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医给钟宛宁诊治时,沐少离一直站在窗前没说话,他的胳膊早已包扎好,厚厚的纱布缠绕着,背对着屋里的人,玉树临风般瘦长坚挺的后影,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落寞和孤寂,竟让人油然而生怜惜之感。
怜惜?钟宛宁只觉自己脑子出问题了,这样一个杀伤力强大的男人,怎么能和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她掉过头不看他。
陆军医手法真不错,很小心帮她处理受伤的胳膊。
快要结束时,沐少离去了洗漱间,再出来时,焕然一新,胡子刮过,白净的脸上一双深棕如海洋的眸子,闪着魅惑邪气的冷光,高高的鼻梁下一张薄凉的唇,长长的睫毛闪动着。
妈的,这个禽兽真是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好皮囊,钟宛宁暗暗骂道。
“你是住一晚回去还是现在就走?”他问。
“什么?”手臂刚刚打上石膏的宛宁有些懵懂。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他淡淡道。
“你不杀我?”她立马问。
“杀你?你姐姐会怪我!”他云淡风轻道,“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便什么时候送你回去!”
“你少扯,我姐姐早被你抛弃了,”钟宛宁象被蛇咬了般,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要杀你,与我家人无关!”
宛宁这个样子,竟让他倏地想起她来,一样的刚烈,一样的视死如归,只是他的宛若更胜一筹,柔中带刚,不象宛宁这般沉不住气。
没有人可以和她比,她是独一无二的钟宛若呀。
“孤男寡女,我们不适合共处一室,若我将你放置别的屋子,恐怕你过不了今晚!”他道,披上一件黑色大裘,“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宛宁断然拒绝,他不可能这么好心,定有阴谋,一眼看见陆军医药箱中的手术刀,伸手抓住,就抵在脖子上。
“你休想拿我威胁我爹娘!”钟宛宁决绝地道,“要杀你的是我,我现在还你命就是了!”手腕一动,就想抹脖子自杀,沐少离心头一凛,飞身扑来,化掌为刀,劈在她手腕上,饶是这样,钟宛宁的脖子上还是出现一道血痕。
沐少离单手掐住她脖子,眼中全是狠厉。
“你信不信你再任性,我杀你全家!”
钟宛宁怒目而视,他的手掐着她脖子,她只觉呼吸困难。
“你当我不知道十个杀手九个是钟震杰作?你想牺牲自己保全你家人,真是天真!”他松开手。
钟宛宁咳个不歇。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杀手是我哥派去的?”她梗着脖子叫板。
“我沐少离杀人不要证据!”他凛然道。
“嗯嗯,我相信!”她点头,“沐少离,你不得好死!”
“”沐少离没说话,陆军医却吓得手脚冰凉。
“家诚!”沐少离道,对着耳朵贴在门上的莫副官道,“将这个丫头的嘴给我堵上!”
家诚一挥手,两个侍卫紧跟其后冲进来,一人拉住一只胳膊,宛宁痛得惨叫一声,家诚趁机把毛巾塞到她嘴里。
家诚虽对军座抛弃二夫人不满,但这个黄毛丫头辱骂军座不得好死,还是让他生气,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毒,连带着塞的时候也不客气,宛宁晃着头,难受得很。
“去钟府!”沐少离吩咐道。
家诚看看军座,又看看那个脸红脖粗,拼命挣扎的钟家二小姐。
“军座是要送这个丫头回家?”他胆大地问了一句,“可是她”
“你认为我把自己的小姨子留在房间过夜合适吗?”他淡淡地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少啰嗦!”
家诚不敢再多话了。
很快,家诚开车过来,打开车门,沐少离坐前排座位,而宛宁则被反剪着手塞在后面。
夏如冰站在回廊上,高傲地仰着头,冷冷地盯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子。
“军座这是玩的哪一出?”大喜不解地道,“这个贱货要杀他,怎么他还要亲自送她回家?”
“因为咱们的军座比她还贱!”夏如冰握紧拳头道,发白的指骨暴露她心中的气愤。
这段时间,因为刺杀行动屡屡失败,钟会长心情浮躁,血压突突升高,从不信鬼神的他竟然去寺庙斋戒了五日,只求菩萨保佑,让沐少离受到惩罚,让他这个原本就亏欠养女的父亲为她报仇雪恨!
晚饭的时候,钱嫂特意做了几道清淡小菜,自从大小姐下落不明后,老爷就胃口不好,太太整天愁眉苦脸,让钱嫂老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常常睡到半夜就心悸起来。
所以,当她端着托盘从餐厅出来,转过雕刻花鸟图案的巨大屏风,骤然看见明晃晃枝形水晶灯下的沐少离时,心脏不会跳动了,她愣愣地看着这个俊美异常,却比毒蛇还要狠毒的男人,手里的托盘哗啦啦掉在地上,可能有地毯的原因,并没发出多大的响声!
