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人只是轻瞟了眼布占泰之后,根本不再理会这位失败者的命运,仿佛他不过是个路人甲乙丙丁的存在,似乎对刚才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生死搏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用说,走上前来那名持盾挡住布占泰必杀一击的大汉,就是大牛,哪名压制布占泰的自然是龙天羽了。大牛此时一边利索的将布占泰绑缚了起来,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唉,我说布,布啥泰,你这瘪犊子还别说,手上有两把力气,哪一刀真不白给,也就是你家牛爷爷,接你这一刀妥妥当当的,要真的换了另外一个人恐怕还要被你弄倒了。不过么,你也是,白瞎了一把力气,脑袋进水了吧,没事跟着我家魁首较劲,就你这本事,再来三个也是白给,还暗箭伤人,狗屁的暗箭,你们乌拉部这么多人,我们才多少人,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侵略我们,你还好意思说暗箭伤人,说不公平?告诉你,这是战争,战争只有胜利和失败,没有公平,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还打仗,打个屁。”这话说得布占泰低下了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不再嚎叫挣扎。
咳咳,大牛的一番话差点没把龙天羽逗乐了,这家伙平日里听多了自己的宣讲,现在说话也是一套套的,有些长进,嗯,看来自己的教育没白给。只是现在的龙天羽现在可顾不上和大牛说话,皱着眉头他,放眼看去,战壕里其他区域的局部战斗,可没有自己这边结束的这么轻松。不过想想也是,要知道,能够冲入战壕的乌拉王族卫士可都不是什么软蛋残渣,除了幸运之外,各个肯定都是精英高手,技艺精湛者,因此无论是他们顽强的战斗意志,又或是技战术平都的的确确是值得称道。所以有不少乌拉部的军人在绝对劣势的状况下,还在奋勇还击,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拼死抵抗着青年军战斗小组的清洗。再回头看看对面敌人冲锋的主力,就在刚刚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冲过了五分之三的战场,这个时候,乌拉部勇士的步伐已经慢了下来,龙天羽知道,这是敌人没有分配好体力战术,在高速运动极限下,无法科学的调配人的体力,最终后续无力所导致的恶果。在这瞬间,如果青年军能够敏锐的抓住敌人这个失误,再加上这个距离之下火枪威力充分的发挥,这两种因素有机的结合叠加起来,完全可以让敌人吃一个大亏,大大的杀伤敌人的存在。可正是因为哪些不要性命的乌拉王族军士们不断纠缠,让一部分火枪兵、火枪填充手们,都不得不分神注意有可能危及自己安全的袭击,所以降低了射击的速度、准确和效率,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心无旁骛,置生死与度外的,再加上肉搏兵们都被这些小臭虫们限制住了,完全不可能集中力量组织起来,对后期的肉搏进行战术支持,因此必须迅速消灭这些捣乱的士卒,让一切的轨迹回到青年军预定的战术层面上来。[..]
龙天羽刚想同布占泰说话,就听到背后嘭的一声巨响,接着又是嘭的两声,心中顿时一片沉重,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这是身后火炮殉爆的声音,看来火炮营的弟兄们的极限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了,必须立刻肃清战壕中的敌人,以利用火枪的远距离攻击优势,加大射击速度,用最大的可能去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为最后的肉搏战局决定胜负减轻压力。基于这个设想,他的心念在脑海里面滚了一滚,回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布占泰,微微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我的王弟大人,既然失败了,就要认输,让这些战壕里面的士卒们放下武器,我可以饶他们不死,要不然的话,恐怕最后这些勇敢的士卒们都要为你们几个王族的野心殉葬。”
布占泰听到龙天羽的话,抬头看了看周围,再眺望了一下远端冲锋的乌拉第三波攻击集群,哈哈哈哈一阵放声大笑,立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丝毫颓废的神情,往地上呸了一声,说道:“看看吧,睁开眼睛看看,你们的末日就要来临了,我王兄将带领这乌拉部族的勇士们把你们都杀光,想要我去当乌拉部的叛徒,你休想~!”
