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这个问题也许在别人面对生死的时候会犹豫一会儿,但是在王慕汉眼中没有任何的思索余地,他来就是为了死的。王慕汉一把挥开了挡在他前面的卫士,双手持住大氅,瘦小的身躯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嘴里面发出自己都不清楚的嘶哑吼叫之声,猛的往前一冲,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很快在他奋勇向前的步子里,超过那条密林弹雨形成的死亡界限,撑着大氅往前艰难的不断前进者,直到超越了所有冲锋的人,最终在身子颤了几颤之后,将手中的大氅往地上一顿,坚定的挺直着自己的腰杆,如一颗青松般屹立在冲锋的路上。
在他身后被死亡所震慑的乌拉部勇士们,此时见到了仿佛见证到了奇迹的发生,在大家都畏缩、害怕的时候,自己的军师以如此大无畏的精神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并且冲锋在了前面,此时大家还能说什么呢?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大家,应该如何去做。王慕汉的行动顿时激励了乌拉部勇士们消亡的士气,无畏和勇气重新燃烧了起来,原本有些消沉的喊杀之声再次响了起来,震天号子声中,人流如同潮水般没过了王慕汉站立的位置,以更猛烈,更快速的速度朝着前面只有数十米远的战壕冲去。是啊,在他们看来只要前进,只要能够前进,快,再快一点,只要冲到了就是胜利,只要冲到了就是最后的赢家。这是一场血肉和火药的较量,是一场人与火药的战争,最终是火药胜利,还是人能够取得胜利,只有让事实来检验。不过只要冲锋的乌拉部士卒们能够回头看一眼王慕汉的摸样,他们立刻能够明白这位有着无畏精神的老人早已经死去,头上、胸前,肚子,破了三个硕大的血洞,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支撑着他死后依然挺直着战着,哪怕有着天神的庇佑,人在武器的面前总是显得那么脆弱。也是,毕竟密集的弹丸可不会分,你是乌拉部的军师还是普通的战士,它们只会依照强大的惯性和动能,钻进每一个阻挡在他们前面的血肉中破坏一切的存在,最终将它们的主人杀死。[..]
此刻的龙天羽站在高地,眯着眼睛注视这前方的动静,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借助望远镜,就可以完全清晰的看到王慕汉的举动,还有哪在黑白色硝烟之中若影若现的大氅,只是由于烟雾的遮挡,他无法分辨清楚这个手持大氅,头发花白的女真老人已经死去。当然他心里面在为这位瘦小老人的勇气而感佩,也欣赏这位女真族人的牺牲精神,但这却不是是放任敌人的冲锋前进步伐的理由。毕竟这是战争,对面的是敌人,是红着眼睛,拿着武器,要冲过来杀死自己的对手,任何一丝的怜悯和脆弱都是对自己人的犯罪。不慌不忙的龙天羽侧了侧头,说道:“让掷弹兵上去,来几轮手炮,让对方也试试咱们的新武器。”
嘟嘟一连串新指令传了下去,很快就传到了战壕之中。说真的,青年军的掷弹兵是一支为了在这次战争中实验而新组建的实验性部队,既然是在实验性,它的存在就要看实战之中的效果。这只实验部队中的士卒,人数不多,只有百人左右,但都是从普通步兵之中抽调出来身强力壮的汉子,特点就是臂长,身高,经过测试,能够将手榴弹投掷到足够远的距离去。这些掷弹兵们在开战之前,按照早就已经分配好了的位置,蹲在战壕里面守着一堆下面是长长的木柄,上面是圆球状的铁疙瘩,各个都是心里面很不爽。要知道,没有经过短训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叫做手榴弹,虽然也有过实弹投掷的经验,但是你要知道在冷兵器时代,身强力壮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最强大,最武勇的代表,也是部队精锐的所在,原本这些大个子们在没有被抽调出来的时候,都是最坚定的近战兵,都是横刀兵重装步兵的代表,是各个部队里面的尖子,在他们的身上印刻着血腥暴力的因子,身体的每一毛*囊里面都浸透着肉搏的经验,对于他们来说用手中的横刀或是板斧,将敌人一刀刀劈碎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躲在这里听着耳边的枪响,闻着硝烟的味道,百无聊赖的等着上面的命令。但没有办法,快乐却不能以个人的意志去实现,尤其是在青年军这种讲究集体的部队里面,个人的武勇是要被集体的力量所掩盖,纪律更是站在了武勇的前面,所以他们就算在不情愿,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上面的命令专职为临时的掷弹兵,来进行新兵种的试验。不过当哨音响起的时候,战斗命令下达之际,大家还是激动了起来,毕竟他们的任务来了,虽然不是以往熟悉的战争方式,不过好歹也算是非接触战争的一种,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事情干了,不至于眼巴巴的望着边上的战友们用手中的火枪教训着冲锋的敌人们而无所事事。
