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云的声音嘶哑,情绪激动,若非此刻力弱,徐典的手骨,怕是已被他捏断了。
徐典皱眉忍疼,陡然夸张地道“哎呀,庄主,我忘了给您看一样东西,您先放手,我这就给您拿来!”
即墨云以为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物事,忙松开手,频频点头“好,好。”
徐典到外面不知磨蹭些什么,即墨云正等得心焦,却见徐典拿着面铜镜进来了。
即墨云愠然道“你拿镜子做什么?”
徐典将铜镜举到他面前,道“庄主您看,这是谁?”
“这当然是……”
即墨云言犹未了,便看见镜中的自己面色憔悴,满眼血丝,唇色苍白,胡子拉碴,仿若一觉醒来,便老了十岁。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简直快认不出自己了。
徐典晓之以理“庄主,您这样,会吓着夫人的,您也知道,夫人最好美色,平日里见着长相俊俏的少年少女,眼睛就直勾勾盯着走不动道儿了,若她看见您变成这样,说不准会变心的。”
“变心?”
即墨云喃喃自语,猝然扣住徐典的手腕,哀伤而激动地道“你说什么?你也觉得我不如他是不是?”
“他?哪个他?”
徐典一头雾水,即墨云的手劲不自觉地加重“你也觉得,他比我更爱她是不是?”
徐典痛得哇哇大叫“哎哟!哎哟!不是,不是,庄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庄主您应该重新振作,打起精神,好迎接夫人回来啊!”
即墨云失魂落魄地松开手,泪珠便沁出了眼眶“她还肯回来吗?她宁可跳崖也不要理我,我伤透了她的心,她一定恨死我了。”
徐典扔下铜镜,握住即墨云的肩膀,激愤道“庄主,夫人就算不肯回来,您逮也得逮她回来呀,要不然,您要放任她在外头流浪,让她跟其他野男人跑了吗?”
即墨云渐渐捏起拳头,眉头拧成了川字“不可以,岚岚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是,我绝不放手,更不会让她跟别人在一起的。”
徐典循循善诱“所以呀,庄主,您只有振作起来,才能去把夫人抢回来呀。”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那个,庄主,您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您拿些吃的来?”
即墨云这才觉得饥渴难耐,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捂住腹部,胃里已空空如也。
徐典见状,立即便道“庄主,我熬了粥,还在灶上温着,您看……”
即墨云疲累地挥了挥手“你去端来吧。”
徐典一得令,便兴高采烈地去伙房里端了粥来,直到庄主吃完,又服侍他安眠,这才端着空碗走出房间。
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即墨云不知道,那碗粥里,放了宁神助眠的药物,他才能这么快睡下。
即墨云也不知道,那块破布出自徐典的精心伪造,目的就是要哄住庄主,令他心怀希望。
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知希望渺茫,无需人言,单看梅家兄弟的神情,便已然清楚。
温世庭自那日之后便再不曾露面,也不知孤身到何处,去寻他的宝贝外孙女了。
徐典暗自庆幸,庄主福大命大,叫江浪冲到沙滩上,保住一命。
可转眼他又犯愁了,今日这关是过了,可明日又该怎么办呢?
庄主迟早会知道真相,等他知道了,又会如何呢?
“哎……”
徐典沉重而深长地叹了口气,他遥望天边繁星,暗自祈祷“岚姑娘,你可千万要吉人天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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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她,黑洞里只有潮湿与寒冷。
她心甘情愿地放弃挣扎,任身体逐渐沉沦。
她不知道还要沉多久,可她一丝也不想反抗。
如腾云驾雾般,周身都是轻飘飘的。
渐渐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
这样的舒适,仿佛是回到母亲的怀里。
好怀念啊,就这样睡下去吧,睡下去吧……
“岚岚,我来陪你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云的声音!
朦胧间,那雪色的身影,从黑暗里游来,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光。
他伸出手,对她微笑“岚岚,跟我走。”
她有些欢喜,有些意外,又有些抗拒。
她扭过头,不愿理他“不,我不走!”
“那我们就一起留下吧。”
他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有力而温暖。
她推拒道“不行,你不能留下,你走,你快走!”
他却笑道“我的妻子在这里,你不走,我怎么能走?”
她心中一动,鼻尖发酸“云,你说什么……”
他宽厚有力的臂膀,坚定地拥住她“生死相许,永不反悔,岚岚,我们说好的,谁也不许食言。”
心头最柔软处蓦地被触动,她檀口微张,半日说不出一个字来,泪已夺眶。
他牵住她的手,带她游向那光明处“岚岚,我们得快些回去,时辰快到了,我们得赶回去拜堂。”
她破涕为笑“好,我和你走,天涯海角,我们再不分离。”
他回过头来,冲她一笑,似淡淡的月光,似柔和的春风。
周围顿时变得温暖,明亮,她被包裹在光明的世界里。
下一刻,她眼皮一动,倏然睁开了眼睛。
“呀,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少女的声音高亢而嘹亮,她欢天喜地地跑出去,喊道“爷爷,爷爷,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岚兮顺着光源茫然地望去。
只见这是一间陌生而狭窄的屋子,一桌,一椅,一箱,还有自己身躺着的,一张简易的床。
没有什么陈设,便已拥挤不堪,但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些草编的小玩具,桌上放着梳子铜镜,看着像是贫家小姑娘住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岚兮头痛欲裂,不知道身处天堂还是地狱,死人还会有感觉吗?
她敲了敲额,方才好像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梦见了什么,却一丝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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