见布占泰是这个态度,龙天羽知道,根本不必同他废话什么,现在也没有什么时间去和他废话,自己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就是了,于是不再理他的狂笑、狂叫,而是回头同大牛说道:“卸掉他的嘴巴,将他绑缚在马匹之上沿着战壕边缘跑一圈,边跑边喊乌拉王弟,海西部落第一勇士已经被擒,放下武器立刻宽恕,再有顽抗,不但士卒个人要死,连带他们的家人全部处死,决不饶恕。”龙天羽知道这个时候是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容许心慈手软,要知道人数少的一方想要肉搏赢人数多的一方,靠的就是技战术和整体的配合来减少战损,所以必须尽快急速混乱,恢复组织和纪律,才能将后期的战术有效的传达下去,青年军的优势就是纪律和组织性,丧失了这两样,就算是最后赢了,恐怕也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残胜,哪是龙天羽并不希望的,要知道除了乌拉部,在辽东还有其他部族的存在,统一关外必需要有强大的武力支持才行,所以一直以来,龙天羽都是绞尽脑汁看如何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将敌人的力量减弱到最低,说透了还是实力不够,要是自己现在也有万人,不,只要有五千人的部队,根本不畏惧战损,直接就同乌拉部肉搏一通,见个高下,一力降十会。
大牛可是不管布占泰的想法,带着另外一名铁卫,上去就用铁钳的大手,咔哒一声直接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布占泰这个时候可是不肯再老实了,拼命的翻动挣扎,就是不肯老实听话,弄得大牛火了,也不多说,抽出腰刀,直接两刀挑断了他的脚筋,然后如同拖死狗的一样直接将他架在了马上,两个人用木架子拼成十字形,七手八脚的几下将布占泰捆牢之后,接着大牛拉着马沿着战壕的边缘跑了两遍,和另外一名铁卫弟兄开始扯着嗓门大喊,一个用汉话,一个用女真话,就是为了让所有还在抵抗的人能够清楚明白话里面的意思:“布占泰被擒,降者免死,再有顽抗,族中家人连坐一律处死。”
王族卫士们听到布占泰被抓,都放慢了动作去看被绑在马上的布占泰,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结果看到马背上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汉子,除了布占泰还能是哪个?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打击立刻王族卫队拼死的气势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纷纷住手投降,或是在错愣之中被青年军斩杀当场。也难怪他们会有如此的反应,要知道布占泰虽然鲁莽,平日里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士卒,但是他个人的武勇一直是王族武士们模仿和崇拜的对象,海西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可不是谁都能当上的,所以布占泰的存在对于王族卫士们来说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精神图腾,因此他在不利因素情况下,依然敢死战到底的激励下,其他王族卫队的士卒们自然,没有任何的理由去逃避死亡的威胁,这就是一头狮子的效应。可现在,这头狮王被敌人折服,成为了敌人的盘中餐,任意蹂躏,那么原本只是被偶像力量鼓舞起来的王族卫队们,没有任何荣誉感,纪律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而战的士兵们,怎么能够在精神标杆倒塌之后,依然有勇气面对死亡的抉择呢?更何况敌人说的很清楚,再抵抗下去自己的家人也要遭到牵连,于是人的借口产生了,人人的心里面开始了自我的逃避,有了借口,有了逃避的因由,肯定就会变得软弱不堪。这些乌拉部的王族卫士们想着,唉,反正狮王都被抓了,自己还有必要挣扎么,于是雪崩效应产生了,有一个人丢下武器,大家都会跟着丢下武器,放弃抵抗的意志,就在几个呼吸前还在做困兽犹斗,拼死一战的王族卫队终于面对了自己的失败。
布占泰此刻被绑在木架之上,对这些情况净收眼底,他心里面的悲愤之意如同火山一样喷涌不息,眼角由于过度的激动而导致崩裂,最终流出了血般的眼泪。他恨自己,恨自己刚才刀斧临身的时候没有勇气选择死亡,也许闭着双眼就不用在看到眼前这让他羞愧,无地自容的一幕了。哪些跪地求饶的都是乌拉部的精华,是王族多年培养出来的嫡系血脉,可是现在一个一个的如同软脚蟹一样丧失了灵魂和勇气,趴在地上乞求敌人的饶恕,布占泰心里面狂吼着,站起来,勇士们站起来,别趴下,不要向敌人祈求生存。可没有用的,失败就是失败,不管他布占泰承认还是不承认,至少他在这一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悲愤交集之下,布占泰不忍看着自己以往英武的属下如同牛羊一样被人捆绑起来,驱赶着跳进身后的深沟之中,他回头望着如同海潮一样涌来的最后一波战士,心里面默默的祈祷着,希望奇迹能够降临到乌拉部族的身上,诅咒敌人面临厄运的安排,但一切去恰恰与他的希望背道而驰,可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的阵阵枪鸣声,恢复了初始的节奏,密集而又快速,绵长而不间断,他的心不禁一冷,迅速的往绝望的深渊滑去。