“啊!啊!”钱嫂抱着脑袋尖声大叫。
如果说托盘掉地没引起钟会长和钟太太的注意,那么钱嫂的尖声惨叫让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客厅。
沐少离怎么都没想到钟家的下人看到他会如此惊恐,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钟会长比钱嫂还要厉害,一张老脸惨白,嘴角抽搐着,浑身抖个不停,不知是气得还是怕的,印象中,这个老狐狸善于隐藏自己的心事,喜怒哀乐不行于色。
“啪!”钟会长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扇了沐少离一个耳光。
安静,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家诚和那两个侍卫,钟太太和钱嫂全都如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能动,宛宁从没想过一直在她眼里懦弱的父亲会有这么酷的时候,若不是嘴被毛巾塞住,她定会大声喊好。
沐少离的脸瞬间出现五个红红的掌印,他也没想到,钟会长会忽然给他一个耳光,眼中乖戾一闪,手不觉伸向腰间。
钱嫂忽然摇晃了两下,身子向后一仰,昏倒在地。
这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忽然倒地,让激怒下的沐少离清醒过来,这个扇他耳光的男人,是他的岳父大人,他不仅不能杀他,就算挨了打也不能还回去,他已经错了,不能再让她伤心,那个女人在乎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家人,他还没得到她的原谅,哪里还敢造次?
“少离此来,并无恶意,只是送宛宁回来!”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极力压抑心中的火气,“岳父大人忽然发难,少离不明为何?”
“钟某当不起军座的岳父!”钟会长激怒下扇了沐少离耳光,如今已清醒过来,不过仍然恨意难平。
“军座早已将小女送于他人,钟家与军座已无任何关系,倒是军座欠钟家一个解释,”钟会长冷冷道,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好半天才止住浑身抖动,坐下来,“小女哪里做错,惹了军座?”
“宛若并无过错!”沐少离道,钟会长没让他坐下,他倒也不敢太随便,一向张扬霸道的沐少离即便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夏侯,也不曾让过半分,如今站在钟会长面前,竟毫无底气,凶不起来。
“没有过错?钟某以为宛若杀了军座的双亲大人呢,军座如此恨她入骨,杀之不足以平息心头怒火,还要如此羞辱?”钟会长冷冷道,撕破脸的感觉真好,面对曾畏之如虎的人竟象面对一只猫。
“少离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还请岳父大人不要生气,原谅少离这一回!”他道,低垂着眼睑。
因为一直误会钟宛若,连带着对钟家人也无好感,婚后,沐少离从未与宛若一起回过娘家,哪怕与宛若演戏最真的时候,钟家上下依然畏惧这个姑爷。
道歉的话竟然从这个嚣张狂妄,心狠手辣的江东第一名将嘴里说出来,可想而知,在场众人的震撼程度。
家诚此时异常同情自己的老大,若不是爱惨了二夫人,他哪里会如此低声下气?可是军座的这份痴心明显没有得到同情。
“原谅?”钟会长嫌恶地看着他,好像面前的不是绝美的美男子,而是一个恶魔。
“沐军座钟家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道,凛冽地,“钟家上下八十七口,你要杀就杀,想要得到原谅,永远都不可能,我不妨直言告诉你,所有派去暗杀你的人,都是我花高价请来的,士可杀不可辱,你羞辱了宛若,你是我钟家最大的敌人!”
家诚只想哭,看来这次军座麻烦了,明显曲线救国行不通。
沐少离只觉浑身冰冷,一切超出他的想象。
“我没有与你计较,是看在宛若的面子上,”沐少离冷哼道,极度的失望后,嗜血的本性立刻露出来,“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只是不知道芝兰雅苑里那个被你们保护得非常好的女人,你们在不在乎?”
钟会长如坠寒冰中,从头冷到脚。
“你想怎么样?”他如泄气的皮球,沐少离怎么会知道刘太太?
“少离与宛若误会重重,只想见她一面,把事情谈清楚,岳父大人,少离已经知道错了,绝不会再做伤害宛若的事儿,请岳父大人成全!”
“你以为我知道宛若消息而不告诉你?”钟会长惨笑,“我和你一样不知道,钟府潜入北关的人不会比你的人少,想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样乱糟糟世道,身无分文”一滴老泪滚下眼角,他赶紧擦掉。
钟会长的话显然触动沐少离一直绷紧地那根弦,那个怀着他骨肉,他深深愧对的美丽女子,到底去了哪里?他以为她怎么都会与家里人联系,没想到,她竟决绝至此。
“她长到这么大,不曾过过一天好日子,若果你对她还有一丝怜惜,就不要再拿那个女人威胁她了,”钟会长慢慢站起身,“我累了,想休息了,军座要怎样做,都请随便!”
蹒跚着向书房走去,沐少离看着那个萧瑟的背影,羞愧难当。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