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与养父热聊的这段时间,沐少离仰在躺椅上,本想小憩一下,没想到竟睡了过去,若不是侍卫叫他,他还醒不过来。
“军座,刚小翠说,二夫人吃了大半碗饭,两个红烧鸡腿!”长着圆圆脸的近身侍卫八卦道。
沐少离惺忪地看着近身侍卫好一会儿。
“你再说一遍,二夫人怎么啦?”
“军座,”近身侍卫看沐少离微红的脸道,“是小翠告诉属下的,说二夫人食欲很好,竟比从前吃得还多!”
沐少离一下子站起来,推门就冲了出去,他急急忙忙穿过回廊,拐过月亮门,一抬头,竟看到宛若站在台阶上,转身,娟秀的侧脸,长睫毛上一滴欲落未落的水珠,忽地一阵风吹过,那滴泪终是没留住,掉在地上。
沐少离痴了,惊觉那滴泪犹如千金重,直直地砸在他心上,令他万分疼痛。
“宛若不哭!”他道,从后面猛地冲上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不动,浑身无力地任他抱着,她就在他怀里,他却觉得她会象一缕青烟般随时飘走。
“宛若,少离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他道,颤颤地。
“宛若从未爱过军座,留下的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军座要之何益?”她道,声音凄冷。
“宛若,子润哥哥求你!”他道,更紧地抱着她,她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泪水瞬间盈于眼眶。
“子润哥哥已经死了!”她忍下泪水道。
“我没死,你知道的,我没死!留下来,别走!”他心神俱碎般道。
“若宛若不答应,军座会怎样?”她转过头面对着他,他看她仍然肿胀的双目,那里面罩着一层凄迷的水雾。
“你知道的,你总是拗不过我,从小就是!”他说,伸手欲抚摸她的脸。她轻轻一侧,不着痕迹地躲开。
“若军座真想补偿,就放宛若离开,让宛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论我是沐少离还是刘子润你一样不原谅?”他苦笑道,“是呀,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宛若,一时之间让你重新接受我,你定心有不甘”
“”她直直地看着他,曾经熟悉的脸,不管是过去那个阳光灿烂的子润哥哥还是现在这个冷酷妖孽的军座大人,她都陌生得很。
“好,我答应你,”他不敢看她澄澈的双眸,“放你离开,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我定重新打开你心扉,宛若,你可答应?”
“军座以为宛若要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受了委屈,心不甘气不顺?”她淡淡地道。
“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军座与宛若二人无法在一起的,不是宛若曾经受了委屈,而是无论是今天的军座还是过去的子润哥哥,都没有选择相信宛若,横亘我们之间的是信任危机!”她惨然道。
是呀,聪明人终究是聪明人,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若是有一分相信,怎会误会她至此?自己是怎么啦?与她相识相知多年,怎么就中了盛放老贼的圈套?沐少离说不出话来,嗫嚅着红了脸。
“军座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大把美女等着军座垂青,不需要在宛若身上浪费时间精力!”她道,“明日一早,宛若即离开,请军座成全!”
“宛若,就算少离对不起你,小翠家诚,榭下堂你就半点不留恋?你不是这样狠心的人,若我从此后相信你,你可愿”他就像濒死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生机,可怜巴巴看着她,这样英俊的男人,若宛若不是深入骨髓地了解他,估计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儿。
“宛若不愿意!”她断然道,“宛若心意已决,明日离开后,从此山高水长,无需再见”
说罢,决然转身进入房间,沐少离呆呆地看着她苗条的身影,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明明几步之遥,就可以将她再次抱进怀里,若他仗势强留她,她顾全大局,还是会留下,但她的心呢?她会更恨他,他们之间再无转圜余地,她是他最爱的人,穷尽一生都爱的人,就算他被仇恨蒙蔽双眼时,心里依然明白不管多恨,他都无法不喜欢她不爱她,原来她是他戒不掉的。
他倒退着下了台阶,浑身的力气象被抽光了一样,以致于退到最后一个台阶时,险些没跌倒,他靠在台阶左侧的槐树上,心神俱碎。
月如钩,漆黑的天幕星儿很少,都被冻得躲了起来,沐少离浑身冰冷,一个声音对着他说,不能放她走,走了就再不会回来,你就完全失去她了,另一个声音却说,你哪里还有脸面挽留她,她是那么刚烈的人,若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放她走,重新追求她,你还有机会,毕竟她曾那么地爱着她的子润哥哥。
梆子声当啷当啷,声声震心,不知觉间,竟已经东方发白,沐少离终于不再挣扎,他迈着僵硬的腿,一步步走向侍卫值班室,长长的走廊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一个起床尿尿的侍卫,睡眼朦胧,哆哆嗦嗦拎着裤子,猛一抬头,看到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骇得怔住,待看清是军座时,整个吓得说不出话。
“军座!”他忙举手敬礼,手突然松开,裤子险些没掉下去,他手忙脚乱向上拽。
“去叫莫副官来见我”沐少离道。声音疲惫不堪。
“是!”这个士兵尿吓得憋回去了,转身回跑。
沐少离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和香烟,点上,靠着墙壁喷云吐雾。
莫副官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时,有幸欣赏到这个魅惑至极男人颓废的美,别有一番韵味。
“军座!”家诚敬礼后站定。
沐少离喷出一口烟圈,冷淡地看着他,家诚尚未从熟睡中清醒过来,又见军座深夜亲来值班室找自己,还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不禁浑身发毛,绞尽脑汁想军座吩咐的事儿哪件没做好,可人就是这样,越紧张脑袋越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明白,忽地脑子闪过一片白光。
“军座,家诚这就去先锋营,将改制计划书交给程营长!”家诚想来想去只有这件事忘记做了,但他有些糊涂,别说现在是休战时期,就是战争时候,军队改制也不是什么大事?军座竟为这样的小事亲自登门?
