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兮没等徐典回答,自言自语道:“他的确不该认识我,自打我们相识以来,我带给他的,就只有麻烦。”
“他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我却无以为报,如今,又害他枉送性命,如果他不曾认识我,他便会好好地呆在藏渊山庄,做他的庄主,铸他的剑,娶妻生子,过着他原本该过的生活。”
岚兮缓缓跪坐下去,自废墟里捡了片尖锐的残瓦:“是我,是我害了他,我赔不回你一个庄主,只好拿命相抵了。”
岚兮说完这句话,陡然发狠,将残瓦往颈侧抹去。
徐典一惊,忙扣住岚兮的手腕,扔掉残瓦,亏得他靠得近,她又已疲惫无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你死了,庄主便能活过来吗?”徐典斥道。
岚兮咬唇道:“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徐典道:“便是要偿命,也该是梅吟香来偿命,既然他已死了,你便不必多此一举了。”
“谁说我死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望去。
却见梅吟香扛着即墨云,从草丛里钻出来,满脸疲倦,浑身沾满泥灰。
二人几乎不敢相信,皆不约而同地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幻觉。
岚兮喜出望外:“你们不是被埋在废墟底下了吗?”
岚兮忙站起来,便要向他们奔去。
徐典却快了一步,跳下废墟,对梅吟香喝道:“放下庄主!”
梅吟香救即墨云,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徐典来讨人,他也乐得丢掉这烫手山芋。
当下,他将人一抛,仍还给徐典,徐典举臂一接,抱住了即墨云。
谁料此时的即墨云正在昏迷之中,全然无法运劲。
徐典这一接,便犹如巨石压体,死沉死沉,他一个立足不稳,仰面跌倒,即墨云便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哎哟!我的腰啊!”
徐典忍不住龇牙叫道,因着一心牵挂庄主,他将自身安危抛诸脑后,眼下这一跌,不仅提醒了他,他的腰伤,更紧要是,还伤上加伤。
徐典的脸色顿时苍白,又顾忌庄主,不敢瞎动,只得十分狼狈地躺在地上。
梅吟香见状,“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梅吟香转眼见岚兮满面急色地向他奔来,适才的惊险,与一身的疲倦,都抛到九霄云外,精神重又一振。
他迎上前道:“暗道是新修的,有些地方尚未疏通,我费了好些时候……”
岚兮与梅吟香擦肩而过,径自来到即墨云身边,帮着徐典一同扶起即墨云。
梅吟香张着口,怔怔立着,由着岚兮经过自己。
他仿佛成了透明,岚兮根本看不见他,唇角的弯度慢慢垂下,梅吟香的双手渐握成拳。
岚兮伸出两指,紧张地探向即墨云的颈脉,指腹传来脉搏的跳动,她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徐典瞧见她这模样,不由笑道:“庄主吉人天相,断不可能栽在这小阴沟里的。”
岚兮又检查了番即墨云身上的伤,并无伤筋动骨。
她对徐典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为他疗伤。”
徐典扫了一眼这里,道:“就这里吧,我们找间房间,先把他放下再说。”
岚兮点头赞同,两人合力抬起他,徐典咬牙忍痛,满额冒汗。
岚兮忙问:“你怎么啦?”
徐典摇头道:“我没事,庄主要紧。”
岚兮说了个“走”字,两人便小心翼翼地抬着即墨云,找房间去了。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梅吟香也没有动一下,说一个字。
梅吟香的左臂有道长而深的口子,那是为了保护即墨云,被倒塌的椽子所伤,带着烈焰的灼痛,瞬间皮开肉绽,变得焦黑。
那一下,若非他身手敏捷,已伤在要害,必死无疑。
梅吟香当然不在乎即墨云的死活,他心疼的只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啊,她连他的手臂受伤了,也没有发觉。
“你知道方才我为了救他,险些送了自己的命吗?”
梅吟香悄声自语,隔了片刻,又不由自嘲道:“呵!梅吟香,你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啊……”
他猛然仰天怒喝,挥起左拳,砸向面前的残垣。
手臂为自己的力道反噬,伤得愈发严重,鲜血慢慢淌了出来,滴落地面。
手臂很疼,但他需要这样的皮肉之痛,来缓解内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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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兮与徐典随意找了间房间,便将即墨云抬到卧榻。
两人不约而同地要为即墨云诊治,一不小心,当头一撞,岚兮头晕,徐典却直喊腰疼。
徐典定了定神,忙作了个请的手势。
他那点医术,在小药王面前,是拿不出手的,只是方才情急,才本能地与她争先。
岚兮见徐典腰疼得直打颤,也想给他看看,但此刻心系即墨云,无暇顾及其他,徐典自然也以庄主为先。
他忍疼道:“别管我了,庄主要紧。”
岚兮当即便坐到即墨云身畔,方伸手要替他诊脉,这才发现自己满手血痕污泥。
她左顾右盼,见得桌上放着一壶水,便随意抄起,倒在手上,将双手逐一洗净。
手上传来阵阵刺痛,洗去泥污,露出伤痕斑驳的双手,徐典皱眉道:“你的手……”
岚兮随口道:“不打紧的,只是破了皮而已。”
岚兮净了手,扯了衣角擦干净,忙又坐回原位,为即墨云仔细诊查。
她发现即墨云也中了毒,徐典扶着腰,伸长了脖子正在她身后看着。
岚兮微微迟疑,对徐典道:“老徐,你去打些水来,好给他擦洗。”
“哦,我这就去。”
徐典撑着腰,一拐一拐地走出房间,为了庄主,拼了老腰不要,也得争口气。
等徐典一出去,岚兮便咬破手指头,掰开他的嘴,在他口中挤入几滴鲜血。
即墨云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只是中毒之后,动了真气,催发了毒性,才无力逃出火场。
他在里头呆了一个时辰左右,居然没被烧着,没被熏死,而只是昏迷而已,这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