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的收拾了一番，能用的东西并不多，羽溪带的包袱被血浸透了，里面的干饼是不能再吃了，他们两个浑身是血却没有能换的衣物。当然这并不是很糟糕，严重的是楚清风的马受伤了。

羽溪清楚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山贼有可能会派出更多的人来复仇，而受伤的马儿无法带着两个人逃离这里。

此时楚清风正拿出随身携带的医药包，给马儿简单的包扎，羽溪见此只好上前去帮忙。

这匹马也是个性烈的，刚才打斗的时候有观望的山贼，想把它牵走，而它却是拿出了宝马的脾气来，扬起前蹄踏向来人的面门，好几个山贼都丧命在它的蹄下，而它当然免不了受伤，前腿的上方被砍了一刀。

要说这马儿的伤口也不深，包起来之后它应该还能跑，但肯定是没法再让人骑。

楚清风动作很快，一边缠绷带一边凑近马头轻声低语：“好马儿，且忍着些，一会儿你原路返回，到雷州城里去。”

马儿很通人性，似是意识到了即将要和主人分离，于是重重地打了个响鼻，轻微的扭动身体以示不满。

楚清风也不生气，只是腾出手来梳理它的鬃毛，一下一下的安抚它，一人一兽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

羽溪见了这番情景都不免羡慕，楚清风对待他放在心上的人或是物都是极其温柔耐心的。

从这方面来比的话，我还不如一匹马？

羽溪被自己突然间冒出的想法惊到，顿时囧了。挥了挥手赶走这些奇怪的念头，定睛再看时楚清风已经为他的马包扎好了。

楚清风望着他的马儿远去的身影，注视良久，道：“它离开的痕迹会转移追兵的视线，带上东西，我们该进山了。”

羽溪还有点儿懵，楚清风觉得她是被吓得，营里的新兵第一次上完战场后差不多也是她这个样子，呆呆的，好像魂都没了，明明很害怕，却又想装作很强大的样子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羽溪嘴上是应承了，可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好像她听到了楚清风说话，但又没听懂楚清风所表达的意思。等她回神的时候，楚清风已经提了一包东西塞进她怀里。

羽溪疑惑的看楚清风，迟钝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复又打开包裹，里面竟是老妪之前炫耀的雪玉笋，于是羽溪更加疑惑。

“拿着吧！战利品。”楚清风解释道。

羽溪下意识把东西抱紧，“哦”了一声。

羽溪迟钝的样子让他无比心疼，楚清风不由得叹息，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重。

在军中，如果第一次上战场还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都会经历这么一个奇怪的阶段，老兵们把这段时间称为“黑暗三天”，因为一般人从杀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大约需要三天。

这三天他们会一遍一遍回想起自己杀人时的具体情景，记起每一个细节，甚至清楚的看到被杀者的脸，他们的行为变得很怪异，好像一直在思考，又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没办法，这是每一个手上沾染了鲜血的人的必经之路，他现在还不能直接把羽溪心里的恐惧扒开，这样她会崩溃的。

“那老妪往后退的时候没有带着东西，她大概觉得胜券在握吧，谁知后来性命都难保，更是顾不得这宝贝了。”

楚清风说道，本着打了胜仗就一定要有所收获的原则，楚清风拿东西拿得心安理得。

羽溪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憋出了个“哦！”字，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得了稀世珍宝的喜悦。

楚清风于是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那匹马没有名字吗？”

两人刚刚进到山林里，楚清风就听到羽溪突然来了这一句，他还反应了一下，发觉这真的是一句毫无逻辑关联的话，不禁一脸黑线。

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确实没有名字，在军营里长大的马儿往往会有一个简单的名字，是为了避免和其他的马弄混。但它原本就是一匹野马，而且特征足够鲜明，我觉得它不需要名字，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不会起名字。”

楚清风刻意解释得如此详细，他尽量让自己多说一些，好分散羽溪的注意力。

“黑暗三天”很难熬，楚清风心想让羽溪有个别的什么事情来占据她的大脑也是个不错的事情，于是道：“要不你来给它想个名字吧！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做这种事情的。最好要霸气一些，也要符合它的性子。你仔细考虑考虑，不好听的话我可要给你驳回重新取了。”

楚清风觉得这个想法很妙，最好羽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合适的名字，这样她就不会满脑子都是刚刚杀人的情景。

可没过几个瞬时楚清风就失望了，只听羽溪淡淡地道：“那就叫‘赤云’吧！”

羽溪的脸上甚至都没有露出深思的表情，就这么随口一说，连楚清风这个主人也觉得‘赤云’这名字很称他那个性的马儿，不好意思驳回去让羽溪重新想。

“‘赤’代表它的外观脾气，你的马有像火焰一样炽热的毛色，还有火爆倔强的个性，‘云’代表它的速度，得道仙家驾云而行，随心所欲而且不受拘束。”羽溪慢慢地解释这个名字的由来。

楚清风觉得做这件事对她来讲好像并不费神，她可以一边发呆一边说这些，张口就来。

好吧！他不能以己度人，在他眼里难如登天的事情对她来讲实在不必费心，楚清风彻底词穷，认命似的道“很合适，就它吧！”

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是有多么不会聊天，连哄哄女人都做得不伦不类的。

羽溪今天乖得不可思议，楚清风将她带到山间的小溪旁，两人在此处洗去了一身血污。

在山林里最忌讳的就是血腥味，会招引来猛兽的袭击，因此楚清风先带羽溪来清洗。他们的衣服全都被血浸湿，因此除了洗澡，还得顺便把衣服洗了。

山间的小溪多是峰顶覆盖的冰雪融化而形成，即使已经流到了山脚，也是沁凉无比。

楚清风习惯了这种野外的生活，可羽溪可从未用这样凉的水洗过澡。

冰凉的溪水拉回了羽溪的神智，她可算是能把脑子里恐怖的记忆暂时忘却。

羽溪神情复杂地站在溪水中，看向不远处的楚清风，他早已上了岸，赤裸着上半身，背对着她，说是帮她守着，不会有人或者鸟兽接近这片区域。

羽溪想了想，还是蹲下去，把整个身体都埋进水里。就算是她小人之心了吧！羽溪这样想着，楚清风的人品她信得过，但万一有个意外呢？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还是多防着些。

虽说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依然是能够看清东西的。比如说她就可以将楚清风后背上每一次肌理的起伏，甚至上面的疤痕也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