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乌云聚集的地方,正是扶桑的院子,于是我恍然大悟——这是凤仪琴重新补好了。
待我牵着世兮正一路循着雷声找过去的时候,却瞧见子且和扶桑客客气气地向黎弥道谢,霓君矮了他们半截,正仔仔细细地查看自己刚刚补好的琴。
远远地看着这几个人——虽说黎弥现在是老头子,但也不妨事,我着实体会到这世上好看的人都凑到一块儿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看哪个都想多看两眼,看哪个都觉得看不够。
“一般的仙琴只有成器时才会引来天雷,没想到这仅仅是补弦,亦有天雷降世,可见道长的琴实在是非同凡响。”黎弥一个看上去无欲无求的老头子,说这话时眼睛里居然盛满了虔诚的向往之色,实在是令我对他的演技刮目相看。
听得黎弥的一番夸耀之词,霓君赶紧放下琴来,转过身抬手写道:
【仙师谬赞,晚辈多谢仙师】
“哎呀,小道长无需言谢!虽说小道长年纪轻轻,可琴艺却让我这老头子无地自容,若能有幸一闻道长琴音,便是此生无憾了!不过,我看道长对于护琴养琴还不甚了解,我精于此道多年,有些独门秘籍愿与小道长分享。”
黎弥这一番话说得颇有水平,先是夸赞了霓君的琴艺,又鼓吹了一番自己,最后还能让扶桑和子且这等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的人识相地离去。
独门,独门,独门的意思就是不给第三个人听——于是扶桑和子且就借着天色将晚,要亲自为大家准备晚饭之故一同离去了。
我也明白他这是要叮嘱霓君有关于相思引的事了,也便借想如厕却找不到地方之故让世兮领着我去找茅厕。
我在茅厕里蹲了半天,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拿捏了一副难为情的语气称自己没带厕纸,央求世兮去给我找些来。听着世兮的脚步渐远直到消失,才悄咪咪地从里面闪出来,又奔着扶桑的院子里去了。
去的时候正碰上霓君和黎弥一同出来,没有旁人我也有机会仔仔细细地好好看看这丫头。
霓君似乎又长高了些,宽肩窄腰,柳眉凤眼,白白的,还是那么漂亮。她身上穿的衣服和世兮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烟皇那青白相间的校服,没什么特别可言,可我却总觉得这丫头穿着什么衣服都像是比别人好看似的,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自己家的娃娃咋看咋好吧……
若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丫头太瘦了,瘦得有些薄,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没胸了。
黎弥和霓君似乎把话说完了,那门旁边立着的侍女立刻请他们俩移步去主院吃晚饭。
事情到这儿也算是差不多结束了,我便悄悄朝黎弥眨了眨眼,闪身离去。
如果一旦他们中有谁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号人,自有黎弥去替我处理的,毕竟他也知道我就是在里面待着有没有什么戏份,又没什么意思,想出来逛逛。
扶桑的夜晚家家点灯,让我想起那一晚我夜见溟烟的时候,胡苏城却几乎是漆黑一片。
大概这就是边塞和都城的区别——虽然都是两座城的夜都安静,这安静虽是同一个词却并不是同一回事。
都城的安静是万籁俱寂的,边塞的安静却是似寂若无人。这就像温柔的人也都是不尽相同的,有些人的温柔是与生俱来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而子且的温柔表面上虽风轻云淡,可内里却是血淋淋的。
有极个别的温柔的人是这样诞生的,他们亲身经历许许多多的难过后,决定让其他人不再像自己这般难过,这份体贴,人们称她为温柔。
扶桑城边有一片漂亮的竹林,此时月光如水倾泻其中,如同银色的山泉往来其间,如梦似幻犹如仙境,然而我走着走着面前三丈远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异常的身影。
一件空荡荡的黑色斗篷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叫他几乎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凭空出现的人来者不善。
“阁下是?”所谓先下手为强,我得先开口一探虚实。
“我奉天帝旨意,前来请阴司命大人到九重天去一趟。”
这声音里铿锵有力,极其陌生,只能大概分辨出是个男人,而且我猜还是个能征善战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那男人便转过身来,我不认得他刚毅的脸和他腰间按着的剑,但我却认识他脚下踏着的龟蛇二将。
传说,有一位天神成神之前曾到武当山修炼,日夜盘坐在禅椅上,一动不动,静心诵道念经,不吃饭,也不喝水。
这可苦了这位天神的肚子和肠子。肚子和肠子相互埋怨,争吵不休,闹腾得他坐立不安,不能修炼,也不能念经诵道。而这位天神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一怒之下,破腹开膛,把肠子和肚子一把抓出来,“叭哒”扔到了背后的草丛里。
肚子和肠子藏在草丛里,日夜听他念经诵道。经咒入髓,道法附身,变得能说会道,善飞善跑,上天入海,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一天,肠子拱进这位天神的袜筒里,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变成一条满身披鳞甲的大蛇。肚子拿过真武的鞋子朝背上一盖,也打了三个滚,变成一支铁壳大乌龟。从此,这位天神就没鞋子袜子穿了,打起赤脚来。
后来这一对龟蛇成日为非作歹,为争一头豹子吃,也能打得天昏地暗,民不得安。
这时天神已修炼成神,见龟蛇这般胡闹,就驾祥云,挥宝剑,去收伏它们。结果天神一看龟蛇是自己肚肠变的,又武艺高强,也归顺了,就收它们作为自己的坐骑,并封为“龟蛇二将”。从此,他就履龟蛇,邀游九天巡视。
他就是是荡魔天尊真武,现任九重天上镇守北方的天神。
酆都大帝在统治鬼界之前,就是做的就是他这个神职,只是后来酆都大帝来了我们鬼界,他的职位顺理成章地由手下接任,所以那时候他应该是酆都大帝的辅佐之神了。
原来是酆都大帝的老熟人,那我就放心了。
“我要是不去呢?”
说话间我已经变回了我本来的样貌,阴阳扇展开在胸前扇了又扇,闲庭信步地朝他走去。
而他后撤半步,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喝到:“那我只能换一种方式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