满泰虽然有布占泰冲入敌人的行为榜样的刺激,但长时间的冲锋,没有体力前后的良性分配,让他气喘吁吁,张大嘴巴边跑边拼命呼吸,不过,唯一的好处在于,敌人在酒中下的晕眩药似乎被汗水排出了体外,头部难受,也不沉重了。此时的他哪里还敢坐在马上当敌人的标靶,跟在冲锋队伍的后面驱赶着前方的士卒不断冲刺,是一种最安全的抉择方式。好在这位大王平日里的武功锻炼都没有落下,在保持雄心壮志的同时,保持了一副良好的身体,所以如此剧烈的奔跑还能够顶的下来,要是养尊处优的老爷,恐怕跑不了几步就已经命归黄泉了。只是在跑动之中,满泰闻着刺鼻的硝烟味道,看着不时落在身边不远处炮弹所扬起的尘土,眼中除了红色,就是红色,到处都是鲜血,碎肉,残破的尸体,甚至死尸;他的耳边听着受伤军士们绝望的惨叫声,面对恐惧发出嘶哑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此刻的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一线的希望,只有麻木,只有被动的冲,不停的跑,快速的突,根据人的本能不断的移动,前进。是啊,这种地狱般的情景,血肉横飞的激烈战场,不但是青年军无法适应,就连满泰他们乌拉部的士卒们也都是无法适应的。乌拉部这个部落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如此激烈的战斗,也没有过如此血腥的拼杀,关外的战争很明显是一种低烈度的战争,大多数的女真部族因为生产力的落后,征服和被征服之间是不可能发生太激烈的对抗,而大明朝的清剿行动,最多只是象征意义的抵抗,而不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一下,拿着木矛,骨箭的战士之间的对抗,能够有多么激烈呢?所以发生在这种部落之间的战争,嗯,或者根本就不应该叫做战争,应该喊做纷争,有多么的“高强度”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原本按照满泰的想法与经验,这次的进军木鲁罕地区的战争,也应该是如同过往一样,女真部落先是晒个人数,然后进攻一方进攻,防守一方象征性的防守,最后防守宣告失败,然后成为奴隶生存下去,眼前这种激烈的死亡对抗是他在出战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可你过去没有想到,现在看到了现实,他满泰还能有什么选择呢?他已经走在了绝路之上,正如死去的王慕汉所说,别人都可以降服,只有他满泰,他们这些乌拉部的王族亲贵们,绝对是敌人献给胜利女神的祭品。所以他不得不拼,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冲下去,死亡的恐惧大大减轻了他的其他观感,要不然,光是敌人的炮弹杀死保护他的三十多名卫士那种各种各样的惨烈状况,就足以让他胆战心惊而放弃战斗,要知道,敌人的炮弹绝对不会因为他乌拉部大王尊贵的身份,而将他定为特例,成为宽恕他的存在。既然无法放弃只有一拼,在第一波失败之后,满泰心里面也曾经想过如果说自己退回城中据守回事一个什么情况,但很快他放弃而来这个方案,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手下将领,哪些跟着冲锋的士卒们靠的就是一股劲儿,一股对家的思念的渴望,对生的奢求,未来恐惧的害怕,再加上乌拉部武士那种海西女真第一独特信念,在这四种思绪混合起来,参杂到一起,所凝聚成的一股劲力。正是这股劲儿让这些冲锋的士卒们忽视了危险,漠视了死亡,不管前面是不是荆棘,不管前面是不是悬崖,只是冲,冲,冲~!维持着队伍没有四分五裂。如果他一旦软弱了下来,泄去了这股劲儿,恐怕,哦,不用恐怕,是绝对,所有的人都将崩溃,都将被恐惧压服,变得无力,变得软弱不堪,这些人将弄不好就会将他这个乌拉部的大王捆绑起来,送给敌人,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和宣扬武勋的工具,这是满泰绝对不能接受的,他可以接受死在敌人的手上,也可以接受自己自杀,但是绝对不能接受被族人抛弃背叛的命运,所以他别无选择只有一拼到底。
快了,快了,快到了,满泰此时如同布占泰当初的心理完全一样,都是在乞求着脚下的路能够更加的短一些,自己的步子能够迈的更加快一点,布占泰纠缠敌人的时间更长一些,仅此而已,至于别的,哪还不是他的脑子里面能够去思考的。可惜啊,满泰的祈求却没有被他所景仰的神灵接受,敌人的排枪在短暂的纷乱之后,再次富有节奏的响了起来,似乎之前布占泰冲锋杀入敌人战壕所带来的混乱,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丢弃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之上,仅仅在激起了几片小小的水花和微微的波澜之后,瞬间就被湖水包容性吞噬的无隐无踪一般。满泰的心沉了下来,是啊,他知道,这种火枪节奏的复苏,恰恰代表着第二波王族卫队的进攻已经完全被瓦解、毁灭了,眼下还有希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