于是小伙们鼓起了心中的激情,按照作战操典,拿起手榴弹,往战壕外面看了看,估计了一下大概的方位距离,接着朝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口气,导火索哧哧的烧了起来,等待的过程中是人再次评估距离远近的过程,接着往外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出去。一时之间空中密布着整齐划一的黑色物体,打着旋转,划着弧线,朝着冲锋而来的乌拉部勇士们飞了过去。也许是这些临时的掷弹兵们,先前的闲置太让他们憋屈,于是这些人逮着机会还不快速发泄出来么,很快就将每个人面前的三十颗手榴弹甩出去过半,一千五百枚手榴弹,在弥补在短短的区域之中,虽然里面都蕴藏着黑色的颗粒火药,但是在这种数量如雨的状态下依然让人不得不吃惊,轰轰不断的爆炸之声,血肉横飞的凄惨场面,乌拉部勇士们四分五裂的倒下,这副血腥的场景,印入人们的眼帘,让在场每个人都惊诧无比,就连这些掷弹兵门也陷入了一阵迷茫之中,一个个的嘴巴张的老大,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自己手中拿不起眼的小疙瘩造成的,短暂的迷茫之后,这帮家伙更来了劲头,一边发出哈哈的狂笑之声中,仿佛自己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似的,暴力狂们用平日里挥洒横刀的力气和劲头,拼命在往外吞吐着点燃的手榴弹,最后不得不在丢空了榴弹之后,满头大汗,一边趴在战壕之上,望着远方不断传来的爆炸声,一边停了下来,等待后方的补充。好半天,在这百名掷弹兵一阵叫骂声中,新的补充送了上来,但此时停止投掷的命令却借着哨音传了过来,让这些战斗狂人们一阵郁闷,有些后悔刚才是不是发力过度,应该将整个游戏分阶段完成的,不应该只顾着兴头儿,耍的太欢乐了。龙天羽站在山坡之上,叹了口气,火药的确是改变了战争的模式,看来母亲的判断是正确的,以后自己必须大力扶持火药的发展和进步,看看眼前,在密集的三千颗手榴弹的洗礼之下,在这帮掷弹兵的爆发之下,硬是活生生的将对方的冲击阵型击溃,刚才王慕汉用自己的死树立的精神榜样,哪碗烈酒的所带来的热血上头的作用,在黑火药的威力之下,瞬间荡然无存,血肉之躯在面临着异乎寻常的打击之下,在黑火药的手榴弹和炮群的洗礼下,乌拉部的勇士们再也坚持不住了,溃散逃亡,逃的越远越好,有的本能的想要逃回城中,有的则是朝着两边散逃,不管如何,这帮乌拉部勇士们现在心中想的只有,一个字,逃,逃离这帮魔鬼般的死神的怀抱,逃离这死去了无数战友的血腥之地,逃的开死亡的威胁。
滴滴答一阵凄厉尖锐的喇叭声中,在龙天羽的命令下,青年军一线的动静小了下来,激昂的鼓声变的淡了起来,火枪手停止了轮射,掷弹兵停止了投掷,只有炮兵在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向外发射着各种各样的炮弹,驱赶着一群群逃向四方的溃兵,向战场的正中心,城门方向逃去。烟雾逐渐散去,密密麻麻的死人让所有的青年军的战士们都有些惊呆了,是啊,这么壮观惨烈的战场,使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会战果然不同往日的小打小闹,人扎堆死,和分开死也完全不一样,眼前的局面可以说用任何语言形容都是一种苍白和无力,不少青年军、火枪填充手们听着号令,在摆脱放弃了紧张的战斗节奏的同时,对着死在自己前面不远处各种千奇百怪的尸体,闻着血腥臭味和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的时候,都不禁大声的呕吐了起来,这倒是不能怪这帮战士们不坚强,实在是眼前的场景惨烈到了极点,也是从死人和逃窜者的比例上看,估摸着最少乌拉部的第一波攻击死伤将近大半,一支古代的部队,在伤亡大半的情况下不溃散,这恐怕只有奇迹才可能解释,至少眼前的乌拉部绝对不是奇迹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他们的溃散也的的确确是正常的行为。