“不着急”沐少离道,“明儿一早二夫人就要离开,你偷偷跟在她后面,看她到底去哪里?但别被她发现!”
“二夫人都回来了,怎么还走?”家诚不禁多嘴问道。
“是呀,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走?”沐少离苦笑一下,“家诚,记住,千万别对女人动情,特别是聪明女人,你动了情,你就死定了!”他道,将烟头抛在地上,用脚踩灭,而后转身顺着来路而去,背影萧索孤单,一瞬间,家诚觉得叱咤风云的军座好可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宛若就起床,原本没准备吃早饭,不想,厨房竟早早就准备好了,小翠端着早饭进来时,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宛若心里也难过,毕竟这么长时间,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军座怕你看见他食欲不好,就不过来陪您了!”小翠说,一样样端上清粥包子花卷和酱菜。
宛若点头,安静地吃早饭。
“二夫人,真的就不能原谅军座?军座是做错了,可谁能不做错,他都道歉了,您怎么”眼泪掉了下来,“小翠舍不得您走,您走了,没人对小翠好了!”
馒头梗在喉咙处,宛若放下筷子。
“小翠,我吃好了!”她道。
“二夫人,对不起,小翠不说了!”她看她不吃了,忙慌道。
“小翠,我不再是你们的二夫人了,以后侍候军座和大夫人时,万事小心,学会照顾自己!”
“好,小翠听二夫,不,听宛若姐的,宛若姐也要答应小翠,好好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擦了又擦。宛若回来那会儿,小翠开心死了,没想到,不过三天
宛若站起身,拥抱了她一下,“我走啦”便挑开珠帘,毫不留恋地迈步出去,刚一推开门,竟看见榭下堂的下人们齐刷刷围在门口。
“二夫人!”他们忽地跪在地上。
“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宛若忙道,人群中有花白头发的毛管家,有圆滚滚,傻头傻脑的小豆子,还有和小翠经常一起玩的秋丫,都眼巴巴看着她,她虽是二夫人,但他们知她和气,见多识广,小豆子掏到麻雀烤好后都会送到她面前,牙尖嘴利的秋丫会红着脸告诉她哪个侍卫想讨她做婆娘,‘还以为自己是军座呢,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丑死了,我才不要嫁给他!’说完后,还不忘嘲笑一下追求她的那个家伙,至于毛管家,总是提醒她注意保暖,多吃一点,太瘦没抵抗力,怎么为军座开枝散叶呢?这个榭下堂的老人据说年轻时死了婆娘,从此孤身一人,没有子女,是想着老死榭下堂的。
“二夫人,不要走”毛管家老泪纵横。
“二夫人,留下吧!”七嘴八舌地,仰着脸苦巴巴哀求宛若。
宛若只觉气血上涌,浑身不仅都抖起来,沐少离为了让她留下,竟想出这样的法子。
“请大家都起来!”宛若道,“这样跪着让宛若情何以堪?宛若已不是你们的二夫人,与大家的情义永记心中,宛若已与军座说好,请大家不要难为宛若!”
众人听着,却不肯起来。
“请大家起来!”宛若又道,“大家执意如此,不怕伤了宛若的心吗?”
“二夫人这是唱得哪一出?”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夏如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一身纯白织锦棉旗袍,肩上披着火红狐皮大裘,富贵华丽,雍容典雅,高傲地仰着头一步步走近钟宛若。
“这些人代表军座给妹妹下跪求情,妹妹不依不饶,难不成要军座亲自来跪才行?”她冷冷地道,“或者,如妹妹所愿,军座休了如冰,让妹妹做大夫人,妹妹才肯留下?”
