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静秋见林平执着的样子,只觉得不忍,可偏偏犹豫着后退了几步,她早就下定决心了。
“白石,你明白的,除非你为了我抛弃你的母亲,否则我们绝无可能!”
林平咬牙,他实在心有不甘,耳中所闻是她绝情似的话语,眼中所见却是她隐忍的,惋惜的表情,这更让他深觉痛心。
他听见自己说:“静秋,现在不一样了,你不再是罪臣的妹妹,不会令我蒙羞,因此我娘就没有了再责难你的理由,你回来吧,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陌静秋闻言却是又退了几步,道:“你就当是我懦弱吧!我和她只能留一个,这是她说的,并非我执意如此。而且我也想开了,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不曾受过委屈,也受不了委屈,若真是和你在一起,我怕我哪天会真的忍不住对你娘动手,那太糟了,我不想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至此,林平再无话可说,他原以为现在局势不一样了,分别的时间也久了,陌静秋和母亲的关系就会缓和一些。
但显然是他错判了,他连单纯温柔的陌静秋都说不服,更何况自家那个固执许多的母亲?
“白石,你还是娶一个能让你母亲满意的妻子吧!贤惠的,相夫教子,侍奉婆婆,而我决计是做不到这些的。”
陌静秋说完,再不敢看林平心碎的眼神,转身就走,不走,她怕自己会心软,会把自己陷进牢笼里去。
千叶云从秘书阁出来,独自步行在路上准备出宫去赴约,他一个人跑惯了,这样省时间,也能放松心神,调整心态。
今天本来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分别,天气晴朗,艳阳高照,皇宫里主要的建筑都修复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在步入正轨,因此他心情不错。
以至于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美貌惊人的女子时,他还愣了一愣,觉得甚是眼熟。
哦!是陌静秋啊,陌清风的妹妹,她最近一直在宫里,和羽溪走的很近,只是她一直避嫌,千叶云想,应该是因那一夜云雨的缘故,女孩子到底脸皮薄,不愿见他也是正常的。反倒是他,其实还挺佩服她的,竟真的能一直忍着不说。
不过眼下的情形就比较奇怪了,他和陌静秋狭路相逢,她竟是一副全然不理的态度,把他当成是透明的么?
“陌姑娘!”千叶云凉凉地唤了一声,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他对陌静秋的身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逼得是陌静秋只得停下来,她心情本就不好,这番看见千叶云更不会有好脸色给他,她甚至都不愿多留,一门心思只想离开。
千叶云抬眸远望,就见一道视线如锋落在自己身上,他感到微微诧异,而后悟了!
眼见陌静秋就要从旁边绕过去,千叶云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玩心发作,往左横了一步,生生挡住陌静秋的去路。
他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戏谑,道:“急着走什么,不叙叙旧么?”
陌静秋闻言,立刻抬头瞪他一眼,复又觉得尴尬,尴尬得无地自容。他一定是故意的!陌静秋想。于是她再次闪身,不惜用上了些许灵力,飞也似的跑了。
千叶云回头看她奔走的背影,忽地笑了。
有意思的女孩,两头躲,却偏偏躲也躲不及。
而林平在那头沉默半晌,终是走过来和千叶云打招呼。
“本王今晚设宴,为这次来东临朝见的北燕特区大臣接风,林大人可要好好准备,毕竟,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主将可是太少了!”千叶云说道,他很快恢复了威严的气度,一本正经的,俨然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
林平隐约觉得千叶云和陌静秋之间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最后只将这种模糊的敌意归罪于自己的偏见,来自于多年战场上针锋相对的无力之时,来自于两个不同国不同主的男人之间的敌意,而非其他。
羽溪后来又细细思索了一番,差人去将废太子妃从地牢里提了出来。
在做最后的决断之前,她要见见这个女人,探一探底。
废太子妃陆箐箐来的时候已近傍晚,羽溪这会儿没什么事,本来是要在宫中设宴接风的,但她怀有身孕,不得劳累不能马虎,这等缛节一律从简,干脆由摄政王千叶云做主,羽溪自己倒是躲个清闲。
“罪妇陆箐箐,叩见陛下!”
陆箐箐对羽溪行大礼,一袭素衣,不施粉黛,不配珠钗,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身形纤瘦,面色平淡,举手投足之间端是一派沉稳淡薄之风。
这般气度,若放在从前,也只能得羽溪侧目一瞬,毕竟要做太子妃,没有几分气度可是不行。
但是如今,她在地牢里待了整整两个月,期间虽不曾遭受苛责,但阴暗的光线,严密的牢笼,肮脏的环境,以及迟迟等不来的结果,无一不是折磨心智的强力手段,若搁寻常女子,怕是早已精神崩溃了。
可她偏偏不同,外在衣着,定是为了见她临时收拾干净的,不足为怪。但那神态,细看之下近乎超脱。
羽溪因此暗暗称奇,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
羽溪并未命她起身,于是陆箐箐只得继续跪着。
“废太子所犯,是谋逆的大罪,你身为他的妻子,事先可知晓?”羽溪照流程问。
“回陛下,罪妇不知!”她答,声音沉静,不为所动。
“那你自己以为,朕该如何处置你?”羽溪沉声,压上几分严厉。
“谋逆之罪,依律当诛九族,罪妇为其正妻,难逃其株连之罪。”
羽溪闻言,心中冷笑一声,猛然怒道:“放肆!”
“废太子再不济,也是先帝的亲生骨肉,若依你之言,这第一个该诛的,竟是朕本人了?”
“罪妇不敢!”
这句不敢可真没什么诚意,羽溪暗自腹诽。
“不敢?朕看你胆大妄为,还有什么是你所不敢,不能的?嗯?”羽溪的话里充满威慑之感,陆箐箐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但心里却依旧不为所动。
羽溪将她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感到疑惑万分,她竟是连生死都不在乎了么?还是说,她在故意激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