当然龙天羽在望眼镜之中注意萝北城动向的时候,很快发现,就在放缓部队战斗节奏的时候,敌人的第二波进攻又开始了,远处马蹄之声隆隆的响了起来,这是乌拉部的王族卫队在布占泰的带领之下,开始了又一次决死的冲锋。龙天羽面对敌人的第二次冲锋,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的指挥在刚才其实是犯了个错误的。绝对不应该从紧张的节奏之中完全的放松下来,应该继续保持鼓点和各方的战场运作,要不然的话,人一停下来就容易精神放松,一放松要让他再次回到高度紧张的临界点中去,将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眼前这些士卒们的呕吐就是一种状态,如果保持这时刻高度紧张的口令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发生呕吐这种情况的。看看眼前,虽然第二次准备作战的喇叭声再次响起,但是明显除了后方的炮兵的隆隆声又重新密集了起来,眼前这些边呕吐,边回到战斗过岗位之上的青年军战士们手脚自然要慢很多,还好敌人也出了问题,要不然让敌人抓住了这该死的空挡和失误,自己还真的麻烦了。看来再多的演习,再小规模的战役,也比不过一次高强度的实战,各种缺点、配合的失误,战术安排的愚蠢都必须在实战之中慢慢总结出来,加以完善的。
在龙天羽看来,很明显敌人三波计划的主次分配的非常合理,第一波吸引敌人的远程进攻,第二波趁第一波前进的时候,利用骑兵的快速进行突击,而第三波步兵则是在第二波骑兵和对方进行短兵接触的时候,趁敌人混乱进行最后的冲锋;这个计划从理论上说是相当的完美,如果乌拉部的勇士和青年军的军士们掉一个个儿,最终将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会是一次非常完美的战术突破,最终利用人数的优势将对手吃点。但是策划这个计划的努汉却是忘记了两个因素,第一个组织性、纪律性因素,这种一鼓作气的作战计划,必须要有高度的纪律性,组织性去衔接执行它的存在,才能让三波冲锋保持着相互之间的密切性,才能环环相扣,最终达到发挥自己人海战术的效果;第二个因素,则是勇气因素,努汉过高的估计了乌拉部士卒们的勇气,他的设计是建立在乌拉部的勇士们死战不退的状态下,这种状态也许在酒和个人榜样的作用下能够保持一段时间,也许在他过往经验中的冷兵器作战里面能够保持下去,死战不退,毕竟冷兵器作战是一种近身肉搏,一旦接触很难摆脱对方的追杀,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也只能死战不退;不过这点的的确确是不能怪努汉,因为青年军这场战斗之中所表现出来的非接触性打击,是他所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模式,让他无法用过去的经验买你对现在的经验。当然正是这两种因素的误判,导致后面的第二波王族骑兵的快速闪击,从这种战术体系设计的本质上就出了大问题。
出了什么大问题?呵呵,最重要的是溃兵的出现,影响了整个骑兵的攻击集群的速度。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士卒们原本是四散逃跑,但是却别青年军的炮火一炮炮的驱赶之下,无意识的赶回了战场的中路,径直依照本能朝着冲锋道路往萝北城中逃去。如此就正好挡住了王族骑兵闪击冲锋的道路,这个时候的王族骑兵望着回涌过来的士卒有两种选择,第一种不放慢速度,和这些溃兵对冲,但是如此必然打乱自己的进攻步伐,让骑兵的速度优势不再存在;第二种降慢速度,不和对手冲击,哪更是坐以待毙,对手的炮兵已经开始了对自己的远程打击,而且骑兵冲锋也必须有加速度的,一旦停下来再启动,哪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布占泰这个时候倒是难得体现出了他的精明,知道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两个方案取其轻,自然是不能放慢马速,只有将眼前的溃兵当成敌人一般看待,在前进的路上所有的一切阻拦者都是要被屠杀一空的。更何况战机稍纵即逝,原本在他看来第一波、第二波都是炮灰,都是肉盾,都是为了第三波士卒进攻创造有力条件的牺牲品,所以此刻的布占泰心理上更是没有什么负担,一切为了乌拉部的生存么,他作为王弟都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冲向死亡的深远,那么这些普通士卒们为什么不能走向去死的?正因为有了这个决定,布占泰不管不顾只是不停加快胯下的坐骑的速度,一马当先的往前冲去,手中的长枪不时轻挑,将挡路的溃兵们一一挑落刺死在一边的地上,在他身后的骑兵们,见到自己的统领如此做,哪里还会不有样学样,一时之间在尽量保持马速的状态下劈砍之声大作。于是乎刚刚被敌人血腥洗礼了一番的溃兵们可怜的又遭到了二次打击,被自己的骑兵再次犁了个透,哭爹喊娘,死伤无算,最后当王族卫队骑兵通过这伙溃兵的时候,战场之上能够站立起来的第一波攻击者已经不多了,而最为讽刺的是,王慕汉哪始终屹立着的身影,正是被第二波冲锋的骑兵践踏之下成为了一滩肉泥,当然早已经死去的他是不会知道自己死后尸体,还要遭到如此悲惨的结局的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