“宛若并无此意,姐姐也不需如此!”宛若道,忽觉兴趣索然,“宛若与军座有缘无份,亦不想强求,姐姐深爱军座,是宛若唐突了你们两人,一切都是宛若的错,如今只求离开,还望姐姐成全。”
钟宛若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怎么看都不象故意拿乔,夏如冰看着她,又看看跪了一地黑压压的脑袋。
“此话当真?你真的想放弃军座?而不是赌气?”夏如冰问道,“钟宛若,你太聪明,如冰搞不懂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若真如你所言,如冰就做回小人,放你离开,只是你不要后悔,以后在军座面前耍滑撒娇,让军座迁怒与我!”
“宛若已与军座恩断情绝,不想再有任何牵绊,宛若无意中介入姐姐与军座的感情,后悔莫及,如今只希望姐姐与军座双栖双飞,恩爱白头,若此话有一句不是出于真心,宛若天诛地灭!”钟宛若决绝地道,既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就算中间没有这些不堪往事,早晚也是分道扬镳,不如趁早了断,免得纠缠不休,伤人伤己。
夏如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赶走了情敌,本以为要自己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却不想钟宛若主动偃旗息鼓,举双手投降,就像一个准备多年的拳击手,天天都琢磨着怎样将对手一拳击倒,却没想到,比赛还没开始,对手就突发心脏病,一命呜呼!虽然还没比对方就认输,让她有些失望,但目的终于达到,过程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世上还有能抵挡得住沐少离魅力的女人?她不是傻子,看得出钟宛若已心灰意冷。
“都起来!”夏如冰道,“给二夫人让路!”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主动起来。
“怎么?我说话没人听?”夏如冰声音尖利,从怀里掏出一把袖珍手枪,冲着大家晃晃,“听着,不想死的给我马上起来!”
呼啦啦,众下人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
“你们是人,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她厉声道,“何况,对某些人,下跪也解决不了问题!”
“多谢大夫人成全!”宛若道,从众人中间走过,有低低的啜泣声在她身后响起,固然是因为军座的授意,但也有不舍她离去的真心,宛若没有回头,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沐少离从始至终呆在书房里没有出现,他知她性格,一旦决定了,便再不回头,为挽留她,他不惜让所有下人出面,她还是不肯留下,他不愿承认,她真的从心里剔除了他,她是那样至情至性的女子,爱时粉身碎骨,不爱时亦果断坚决,他不敢靠近窗户,他怕他忍不住去看,看了他就放不开了。
是时候放下了,自己欠她甚多,本想补偿,没想到她伤心至此,不愿回头,沐少离明白,他与她再不可能破镜重圆,当他由刘子润变成沐少离后,她因心中一直有子润哥哥,虚与委蛇,从未真心交付,当他再从沐少离变回刘子润时,那些地狱修罗般的日子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曾经的爱刺心刺肺,疼痛万分,她无力承受,他知道她没错,既无法回到过去,忘记彼此,重新开始,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心空洞得好像什么都填不满?胸口象有什么揪着一样,坠坠地痛?
“军座,如冰放走了钟宛若!”一个声音自门口响起,接着夏如冰推门而入。
屋里烟气缭绕,沐少离没有烟瘾,非常干净,有轻微的洁癖,很自律,若不是因为宛若怕寒,他住的屋子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窗子的,他很少抽烟,自我控制力很好,就算再难解决的事儿,他最多抽几口,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他没讲话,仰躺在靠椅上,不知想什么,呆呆地。
“如冰放走了军座最心爱的人,军座定恨如冰入骨,”她把手枪放在他面前,绝望地道,“如冰挖心掏肺爱着军座,军座却挖心掏肺地爱着不爱你的人,如冰生无可恋,军座还是杀了如冰吧!”
她对他的爱,恰如他对宛若的,这个骄傲的女人收拾起所有锋芒,只为自己一点宠爱,自己何尝不是,象条狗一样围着那个迫不及待与他划清界限的女人?难道谁先动了心,谁就万劫不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对她充满怜惜。
“过来!”他直起腰,对她道。
她一愣,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万钧。
他忽地隔着桌子探过身子,轻轻吻在她嘴上。
她傻了。
“孩子都给我生了,还不会接吻!”他说,伸手揽过她身子,轻轻一提,就将她拉坐在书桌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啃咬着,眼前忽地出现一张尖俏的脸,水晶般熠熠的眸子,他的心一阵锐痛,再没了情趣,他戛然而止,停下所有的动作,他看着她,不是她,不是他想要的她。
她意犹未尽,睁着水润润的眸子看他。
“军座不生如冰的气?”她问,“那,军座,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他想都不想地道。
“从此军座只疼如冰一个!”她道,痴痴地看着他长卷的睫毛,幽深的瞳孔,这个男人从此是她一个人的了,心里快活得冒着无数的泡泡,她双手捧起他的脸,胡乱地亲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不要喜欢别人,不要不喜欢如冰!”她道,哽咽着。
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心却空如大海,气味不对,体温不对,他以后要好好对怀里这个女人,时间久了,他一定可以忘记她,沐少离,你现在是沐少离,你一定能做到。他一遍遍和自己说。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