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梦出了门,站在冰天雪地里,神色悠远,她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真切。
她抬眼,一片雪花落在她眼睛里,瞬间化为一滩水,在她眼角流下,将她睁的太久感觉发热的眼睛凉了下来。
她微微抬头,远处的红梅仍旧开的繁盛。梅灵在花瓣处层层叠叠的铺着,泛着透明的粉色微光。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落在了冰天雪地里,和上次她出事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心情。
那一夜,绝望将她吞噬,她在悔恨和痛苦中挣扎,陪伴她的只有这冰冷的雪。
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的心意疏情总能看的见得,但事实证明,不可能,因为自己而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会不恨?
是她自己想的太理所应当了,叫疏情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她微微眨眼,将眼睛闭上,她肩膀消瘦,手中的剑在这一刻也觉得千斤重。
而此刻,房顶的身影也似乎凝聚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雕塑,他身姿挺拔,脊背宽阔,铁血尊贵的容满是心疼。
半饷,他手指忽然握紧,手背青筋暴起,指间传来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极具冲击力的铁血眼睛似乎要喷出怒火,谁知道,他会这般气愤,这样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从前,梅疏梦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梅山一趟,来的时候脸上很不好看,怒霖也不敢多问,怕问的多了,她会生气。
原来,她一直在万若出生入死,一直猎杀妖兽,采集灵药,只是为了救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虚伪,心狠,毫无感激之心的人。
连他自己都舍不得伤害梅疏梦一根毫毛,他捧在手中,不愿叫她一丝一毫的不开心的人,被其他人这样伤害。
他觉得可笑,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
听她自言自语说的话,当面的事情也有诸多隐情,不过,这也和他没有干系,因为,不管是什么事情,这个人死了,梅疏梦也就解脱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血光一闪,而后忽然从房顶跳了下去,梅疏情站在门口,神色放空。
面前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她一惊,而后向后退了退,她脸色没有多惊恐,但是有些警惕的看着怒霖。
“你是谁?”
怒霖忽然笑了笑,那双眼睛似乎乌黑的星耀石在闪闪发光,他笑的时候,叫人想起灿烂的朝阳,耀眼夺目。
对于任何身处地狱的人来说,这样的阳光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暖光。她忽然觉得想要靠近,一时间,她有些愣神。
但是怒霖毫不含糊,他手中聚起一股妖气,忽然朝梅疏情冲了过来,他眼中杀气腾腾,在他眼里,想要杀谁,谁敢阻拦。
梅疏情也没有想到他忽然动手,那气息一出来,她就感觉到强烈的危机,她大喊:“疏梦姐姐。”
怒霖还以为梅疏梦回来了,心中剧烈一跳,他心虚的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
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强烈的的气愤窜了起来,一个这样虚伪的人,居然还敢耍他,他手一挥,一股妖气将梅疏情打了出去。
她身上一个玉石一闪,将那攻击挡了一下,但是那东西屏障也有限,她嘭的飞了出去,在地上吐了口血,本来就很白的脸上更难看了。
梅疏情觉得心口很疼,一股气堵在胸口,她吃力的喘着气,眼睛布满了痛苦的雾水。
怒霖身上狰狞,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被践踏,梅疏梦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她从来清冷,从来疏离,为了眼前这个人去将傲骨折断,根本不值得,他将她杀了,梅疏梦就可以解脱了。
他正要再出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梅花香,他一怔,落雪就从他肩头穿了过去。
“啊。”他一脸震惊,而后低头看着落雪,这把剑,很多次对准了自己,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毫不犹豫的从他身体穿了过去,他忽然觉得心疼。
梅疏梦也没有想到他没有躲,抓着剑柄的手指几乎在抖,那张美丽的清冷月华般的容颜呈现着一种奇异的表情。
似乎是不安,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又是痛恨,百般滋味,只有她自己晓得到底如何。
半饷,梅疏情忽然抬头,就看见似乎是被施了定身术的两个人,忽然道:“杀了他。”
梅疏梦一颤,而后将落雪一抽,鲜血四溅,那血从他肩膀碰出来,将她的衣服和脸颊染上血色。
怒霖身子一软,他觉得伤口好痛,可更疼的是他的心,一瞬间就凉了下去,他曾以为,梅疏梦的剑,永远不会对准自己,可是,他想岔了,这剑,还是从自己身上穿了过去,毫不犹豫。
他身子很软,忍不住要前倾,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他一转身,微微弯腰看着梅疏梦。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不知所措,一向清冷月华的容颜第一次那般无措和茫然,眼底的心疼和无助藏也藏不住。
他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嘴角有血流出来,梅疏梦一愣,而后抬手,似乎要给他擦伤口,可是,手伸到一半,她又忽然停了下来。
怒霖微微一颤,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他一手捂着肩膀,一手吊在身前,脸色苍白的难看。
梅疏情虽然没有晕过去,但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半饷,她忽然无声的笑了笑,笑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没有想到啊,你梅疏梦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清高冷傲吗,怎么忽然这么卑微了,连杀个人都动不了手?
梅疏梦愣住原地,不知道干干什么,一半是一直出生如死的怒霖,一边是一直心疼的妹妹,她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她没有发现,以前她认为只是帮手的怒霖已经可以和妹妹相提并论了,换做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将怒霖杀了。
可是,现在,她动不了手,她怕她动手了,自己会后悔,哪怕是伤害他一点点,都觉得心中疼的不得了,将他杀了,那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半饷,她冷静下来,然后道:“她是我妹妹,你,这是要杀她吗?”她问的很小心,连声音都在颤抖。
怒霖抬头,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盯着她,叫她忽然不敢言语,似乎多说一句,都是错。
他看着梅疏梦,眼睛里的伤痛很深,他道:“疏梦。”
梅疏梦忽然摇头:“别说了,你走。”她将手指指向身后。
怒霖一怔,而后道:“疏梦。”
“你走!”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喊道,声音似乎都要裂开,叫人听了就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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