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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说到,乌骨伦出于血浓于水的情感,决定给自己的父亲再一次的机会,可惜,礼敦并没有抓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依然要自己的儿子回到尼堪外兰城去冒险,根本不管亲生孩子的生死,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舍和情感。
当乌骨伦看到礼敦的薄情,再看看边上娜仁流露出来幸灾乐祸,和巴不得自己去死的眼神,一颗心完全冷硬了起来,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爹爹,儿子不孝,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总是要给咱们觉昌安一系留条根基不是?
乌骨伦拒绝了管事假惺惺的说要给他安排房间的打算,走出院落,站在门口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往日不太熟悉的庭院,定了定神,咬了咬牙,心中一横,头也不回的往门口岗哨走去,他知道这一走再回来,将会物是人非,甚至有可能阴阳两隔,不过他不后悔。
刚走进岗楼木屋,乌骨伦就看到自己的舅舅又在大口大口的喝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舅舅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贪杯的毛病,最不好。不过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也是,怀才不遇心中郁闷纠结,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不是,不喝酒能怎么办?
不过现在他要和自己的舅舅摊牌,自自然然是不能让他喝醉,于是大步上去一把夺过酒囊,呼一声丢在了屋中的火塘里面,嘴里面抱怨着说道:“喝,喝,喝,舅舅,你一天到晚就是知道喝酒,在这么喝下去迟早要出事的,舅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的丰必额原本正喝的舒爽,却被人夺了酒囊,还一把丢掉,立刻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就要发作,却发现是自己的外甥,不由得一愣,接着听到亲外甥一顿话,不由得苦笑一声,满面愤慨的讲道:“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刚才索萨来了,通知我后天随大军前哨出征,呵呵,听清楚了,是作为前哨小兵出征,我这个统领千人的猛克现在连十夫长都当不上,要当小兵了,我问了句为什么,人说的倒是明白,谁叫我是你舅舅呢?哈哈,这个理由好,来来,咱们舅甥两好好喝几杯~!”丰必额越说越愤慨,手上却没有停歇,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似的找出来一只酒袋,又咕咚咕咚的开始喝了起来。
再次劈手抢过丰必额的酒囊,乌骨伦不管不顾,直接将酒倒在了丰必额的头上,丝毫不顾忌对方是自己长辈的身份,毫不客气的说道:“呸,说来说去,你丰必额还是懦弱,要是汉子,就不要做出这副儿女态,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话题到了这里,他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接着往下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舅舅,你何必为这些小人伤心呢?命运和机会还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机会不是没有,就看咱们能不能抓得住了~!”
丰必额原本是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外甥,但是也容不得他如此得放肆,居然没大没小的将酒倒在自己的头上,原本就有了些酒意的心中怒气更胜,一把揪住乌骨伦的衣襟,大声嚷道:“有个屁机会,”
话刚说到这里,立刻卡住了下面的骂人话语,因为此时丰必额的双眼,看到乌骨伦面上流露出的诡异神色,在联想起之前自己这个外甥稀奇古怪,与往日大不相同的言谈举止,心中顿时一惊,立刻反应了过来,其中必有名堂,松开了对方的衣服,也顾不得满头、满身的酒水,扯着乌骨伦,小声的带着一点点迟疑的又开口言道:“你说机会,是指得什么?”
