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去炖汤吗,还不快去!”
岚兮轻斥道,心脏突突乱跳。
梅吟香深深吸了口气,回道:“你好好休息,医馆那还有些活,我先去善后。”
岚兮缩进被窝,没有答话。
梅吟香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快步来到伙房,从水缸里舀了瓢冷水,由头淋下,浇个透心凉。
经过那出闹剧,关于两人的闲话变少了,但寡妇门前是非多,新的谣言又不胫而走,这其中大抵上都是关于主仆俩的蜚语。
比方那妇人闹事,被人歪曲成,原配上门打勾人的狐狸精。
比方她借着看病,揩了街口陈大叔儿子的油水。
又比方那卖杂货的王老板,背上长了瘤子,大半夜向她求诊,必是暗度陈仓。
众人甚至怀疑,蓝大夫腹中胎儿是否真是先夫的种。
小地方人多嘴碎,岚兮不胜其烦,也不愿解释。
梅吟香亦知谣言向来是越描越黑,话不多说,只一个冷眼,便令传谣者住了口。
那些闲人明里不敢强横,暗里却咕哝道:“那是你东家,又不是你老婆,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梅吟香自然是听在耳里,他多想上前一步,告诉所有人,岚兮就是他的妻,怀的也是他的子,叫他们通通都闭嘴。
可只要岚兮不在意这些闲言,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他便没有立场,光明正大地保护她。
每当此时,梅吟香心中便如有巨石堵住,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光阴似箭,转眼岚兮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她的身子越来越重,手脚也越来越不灵便,医馆只有下午未时才开张一个时辰。
一日,岚兮又如常坐诊,外头忽然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他们将求诊的人都赶了出去,一位脑满肠肥的公子穿着花花衣裳,挥着把折扇,人模狗样地走了进来。
来者不善,梅吟香当即便挡在前头,问道:“不知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那公子见有人挡道,挥起折扇,乜斜着眼睛,四处乱瞟,也没正眼瞧来人一眼,冲着身后的人一努嘴。
当即便有跟班走上前,傲慢道:“不长眼的东西,睁大眼睛瞧瞧,这可是我们白水镇的首富,王员外家的公子王兴隆,今儿光临这里,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这儿谁主事,还不快快出来迎客!”
岚兮让梅吟香挡住视线,耳里却听得清楚,不消说,又是个上门找麻烦的,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梅吟香浑不将眼前这堆小丑放在眼里,他道:“我家主人身体不适,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跟班见了梅吟香,浑身便没了来时的气势。
但他不能丢了主人的面儿,只得心虚地骂道:“呸,一个奴才,也配和我家主子说话!”
那浪荡公子习惯性地将折扇一收,挑向对方的下巴。
只是这回,他这折扇只伸了一半,便觉眼前一晃,手里的折扇不知怎的就断作两截。
他眨了眨豆大的眼睛,勃然大怒:“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折断我的扇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地头蛇的厉害。”
岚兮听得他有动手的意思,只恐他们在医馆里打起来,连忙开口道:“阿风,退下,我来和他谈。”
梅吟香微微犹豫,到底依言退开了,横竖有他在此,这几个小丑又能如何?
随着梅吟香挪步,王兴隆那一对小眼睛,瞪得几乎快掉出来。
他乐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早听说这医馆的主人蓝大夫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诚不欺我,啧啧啧,这大着肚子都这般可人,做姑娘时得美成什么样,可惜了,我怎么没早遇到……”
王兴隆的腿脚不听使唤地直往前走,梅吟香横起一臂,挡住他的不怀好意。
岚兮轻蔑道:“王公子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我这里还有不少病人,可耽误不得。”
那王兴隆一扬脑袋,摇起折扇,装模作样道:“哦,是这样的,你们在此私设医馆,抢了我家生药铺的生意,还开了比我家高的价码,从药农手里收购药材,你说,你们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岚兮道:“所以,王公子是来闹事的?”
王兴隆咧开嘴道:“不,我王兴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欺负个大肚子女人,叫旁人看了去,脸上无光,这样吧,你们每月上交五百两的孝敬钱,来弥补我家生药铺的损失,我就不与你们为难,你看如何?”
岚兮冷笑道:“我们是小本经营,每月五百两,这可给不起。”
王兴隆嘿嘿一笑:“那就对不住了,只好请你们关门大吉。”
岚兮不屑道:“如果不依又如何?”
王兴隆一双鼠眼,直勾勾盯着她:“嘿嘿嘿,你一个娇滴滴的妇道人家,我也不好动手伤你,不如,你乖乖跟小爷我走,早晚伺候我,我也不嫌弃你这腹中的野种,小爷我发发善心,养着你们母子俩,也省得你风里来,雨里去……”
“啪!”
王兴隆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梅吟香赏了两巴掌,直被打得晕头转向。
他陀螺似地兜着圈子,被手下人围住了,才没跌倒。
“谁?谁打我?”王兴隆捂着高肿的两颊,怒声喝问。
“我。”梅吟香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字。
王兴隆但觉唇角甜腥,伸手一抹,竟见了血。
他颤手指着梅吟香,又怵又怒:“你,你竟敢打我?”
梅吟香虚合长眸,沉声道:“再敢出言不逊,就不只是打几个耳光便能解决的了。”
他的确没有托大,若非他手下留情,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早被他一掌劈死了。
“小小家奴,倒是忠心护主,不对,你们俩……”
王兴隆恍然大悟般地道:“哦,我明白了,什么主仆,我看是奸、夫、***,八成是谋杀了亲夫,外逃至此,苟且偷生!来人啊,把这两人给我拿下,移送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