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门三杰
作者:马君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83

欧阳靖自认为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一生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如今却委屈在了一间肮脏、窄小的牢房中。

幸好的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还会有人来看他。

他叫敖束凸,同样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两个堂堂正正的人相遇,自然会是一段男人间铁一般的深交。

但是,因为宗族的关系,他们却最终不得不站在不同的营地,为了维护自己一方的利益,他们兵戎相见,一晃已是十几个春秋。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他们终于能如此安宁的坐在了一起,也算是第一次……

他们在这间脏乱的牢房中席地而坐,地上摆着一坛喝了多一半的女儿红和几样简单的小菜。

因为是深夜,四周显得格外的安静,就连老鼠跑过的声音,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坛酒,他们已经喝了一个多时辰,可是却谁也没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用说,他们心里都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两个同样自认为刚正不阿的人,却已是不同的命运。

一个仍然是大元朝宝疆护国的大元帅,另一个,却将沦为刑场上一个待斩的死囚,一刀下去,连人都做不成,顶多算一个含冤而终的孤魂野鬼。

敖束凸此时又举起酒碗,顿了顿才说道:“欧阳兄,像你这样的忠义之士,永远是敖某最敬重的。”说罢独自一饮而尽。

他已经独自饮了三、四碗,欧阳靖身前的那一碗,却一直慢慢的摆在那里,未曾动过。

又沉默了许久,欧阳靖终于开口道:“你敬重的是正直的官,我敬重的却是那些每日辛苦耕作,靠着力气养家活口的山野村夫。他可以是一个樵夫,也可以是一个渔夫。”说话间,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微笑。

“我不懂,什么意思?”敖束凸追问道,他已经喝了太多,此时的心情,显然有些激动。

欧阳靖又是一笑,说道:“你并非不懂,只是不愿去那样想罢了。你看,他们很平凡,也很卑微,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宁愿扔下锄头鱼竿,拿起刀剑木棒,向你们这些残暴的统治者发起挑战,哪怕血洒大地、哪怕身首异处,他们却不曾怕过……”

敖束凸久久的盯着欧阳靖那张苍老的脸,从他进来到现在,那张脸上始终挂着同一种表情,那是一种从容,一种平静,一种不可一世。这种表情,在这充满怨气,充满死亡气息的牢狱中,是不该有的。

“何必呢,大元朝统领中原是顺应天意,你们何必要逆天而行?”说话间,敖束凸有提过酒坛,叙满了自己的酒碗。“你与我苦苦争斗了这么多年,天下有所改变了吗?这天下依旧还是我大元之地,这就是天意,亦是你们汉人的命运。”说罢他抄起酒碗,一昂首,已将碗中的酒喝了个精光。

“这条路不是我自己选的,身为汉人,我的血肉已注定将我送上这条不归路,不成功便成仁,我等忠勇男儿,岂能沦为你等蛮人的走狗,任你宰割?”

“哈哈,说得好。欧阳兄,我不也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出生,我已是草原上一只翱翔展翅的雄鹰,维护我大元朝的疆域,也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啊……”敖束凸说完,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顿时一同放声大笑起来。

“欧阳兄,你不该死。”敖束凸说着又伸手去提那快要见底的酒坛,却被欧阳靖一把按住。

“再喝下去,明日恐怕你要与我一同到阴曹地府报道了。”他说完端起自己半天没动的那碗酒,几口便喝了下去。

的确,在很多人眼中,他不该死。但在另外很多人眼中,他却该死,该死到了极点。

“什么时候了?快天亮了吧。”欧阳靖站起身子,透过墙壁上的铁窗,朝着外面的夜色望了一眼,又转身向敖束凸问道。

“是呀,寅时快过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你最后那顿断头餐怕是已经送来了。”说到这里,敖束凸不由叹了一口气。

“恩”欧阳靖又转身看向窗外,借着皎洁的月色,可以看见他头上无数根银白色的发线在闪烁着灰暗的微光。

“欧阳兄,你当真选择这条死路?你别忘了,我还能救你一命。只要你说出你金陵刀派的起义军如今藏身何处,我便可以……”

敖束凸说到这里,却见欧阳靖猛然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尚未说完的半句话,这才硬是憋了回去。

“敖束凸,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你莫要忘了,我欧阳靖虽命不久矣,不过我金陵刀派尚有我子欧阳甫和一门三杰在,就算他们三个都不在了,我派只有还有一个人活着,义旗就要高举到最后,直到将你们这些蒙人赶出中原为止!”

“呵呵,一门三杰?楚铁侠、顾长云、碧霄,你这三名弟子近年来确实为金陵义军出力不少,不过你不要忘了,连你的宝贝儿子欧阳甫所率的义军,如今也已被我朝大军团团围在燕赵之地,你这三名弟子,早晚也将是如此下场无疑……”

欧阳靖眉心冷冷一震,转而笑道:“呵呵,那又如何,只要能将你们逐出中原,我金陵刀派甘愿做一只先锋军,已死捍卫我大汉血肉。”

“你……顽固不化……”敖束凸猛然喝到,说完却又轻叹一声,笑道:“我却最佩服你这身血气……”

欧阳靖淡淡一笑,“一会儿你出去时顺便帮我给狱卒大哥带个话,明天的断头餐记得多放些盐,牢里的饭菜太清淡,我有些吃不顺口。”说罢两人又一同大笑起来。

笑声很快被淹没在无尽的夜色中,他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沉寂,仿佛都在想着什么。

这时,欧阳靖长叹一声,突然打破了着黎明前的死寂,整座大狱不时回荡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一腔热血半天霞,几度红尘苦做茶。笑看风云人独醉,便撒豪情泣天涯。

长夜无尽,无心睡眠。我们独醉天涯、笑书风云的故事,便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