咧嘴一笑,乌骨伦竖起手指放到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做了个询问的手势,意思是这里安全不安全,外面会不会有人听墙角。
摇了摇头,丰必额压低声线,加着几分小心的说道:“问题不大,这门官好歹我当了三、四年了,这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弟兄,他们后日也要和我们一起征调,说起来,还是因为我的缘故,遭了牵连。”
点了点头,乌骨伦却没有完全信服自己舅舅的话语,先是走到窗边往外探了探,看清楚四面没有人,接着来到门口,吱呀一声将门关上,接着走回来,坐在丰必额的面前,一脸的沉吟之色,却不开声,面上做出一副不好开口的神态。
这边丰必额可是着急了起来,连声催促道:“天那个天,我个急脾气啊,乌骨伦,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咱们舅甥两个关系最亲了,你有什么话如果连我都不能说,哪你还能对谁说去?赶紧说,别让我着急啊。”
叹了口气,乌骨伦没有再犹豫,稳了稳身形,开口将自己在尼堪外兰城的一切遭遇,详详细细,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最后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舅舅,我也不瞒你,最后我的好处目前看来就是能够获取父亲和青年城签订的财产分红,而你,将能得到其中一半的银钱,这是我能拿出来最好的条件了。”
此时的丰必额摸了摸下巴,他的那点酒意早在闻听如此重要的消息之后不翼而飞了,盘算了会儿,看着面带急色的乌骨伦,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也是被逼到了绝路,要不是对父亲失望到了极致他是不可能做出如此举措的。
说起来,他丰必额也早有了反心,操劳一辈子,居然最后成了小兵,这不是扯淡的事情么,如此不反还有天理不成?许他礼敦不仁,就许自己不义,反了也就反了,这是没有任何问题,听自己外甥的话语,还真是个机会。
青年城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虽然没有亲耳目睹,但是能够一句全歼乌拉部,收服佟佳布库录,打破叶赫城,顺手还灭了哈达城,又和明军将领关系密切,这可是了不得的本事,所以投靠他们对于丰必额来说心理上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只是,只是这价码是不是给的有些低了,只是给些银钱,没有点权利?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当上城主,让自己当个将军啥的?乌骨伦找自己肯定意思说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自己想办法打开关防,让青年城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回春谷中去,到时候里面的数千女真人,在出其不意的打击之下,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如此大功却只有些许财富?这让丰必额有些想不通,于是开声说道:“乌骨伦啊,这个事情我倒觉得没啥问题,只是这报酬是不是低了些,他就不能给你个城主,给我个将军干干?好歹这场仗,咱们可是掌握了制胜关键的人物么。”
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乌骨伦满面的晦气,说道:“我的好舅舅,你就别心头太高了,这件事情,我和你说,有我们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我们却不是雪中送炭,人早就将这回春谷之中的一切摸的透透的,有着绝对的把握制胜。”
“不说别的,就说咱们的情报,连你这种被排挤的人物,人都有立档,里面说的详详细细,一字不差,你觉得在这种状况下和人讲条件,人能给你什么好价钱?就算没了你,人也一样能赢,只是费些手脚罢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这么悲催的境地,人了解的清清楚楚,你又有什么筹码和人谈条件?”
听完子侄的这番话语,丰必额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又熄灭了下去,默然无语,是啊,自己的外甥说的没错,自己又有什么本钱去和人谈条件呢?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就是直接去报告说青年军打来的消息,恐怕最后自己和外甥两个人也落不到什么好,在哪个恶毒心肠的婆娘,和心性薄凉的大王手上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边乌骨伦一直在观察自己舅舅的神色,见对方面上挣扎了片刻,沉寂了下来,知道丰必额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再加把劲儿,估计就问题不大了,于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又开声说道:“舅舅,我是这么想的,这个青年城我看是有着宏图大略的组织,在里面我就看到了有咱们女真人参与其中,这证明人并不是盲目打压女真人的。是,从眼前的利益着眼,人是给我们的好处不多,但是,咱们必须要清楚的认识到,这个组织在扩张,壮大之中,需要大量的人手;”
“因此,在这个扩张的时候,我们投靠他们,想来只要咱们能符合他们的理念去做事,能够融入到青年城之中,断然人没有不要我们的理由,其实从哪个年轻的魁首话语里面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人说我们能得到好处,却没有阻拦咱们寻找别的机会;”
“更何况,我相信,咱们舅甥两个的本事,只要没了哪个人恶意压制,在什么地方不能混个风生水起么?所以舅舅,下决心,咱们不能再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这昂长的一番话,把丰必额真的说动了,自己的这个外甥的的确确是长大了,看问题看的很深,了不得呢~!丰必额长长的吐了口气,双手握拳,狠狠的在空中比划了个砸烂一切的手势,说道:“干了,他娘的,你说得对,再怎么憋气,也比在这里不受人待见要好上十万八千里。”
