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和张副官讲好的条件,钟家人离开监狱七天后,在确保他们安全的情况下,钟宛若就得说出吴亚夫的下落。
得知家人平安,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宛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越发心平气和,甚至张副官查房时,她还笑眯眯问她达成夏督军心愿,夏督军有什么好处给她?张副官每天把钟宛若的话原封不动说给沐少离听,沐少离的脸越来越阴森,她钟宛若就是这样贪图富贵的人,明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不舒服?这一次,钟宛若撞到枪口上了,还想躺在钱堆上安然无恙,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七天很快过去,应钟宛若的要求,去都督府会客厅前一刻,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张副官一脸鄙夷,什么汉江第一名媛,不过一个攀龙附凤的婊子,想着收拾干净漂亮好勾引督军?不过痴心妄想,实在是钟宛若太不了解这位新督军,他只对一个女人上心,那就是他的继母谢小暇,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种区别,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至于沐少离,他热衷操练军队,排兵布阵,对儿女私情看得很淡,那么骄傲美艳不可一世的夏如冰,他亦不在乎,很少回壹号公馆,基本上都住在他另外一处府邸榭下堂,张副官权衡再三,认为钟宛若企图勾引夏军的两大实权人物成功率为零,所以他同意她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去见他们。
钟宛若跟在张副官身后,走向早已轻车熟路的都督府,夏侯刚占领汉江,还没空出时间重新修葺原督军府,匆忙之间搬进来,一切如故,钟宛若一路走来,并不害怕,没了家人牵绊,她一身轻松。
来到会客厅门口,张副官轻敲了一下门。
“进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道。
张胖子立刻后退一步,整理一下军帽,“跟我进去!”他道,挺胸昂头推开门,宛若跟入。
这是钟宛若和沐少离第一次见面,很多年后,宛若独坐在四凰别墅的窗前,看着远处的斜阳,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么清晰,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她的嘴角情不自禁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圆弧笑涡。
沐少离和夏侯坐在茶几两旁下棋,可能是这盘局太难下,两人手握着黑白棋子,迟迟不肯轻易落下,宛若进去时,两人都没抬头,半杯红酒放在沐少离面前,他却紧盯着棋盘,浓密的眼睫毛垂下,在眼睑下面形成一道黑影,宛若因刘子润的缘故,与士兵多有接触,本以为征战沙场的男人都面色黝黑,毛孔粗大,没想到江东第一名将竟是个肤色白皙,手指修长的精致男人,若不是他浓重粗黑的眉毛,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任谁都不可能把江东第一名将的称呼与面前的这个美男子联系起来,忽然之间,宛若想起南北朝时,因为太过美貌上战场不得不带上面具的兰陵王。
“不玩了,明儿有心情咱们再战!”夏侯刚要推翻棋子,不料沐少离抓住了他的手。
“都督,很快你就有心情了!先不动,一会儿再战!”
“是吗?”夏侯笑了,抬头打量宛若,面前的女孩亭亭玉立,温婉可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栀子花一样的清香味道!
“不亏江汉第一名媛,果然长得够美!”他轻佻地道。
宛若面不改色淡然地看着他,寒星般的眸子熠熠闪光,似乎他的话她没有听到!
“时间已到,钟大小姐,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该告诉我吴亚夫的下落了!”夏侯说,斜睨着她。
“督军大人,宛若想知道一件事,是谁告诉你宛若是吴亚夫的红颜知己?”
“什么?”夏侯显然没想到钟宛若会说这句话。
沐少离转头看向钟宛若,这个女人依然如三年前一样清纯美丽,淡定从容,仍保持不亢不卑,进退有度的气质。而宛若在与沐少离对视的瞬间不禁呆住了,不是为他的美貌,而是他深棕犹如潭水一般的眸子,和子润哥哥的一模一样,特别是他看人时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冷冷地,有些孤傲,像极了刘子润,若不是知道眼前的这位帅哥夏军军座的身份,宛若会觉得是她的子润哥哥活着回来了,她不仅暗暗将两人做了些比较,子润哥哥身材魁梧,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而沐少阳偏瘦,异常白净,脸型也不同,刘子润是标准的国字脸,而沐少离下巴尖一些,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谓男人中的极品,非常漂亮,可以说艳丽至极,帅气里透着妖冶性感,宛若不得不承认沐少离比子润哥哥更好看,更有味道,对女人更具诱惑力!
“你不是吴亚夫最在乎的女人吗?”夏侯反问。
“督军怎么知道的!”
“汉江谁人不知?盛家军小诸葛吴亚夫倾慕汉江第一名媛钟宛若!”
“督军无所顾忌将宛若一家人抓来二号监狱,竟是因为这些道听途说的传闻?”
“不要岔开话题,钟大小姐,按照我们的约定,七天已到,你该兑现你的诺言,吴亚夫到底在哪儿?”夏侯不准备浪费时间。
“宛若怎么知道?”钟宛若道,“督军怎么不去查问始作俑者?既然知道吴亚夫与宛若相交甚笃,定熟悉我二人,对宛若的行踪了如指掌,一定也知吴亚夫的下落,督军去问那个别有用心的奸佞小人便是了!”
“牙尖嘴利,钟宛若,别以为我放了你家人,你就可以顽抗到底,”夏侯推开面前的棋局,慢慢站起来,脸上是压抑的怒气,“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耍弄我?”
