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干脆抿上了嘴,不再说话,也不抢苏湮手中的书,反倒在地上拾了个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乍一看下,竟然是画了个猪头。
苏湮伸手戳戳她的脸。“喂?”
她不为所动,只用手挥了挥,像赶虫子似的。
“你这画的是什么?好像一只猪。”
她手飞快,又在地上多画了几个。
北北用小木棍指着那几头猪说。“这只是爹,这只南淮王,这只是皇上,这只是惩王。”
苏湮吃惊,这丫头竟然说皇上是猪,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喂!你被赐婚不开心跟南淮王什么关系……”
她回答的也是理所当然。“谁让他长得难看。”
“……”他很难看吗?
“我跟你说,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边在猪头上画着叉子,边叨唠着。“我父亲虽然有着和皇家结亲巩固地位的意思,但他却绝对不是想当什么国丈,就算是当也不会这么明摆的当,他明白功高镇主的危害。”
苏湮挑了挑眉。“你是说,摄政王不会让他的女儿当太子妃?”
北北用木棍在地上划了一大片,把猪头都给抹掉了,又在地上开始勾画,不过这次却慢了许多。她一直以为,爹是真的想攀附太子,既做到了和皇家结亲的意思,还能继续辅佐新君,可是前几日宫宴,爹的反常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思索了一下午,终于弄清楚了怎么回事,而之前的种种,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我爹看似是和太子交好,实际上他真正依附的却是南淮王。他把两个女儿嫁给了王爷和太子,看似是联姻结亲,实际上是让我和大姐时刻注意着他二人的动向……说是我和大姐不太合适,我敢打赌,太子大婚之日,必定要有什么变故。南淮王与摄政王结党,绝对不单纯的是为了营私这么简单,所以太子最后绝对会站在对立的角度,大姐估计最后会嫁给南淮王,这是属于南淮王给的承诺,也是必须需要的结党手段,我就比较不同,无论南淮王和太子怎么挣,或者惩王站在哪一边,他说到底都不是主要的,我也就不会被过分殃及,所以爹把我安在惩王手里,是为了让我监视着惩王。”
苏湮心中不免惊讶,现在这朝堂政局再简单明了不过,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太子辅政,摄政王全力扶持,亲胞弟惩王也被放了出来……
能看到那些潜在危机的人,又能有几个?他多瞧了北北几眼,看来竹成山的眼光不错,这丫头的确很有才智,但是能不能为他们所用,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在地上勾画着。“你们放心,我这人懒得很,不是实在疑惑,我才懒得去猜你们要做什么,别说是惩王府,哪怕是狼谭虎穴,我也会去的。”
爹对她一直不错,尽管可能有他的目的,却也不乏真心相待,如果没有爹和大哥,她早就死在了山林中,人要懂得报恩,她能有些地方对他有所帮助,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为什么就不能觉得,是惩王大婚的时候发生变故,然后你会嫁给南淮王?”苏湮歪着头,凑近了她看。
北北一把推开他远了些。“臭不要脸,谁要嫁你!”要不是这家伙突然造访她的房间,她怎么猜的那样快,他进门就问她是不是竹蓉儿,一看就知道他是过来看看他未来媳妇长啥样的。竹络儿和三王爷苏珏两情相悦,却独独没有给她二人赐婚,却越过了二姐找到了她这个小三妹,苏珏又和苏湮交好,她自然能猜的出来摄政王辅佐的到底是谁。
越是不起眼的,最不可能的,就越是有那个可能。
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险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苏湮彻底惊讶了,她指着自己的脸。“你刚才还说我是惩王。”
她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惩王,我就不会有那么多废话说了。”她也是有些生气,刚才见到他时就觉得一肚子埋怨,叨唠了不少。
苏湮低头一瞧,她已经停下了那枝杈,地上写的竟然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觉得有意思。“只要你同我说,我就把你未婚夫的名字改成我的,你看怎样?”
说实话他现在真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丫头这么有趣,他就不这么安排了。
她听了这话,彻底的皱了眉头,她说。“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能不能离我远点。”
身为一个接受现代思想教育的人,她只觉得苏湮那笑十分扎眼,像是在戏耍她,让她亲口说想嫁给他而不是惩王,他有他的尊严,她也有……
苏湮无奈的摊摊手,他自然看得出她的生气,可他真的不会哄人,他也没有力气总是自作多情,她早就说过,讨厌轻浮的人……
她可能真的不愿嫁给惩王,自然更不愿嫁给他。
“不嫁算了。”他自嘲的道,话罢就离开了,转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北北握着手中的树叉紧了紧,抿着唇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神幽怨,盯了片刻,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
不管什么缘由,任谁不被通知一声的当成棋子去用,心里都会有些难受吧。
南淮王府里,苏湮一个人坐在案前写字,手中好几次因为心不在焉写错了字,直到他第十次将那纸薄撕了扔在地上,终于停止了继续写的冲动……
他低吼一声,手边案台上的东西一下子都被挥扫下了案,一地狼藉。
他只觉得气闷不已,又说不出为什么。
“冥珏!”
冥珏出现在屋中,抱拳。“王爷。”
“把我的云鞭拿来,备车去城郊。”
冥珏差异的看着苏湮,却还是低头道了句“是。”便下去准备了。
冥珏和苏湮离去的时候,府里的丫鬟小锦赶紧去收拾案台。
小丫鬟发现了很多被撕掉的纸薄,纸薄上的字虽然有的还不完整,却不难看出都是一句话。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王爷的字向来十分好看,小丫头宝贝似的将纸薄收拾到了一起藏在袖中,这才去收拾案下摔着的,还有摔碎的东西。
甚至捡纸薄的时候没有留意,被一只破了的茶盏划伤了手她都没有任何呼痛的意思,不痛不痒,像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