拿定了主意的丰必额,心定了下来,就开始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乌骨伦笑了笑,言道:“就是今天晚上,人的部队都已经潜伏到位了,就等自己这边的信号,如果天擦黑的时候,我没有给信号的话,他们就要开始强攻了。”
“啊~!”丰必额心中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言道:“不可能,我们的暗哨可是放出去老远,他们怎么能不被发现?”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对面乌骨伦面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不由得笑道:“我说么,原来是你小子,怪不得呢,呵呵,行了,咱们别墨迹了,时间紧迫,抓紧将细节商讨商讨,你不是还要去给人报信么。”
一边感叹青年军的强大,丰必额一边寻思着,摇了摇头言道:“还是挺难的,咱们这是第一道关卡,里面还有一道内关,内关可是你爹心腹掌控,我们外关开了又有什么用?内关卡住,恐怕还是进不去。”
乌骨伦早就有了定计,胸有成组的说道:“这个不怕,守内关的是泰图,对我还算是客气,他也是看不惯娜仁的所作所为,到时候我借口在外关同你喝酒喝晚了,要回谷内休息,赚关门,乘其不备将他拿下,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极高。”
接着两个人细细的谋算了起来,怎么打开关口,怎么堵住去路,怎么安排找心腹给青年军带路等等,怎么在里面制造人为的混乱等等,定计之后,天色刚近黄昏,乌骨伦不敢多留,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去找一直潜伏在外面的卢天达通消息。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这个夜晚的回春谷岗哨亭台之上,丰必额正在巡视着哨位,只是他显得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与人说话的时候眼角总是时不时的往谷外方向瞟去。不过他的手下们倒也没觉得自己的老大行为反常,因为他们也收到了风声,后日看守这个关卡的所有士卒,都要参与到进攻尼堪外兰城的战役之中去,而他们的上司将会成为一名小兵,第一个冲锋在前,所以他们的顶头上司有此反应也是正常,不是被人冤枉遭罪了么。
一名平日里同丰必额关系挺好的士卒,还怕丰必额看不开,开解着自己的上司兼弟兄说道:“大哥,你也不必揪心,说句不好听的,哪尼堪外兰就是残废城,你说说平日里咱们的武士和他们的武士碰到,哪次不是完灭他们?所以啊,也许后天咱们一个冲锋,嗯,不,只要喊的声音大一点,估摸着人就投降了,这第一个攻上城池的首功不就是您的了么,到时候官复原职也是有可能的么。”
那边有另一名士卒紧了紧衣服,没好气的说道:“你别扯了,就那个毒女人在位,你就是将大明皇帝的脑袋摘下来,恐怕也没有咱爷们的好日子过,嘿,要我说,后天出工不出力,晃晃悠悠的糊弄着也就是了,既然看不上咱们也门,拿咱们当送死的,爷还就不伺候了。”
“屁~!”丰必额语调深沉,仿若极为愤怒的摸样,言道:“你以为人都是傻子啊,你要是敢耍滑,人就敢砍你的脑袋以儆效尤,到时候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还更冤枉,你说说你想选那一边?”当然丰必额也是有意挑祸,让手下的这帮弟兄们愤怒之火烧的更凶些,好为后续的工作做准备。
果然,这话一说,围着丰必额的几名弟兄立刻气愤了起来,说道:“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哥,要不然干脆,咱们跑,你拉着咱们进林子,当土匪去算了。咱们自己干,反正这山大得很,进去之后,谁也别想找着咱们。”
“对啊,我看行,”边上有一个弟兄也附和道:“咱们是姥姥不爱,舅舅不亲的主儿,既然如此,干脆现在跑了算了,卖个球命,谁爱干谁干去。”
一个开口,两个开口,整个哨卡数十人都响应了起来,这些人同丰必额相处多年,早就已经感情深厚,再加上上头不分青红皂白居然将所有哨卡的人都发配到了前线,这让大家伙儿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心情。
看到底下的兄弟们群情激昂的摸样,丰必额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鼓动呢,结果下面的弟兄们就要自发的组织起来脱离营寨,这可是件好事情,军心可用么。只是这个时候的大伙儿正在兴头上,说话的声音太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传出去老远,丰必额担心,万一要是让后面的家伙有所察觉,那可就是误了大事。
于是他连忙压低声音,喝斥道:“都给我噤声~!想招人来还是怎么的?别扯哪没用的胡咧咧,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寒冬腊月的,你猫到山里面去,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用礼敦派人捉拿,恐怕没两天弟兄们都要喂了山中的野兽,就算你侥幸不死,熬过了冬天,你们的家人怎么办?没看到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人在青年城当兵的族人们的家属的饿么?你们想全家死光,还是阖家成为奴隶?”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么?”有人垂头丧气,一副听天由命的摸样说道。
略微思索了片刻,丰必额决定虽然不能明说,总还是能有些暗示的,于是,很是强势的挥了挥手,说道:“弟兄们,不必担心,大家伙儿跟了我这么久,早就如同一家人一样,更何况,原本这事就是冲着我来的,弟兄们都是受到了我的牵连,不必担心,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