“宛若并无耍弄之意,只是确实不知吴亚夫的消息,宛若与吴大哥早在三年前就失去了联系,望督军详查清楚,不要上了小人的当!”
不愧是钟宛若,竟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沐少离恍惚又看到从前那个巧笑嫣然,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的商界奇女子。
“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妄想蒙混过关?真是天真,你是不是以为我放虎归山,你再无后顾之忧?不妨实话告诉你,你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他们回来?”夏侯不觉提高了声音。
“宛若信!”她道,“但宛若赌督军不会这么做?”
“什么?你赌我不会这么做?”夏侯看着面前这个纤细平和的女子,不知为什么,竟感到山一样的压力。
“是,因为督军是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杀了宛若督军会非常麻烦,不是吗?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督军应该不至于傻到要去做吧?”
“钟宛若,你跟我这儿故弄悬虚是不是?你以为我会上当?”夏侯轻蔑地道,“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督军若现在就去钟家抓人,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但宛若保证很快汉江,不,整个江东大小报纸都会报道夏督军酷刑逼供,屈打成招江汉第一大亨,届时人心惶惶,盛家军在汉江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督军敢保证已经投靠夏军的盛家军旧部不会思变反悔?何况那些隐藏,伺机而动的?”
钟宛若的话重重击中夏侯心脏,他岂不知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刚接手汉江,百废待兴,人心不稳,他知道钟宛若不是危言耸听,钟家看上去是儒商,但与汉江政界军界颇多联系,钟立仁作为江汉第一大亨,商会会长,只要他振臂一呼,江汉的经济立刻陷入瘫痪,那将是他最头痛的事儿。
“钟宛若!”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不了解我,我夏侯天不怕地不怕,我不会被你吓住,你说出吴亚夫的下落,我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亏待你钟家,如果你一味顽抗到底,我亦不会放过你!”
“无可奉告!”
“你当真不怕死?”夏侯恼羞成怒,从腰间掏出手枪,“只要我轻轻一勾手指,钟宛若,红粉骷髅不过一线之隔,你可想明白?”
“宛若当然怕!”宛若针锋相对,“宛若落在都督手里,生死皆有督军做主,如果督军不在乎汉江四百万民心,不怕吴亚夫的报复,尽可开枪!”
“刚刚你还说自己不知道吴亚夫下落,死到临头,就又搬出吴亚夫来了?”张副官忍不住质问钟宛若。
“宛若到底是回答督军大人之话儿还是张副官的?”宛若轻笑道。
“滚下去!”夏侯冲着张副官吼道,“钟宛若,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到底说还是不说?”
钟宛若忽然向夏侯迈进一步,一把抓住手枪顶在自己额头上。
“开枪吧!督军!”她平静地说,“宛若虽是养女,但深得父母疼爱,这一枪下去,汉将将不再平静,督军将永远无法登上江东王的宝座,宛若敢断言,督军会再次陷入战争漩涡!”
夏侯怎会不明白宛若说的话,杀了钟宛若,钟会长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要说钟家人,就是躲在暗处,他一直处心积虑要找的吴亚夫也会想方设法报复,如果不杀她,这样精明厉害的女人将是自己最大敌人,思及此,他眼中杀意又起!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
“怎么回事?想死吗?”夏侯把一肚子气发在这个侍卫身上。
“报告督军!”侍卫说,磕磕巴巴,“督军,不,不好了,街上,街上游行,还有------”上前几步,将一份报纸放到夏侯面前。
夏侯猛地一用力,宛若被甩了出去,跌倒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夏侯抓过报纸,片刻,他的手抖动起来,报纸上头版头条写到:“新督军草菅人命,汉江大亨惨遭酷刑!第一名媛钟宛若蒙冤入狱!”文笔相当不错,声情并茂把钟家人的遭遇写得详细生动,同时配上了钟会长和钟震被毒打伤痕累累的照片。
夏侯气得七窍生烟,他将报纸撕个粉碎。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报馆!”
“呵呵!”宛若笑了,“督军封得住报馆,岂能封住汉江悠悠众口?”
“钟宛若!”夏侯失声大喊。
张副官脸色惨白跑进来,帽子歪了。
“督军,不好了!”他一边揩汗一边道,“汉江商会宣布解散,码头,船运,钱庄,甚至纱厂都停工了!”
事情完全脱离掌控,夏侯看向沐少离,尽管沐少离面不改色,但皱起的眉毛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钟宛若。
“钟小姐!”沐少离道,语音低沉,“七天,不过七天,你竟然将一场败局扭转成如今局面,你真好本事!”
“彼此彼此!军座也好本事,为抓宛若,竟另张副官逼停火车,滥用酷刑,屈打成招,堂堂江东第一名将,竟然也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若进口武器落入尔等手中,宛若岂不是江东七省百姓的罪人?”钟宛若慢慢站起来。
“你的意思,我和沐军座是残暴之徒?”夏侯不愿意听了,“原来你答应七天后说出吴亚夫下落,竟是争取时间,让你家人做这些事儿?我,我真是昏了头了,会相信你的鬼话?”越说越气,“钟宛若,这一局你赢了,不过咱们还没完,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伺候!”
张副官早就恨得牙根疼,一听夏侯的话,立刻眼冒凶光,高叫侍卫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扯着宛若的手臂向外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