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溪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她现在这幅样子,去上朝是不可能的了。
御膳房送来参汤,羽溪随意喝了些,而后叫陆箐箐将孩子抱过来。
当她将孩子抱到怀里的那一刹那,羽溪发觉自己的心在瞬间软化,柔和得不像话。
孩子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纯黑,但清澈纯洁,闪闪发亮,羽溪同他对视,不自觉的就笑了,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简直让人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挂到他身上去。
“他真像那位将军!”陆箐箐由衷的感叹。
羽溪闻言,心底激起不小的震动,忽地笑开了,道:“是啊!多像呐!”
她很感激陆箐箐,她说的是“那位将军”,而不是“驸马、皇后”一类的词来称呼陌清风。将军才是他真正热爱的,为之骄傲的身份,也是久久不曾有人记起的。
“要是他能看到就好了!”羽溪转而轻叹。
她如今并不觉得难过,那种大悲的情绪早已飘散了,留下的唯有思念,念他那双眼,念他的关怀和爱。
多么期待他能早些醒来,对她笑,抱抱她!
陆箐箐沉默,痛失所爱的感觉她太明白,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都足够纠缠人的一生,无从得到慰藉,也无从消解。
“朕还不曾问过你,老林这段时间可有和你通信?”羽溪抬头笑问。
身为殿前掌令女官,陆箐箐这大半年的时间的确帮了羽溪不少忙,宫中大小事务,还有往来通信都是她在拿主意,羽溪很少过问,更不用提这种私人的事情。
但出于一些期盼,羽溪很渴望看到身边的人过得好,毕竟好消息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不是吗?
“他写了许多书信给臣,信中事无巨细的写他的生活,甚至模仿文人骚客写情诗给臣,可惜他实在没有这般天赋,把情诗写出了务实派的风格,读来只觉得不伦不类,惹人发笑!”
陆箐箐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了,贝齿轻启,眉目含情,竟是一番风流模样,与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样子大相径庭,更难以想象她从前怎么就能是那样冷漠而又寡淡。
那种强烈的对比,就像是千年干枯的老树一时间发了新芽,开满了花,始觉生机勃勃、明艳动人。
“你该多笑笑!”羽溪脱口而出,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真的了解。她不再代表着某一个特殊的身份,或者某一种不可或缺的功能,而是活生生的,美丽的女人,值得被爱,值得被珍惜。
陆箐箐没想到羽溪会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林瀚也常这么说,可能是这些年习惯了冷着脸,臣总也有些提不起气!”
“唉!想想还真是仇人,这么好的殿前掌令女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狼叼走喽!”羽溪故作夸张地调侃,而后笑得满脸意味深长。
眼见陆箐箐果真因此羞红了脸,羽溪才作罢。
这是好事,如今的分别都是为了日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需要新的身份,而他则要巩固他的地位。
陆箐箐的羞涩是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断的,她转身,在看清来人之后迅速地低头行礼:“参见王爷!”
“免礼。”千叶云的声音中夹杂着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
这里没她什么事了,陆箐箐很快便退下去外头候着,于是寝宫里只剩羽溪和千叶云。
“师兄来了!今日上朝可还顺利?”
随着千叶云的靠近,羽溪突然觉得有些局促,大约是因为姿态的原因,此时她坐在床上,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坐月子什么的,形象看起来怎么着都不会太正式。而他则一身正式的朝服,绛紫色的衣袍上绣着张扬的四爪金蟒,冠帽整齐威严。
这种来自外部的对比会在无形中给羽溪难以忽视的压迫感,有如赤身裸-体。
“很顺利!你身子虚,坐月子的时候就不要多想,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有我在,不会出问题!”千叶云说道。这更像是一个承诺,带着不容置疑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凑近了去看羽溪怀中的孩子。
“可给他取了名字?”千叶云问。
羽溪笑笑,道:“不曾,我总也想不出满意的!”
孩子这会儿正好睡着了,粉嫩嫩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开一合,许是在做梦,梦里应该会有很多好吃的。
千叶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好像塌下去一块,有蜜从中涌出。
“千音谨,他在人间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千叶云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很好啊!谨儿!”羽溪眼前一亮,心里也霍然开朗,道:“等陌清风醒来了,再让他给孩子取一个随父姓的名字,在人间当然还是要跟着我姓!”
“你满意就好!”千叶云说道,只是听到陌清风的名字,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不知道怎的,不太舒服。
“师兄你看他这么小小的一个,真招人心疼!我觉得我可以一整天这么看着他都不会腻烦。”羽溪这话说的,更像是喃喃自语。
千叶云被逗笑了,道:“那是因为他现在在安安静静的睡觉,等一会儿他醒了,哭着又要吃的,又要撒尿,时间长了,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怎么会呢?”羽溪不以为意。
“想想他以后要长成你们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怎么觉得还挺骄傲的!”羽溪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缩小版的陌清风,身材健硕,但却有着眼前千音谨肉嘟嘟的小脸蛋。
羽溪一下子被这不和谐的画面冲击到了,蓦然笑得停不下来。
“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严重的怀疑你会把他惯坏!”千叶云说道。
“我要是忍不住溺爱他,就要辛苦师兄既要提醒我,又要教训他了!”羽溪颇有一番无赖的功夫,把责任全推给千叶云。
千叶云失笑,道:“也是,我怎么说也是看着他出生的,要算他半个父亲,以后若是待他严厉,教训的狠了,你可不要心疼!”
羽溪闻言,道:“师兄怕是要拿出当年教训我的劲头来吧!这样我可完全不必担心谨儿的教育了,师兄最是喜欢孩子,最是耐心了。”
“我说不过你,你连孩子的教育都要推到我头上来!”千叶云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