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云将她这些细微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勾唇浅笑:“原来还有这种事,想来不过是小孩子家之间玩闹过头罢了,毕竟没有闹出人命,还算不得什么大事。”
“岚岚,莫说是那温小姐,便是她的父兄都来与你为难,有我在,你怕什么?若是因了这点小事就畏首畏尾,这实在不像你,除非……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岚兮心中一抽,扯了扯嘴角,讪讪一笑:“呵呵,哪有这么多事,既然你打了包票,那我就放心了,先谢过啦。”
何常邕道:“既然此事尚有这等隐情,那便算与温小姐无关了,庄主,温小姐品貌端庄,贤良淑德,若能娶她为妻,将来必是庄主的贤内助,庄主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哇,何总管,你这眼睛睁得这般大,居然还净说瞎话,你又没见过那温小姐,怎么知道人家品貌端庄,贤良淑德,万一……万一她要是刁蛮任性,顽劣不堪,你们庄主娶了她之后,后悔终生怎么办,到时候你何总管管不管啊?”
岚兮听他这般无端怂恿,心下愤愤,按耐不住长身而起,跳脚道。
“你!”
何常邕气得胡子一吹,脸色发绿,奈何庄主面前,对方又是岚兮,不能发作,只得压着火气道:“岚姑娘,这温小姐又不是你娶,你何必这般激动呢,况且,温小姐的品貌才德那是江湖传颂的,又不是我何某人信口开河。”
“当然,偌大江湖,又怎可能,没有几个狭隘刻薄之辈,见不得人好,故意造谣诋毁呢?岚姑娘兰心蕙质,想必不会这般容易信了那等浑话吧。”
岚兮一时哑然,一方面,有人说温小姐的好话,她实在不想反驳,但另一方面,何常邕分明是在讽刺她狭隘刻薄,见不得人好,还造谣诋毁。
她到底是反驳好,还是不反驳好,憋了半天,抖出来这么一句话:“总之,我是为了你们庄主好,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能娶温小姐。”
她说得大气凛然,然而在场的其余三人,可都不这么看,她越严肃,便越觉得她是在掩饰,实际上不过就是嫉妒人家温小姐,打翻了醋坛子而已。
三人表情各异,徐典摸着鼻子窃笑,何常邕心下鄙夷,而即墨云,面上虽没露出太大喜色,但墨眸里的流光溢彩,实比湛庐山的湖光山色,还要潋滟动人。
他问道:“岚岚,你当真不希望我娶温小姐?”语音里隐泛涟漪。
她脱口而出:“当然不希望啦。”
她可是真心实意为朋友着想,谁娶了温小姐,就等于娶了麻烦进门,而且还是一辈子的麻烦。
即墨云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笑意温暖:“我又没说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比武招亲,更对那位温小姐毫无兴趣,瞧你,急得脸都红了。”
岚兮双手捂住脸颊:“有吗?”她是这么容易就急得脸红的人吗?
即墨云从来没觉得岚兮像今天这般可爱,他真恨不得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好好温存一番,只是时机未到,万不能吓着她。
“庄主……”
何常邕还要再说些什么,即墨云打断道:“不必多说了,树大招风,梅家那样的世家大族,明里看着光彩,暗里可不知藏着多少是非祸端,若真的沾亲带故,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况且,江湖传言岂能尽信,那温小姐是何等性情,只怕也只有温梅两家的人才最清楚,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他说完,回眸看向岚兮:“岚岚,这样,你可满意?”
岚兮微微蹙眉:“喂,你无意归无意,干嘛说梅家坏话。”
他倾身向前,俊颜含笑:“怎么,为温小姐打抱不平了,方才是谁说,那温小姐刁蛮任性,顽劣不堪来着?”
岚兮顿足叉腰:“我说是我说,可你不许说。”
“为什么你说得,我便说不得?”
“没有为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的道理……”
……
徐典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颇有几分小情侣拌嘴的样子,眼角上的笑纹便不由加深了,他适时站起,将忿忿无语的何常邕生拉硬拽,拖出花厅,花厅里唯留二人的声音交织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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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停在山庄门口,马一共有两匹,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赶车的老于年近四旬,老实,话少,办事稳妥。
马车前,徐典和何常邕正与庄主送行,岚兮早先一步踏上马车。
车厢整洁明亮,车板上铺着柔软的貂皮,两侧的车座上罩着纹饰素雅的落花流水锦,左侧座下塞着两口木箱,其中一口装的是替换衣物,及常用药品,另外一口装的是书籍,及文房四宝,座上还放着两壶水囊,右侧座下则塞着两床防寒锦被。
岚兮将靴子脱了,放在车厢口的红木格子里,她已不是第一次坐藏渊山庄的马车,她知道这两侧的车座是可拆卸的,并且车板下还有一尺来高的夹层,里面装着这一路用得到的各种杂物,以及蔬果粮食。
她一入车厢,便将右侧车座拆下,将其中一床锦被推到角落,另一床垫在背后,捡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歪躺着,将两条长腿搁在貂皮上伸直,双手环胸,闭眼假寐。
不一会儿,即墨云捧着剑匣上了马车,一掀车帘,便见着她这慵懒的姿态,他早司空见惯,并不觉得不妥,只是打趣道:“一大早就睡,仔细到了晚上,失了困头睡不着。”
她并不睁眼,笑答:“睡不着怕什么,大不了睁着眼睛数星星。”
他无奈浅笑,眼角眉梢,满是柔情蜜意。
马车渐行渐远,何常邕一面极目远眺,一面锁眉摇头:“我真搞不懂,庄主何等人物,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可却偏偏看上那个岚姑娘,我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出,她到底有什么优点。”
即便模样标致些,但天下美貌女子何其多,他家庄主又不是好色之徒,何以非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呢?
徐典摸着下巴道:“我倒是很喜欢这位岚姑娘,难道你没看出来,庄主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生气,会高兴,会着急,会斗嘴,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何常邕照着他的话,仔细想了一番,倒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惑然:“诶,老徐,你明明没成亲,怎么比我还懂风月?”
徐典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养花的人,难道就没摘过花吗?”
何常邕也笑了:“哦!有道理,有道理。”
笑着笑着,突然又觉得不对:“怎么?在你眼中,庄主一直都是活死人吗?”
徐典笑容一僵,随即轻轻一咳,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举袖指天,感叹道:“呀,今日的天可真蓝啊……”
何常邕抬头瞄了眼,不屑道:“这还用你说,长眼睛的都看得见。”
一言方毕,回头再看向他,徐典却已失了影踪:“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