,要去和他们商量条件,想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直接告诉他,朋友来了咱们有美酒,但是豺狼来了,我们也有刀枪~!既然敌人享用刀枪让我们屈辱的弯下身躯,跪伏在他们的脚下,我的回答只有一个,你要战,哪就战~!我相信,”用手指了指捧着战友骨灰的军人们,哪些军人用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魁首,集体轰的一声将原本稍息的姿态变成了立正,“我相信,有他们的存在,有你们每一个人的存在,我们是不可战胜的,是永远能够屹立在远东大地之上繁衍生息的。”
“你要战,我就战~!”穿透云霄的口号之声再次响亮了起来。龙天羽闭着眼睛站在哪里,耳边听着四周山呼海啸的声音,他的心中也是澎湃不已。这声音,这气息,代表着木鲁罕所有求活之人的心声,为了自由,为了幸福,为了尊严,战吧,让鲜血然后那些豺狼的胸膛,用刀枪告诉贪婪的敌人们,什么是应有的畏惧,什么是应该尊重的对象,这就是木鲁罕的魂魄,这就是关外地区老巢之所以能够秘密存在十多年,由暗到明,自己能够顶住李氏家族存在威胁的底气。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有了这些一颗颗母亲多年培育出来的种子,才有了昌盛号的今天,青年军的今天,才有了未来、希望和光明。眼角一滴泪水划过,龙天羽在心里面暗暗的说道:母亲谢谢你,从今天起,我将带着大家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也许坎坷,也许布满了艰难险阻,但是我不孤独,因为我的身后有他们,有烈士的英魂,有您在天之灵的看护,我将无所畏惧的奋勇向前,母亲您安息吧。
接下来,在人们的狂热、悲伤相互交织的气氛之中,公祭的活动继续了下去。将所有烈士的骨灰放置到墓地之中,接着由驻庙道士开始了对死者灵魂的追溯,然后将他们的牌位送到了英灵殿中供奉起来,接着所有人围着英灵庙从左往右绕上一圈,表示肃穆敬仰之意,最后在一阵鞭炮声、哀乐的奏鸣声之中公祭完毕。
木鲁罕城,这是一座在关外远东地区,哦,不,在整个大明的疆域里面都可能难得一见的无墙之城。在东区之中,有一座模仿北京四合院的建筑之中,飘出阵阵的酒菜香味,推门而入的张懋修闻着这股气息莫名的心中就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温馨和喜悦油然而生。是啊,自从父亲倒台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家的味道了,也是只有在今天,才能品尝到久违的幸福滋味,正是因为失去过,所以张懋修才真正懂得珍惜重新拥有的一切,他知道这些是谁给自己的,也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去做,此刻的张懋修对于青年军这个集体,对于魁首龙天羽的忠诚度,可以说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之前也许只是为了活着而加入,而现在则是为了理想与尊严奋斗。此刻的张懋修俨然没有发现,自己通过这次公祭似乎思想上完全有了一种新的变化,似乎变得更加的充满激情,更加的富有精神上的动力。就在他站在院中吸着饭香,闭目不语的时候,一个带着吴侬软语的女声温柔的问道:“怎么不快点进屋,到山上应该很冷吧,快进屋,屋里面我烧了地龙暖和着呢。”
张懋修张开眼睛,带着满面的怜惜,望着这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夫人,笑着说道:“呵呵,好,我这就进屋~!对了,等会儿刘泽、张聿华会过来吃饭,你多准备两个菜,多烫些酒,我们要聊些事情。”
温顺的点了点头,张夫人转身往后厨走去,边走边说道:“这个要是早些说就好了,同刘妈说一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菜,要是没有的话,就要去外面叫些来,现在现做恐怕有些来不及了。”刘妈是张懋修来到木鲁罕之后,由木鲁罕的政府派过来为张懋修服务的人员。
张懋修并没有按照夫人所说的回到房中,而是跟着夫人的身后往厨房之中走去,边走边问道:“儿子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是不是又跑出去玩去了?”
“刚才回来一趟,又出去了,说是儿童团活动,今天晚上要搞什么比武,唉~!”说到这里,张夫人顿了一顿,回身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了看张懋修,说道:“夫君啊,你要说一说这小子了,不能如此老实舞刀弄枪的,可不成个体统,终归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听到自己的夫人如此说话,张懋修没有答话,而是上前了几步跟着夫人并肩走着。也许过去的张懋修会觉得自己儿子张舒涵的所作所为有些离经叛道,但是现在的他看来很是正常毫无偏差所言。自从大儿子被锦衣卫酷吏活生生的饿死了之后,年仅九岁的小儿子心里面似乎有了什么童年阴影一样,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连话都不多说,人来了木鲁罕,但是魂魄似乎早就已经逝去,整个人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似的。这种事情张懋修理解,毕竟哪一个孩子看到自己的亲大哥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都会在心灵上面造成难以磨灭的阴影。只是这种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最后一天都说不到一句话,可是让张夫人掉了不少眼泪,张懋修头痛不已。直到有一天,张懋修带着张舒涵出去散步,看到木鲁罕中心小学的儿童团在练习武术,他才在张舒涵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活力,看到了复苏的希望,从那天起,张懋修将张舒涵直接送到了小学去上学,并要求加入了儿童团,虽然只是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儿子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吃饭吃的多了,话也多了,人开朗了不少。看着儿子的变化,自然做父母的开心的厉害,他见到自己的夫人眼下如此说话,笑着说道:“瞧瞧你这话说的,儿子进学校之后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看是变好了,这就够了么。再说了在哪小学里面未必就学不会什么东西,哪里的老师教学都是很有一套的,课本我也见过,有些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是不曾接触过的知识,更何况练武好啊,强身健体,不被人欺负,还能磨练人的意志,你就不要过多的去干涉孩子的自由了~!”
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张夫人说道:“你现在完全变了一样子,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宠孩子的,”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面上转成了悲伤的神色道:“要是,要是老大还在就好了,夫君,我想孩子了~!”恕我按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
张懋修叹息一声,面上带着惭愧的神色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们,都是大人的事情,连累到了孩子的身上,唉~!好了别哭了,人总是要走出悲伤的,老是回想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总是要往前看还是要积极的,咱们的日子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说完拢了张夫人在自己的胸前,轻轻的爱抚着,似乎想要抚平他的悲伤一样。
享受着丈夫刹那间的温柔,张夫人此刻心中是充满了幸福的,过去的时候,张懋修断然不会如此做,讲究的是夫为纲的士大夫体面,可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了,这种转变张夫人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总归心里面是高兴的。半晌之后,她的面上立刻又担忧了起来,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夫君,是不是要打仗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