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姥娘就问咋回事儿,怎么听小雪说有人跳井了?
凌月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儿给姥娘和妈妈说了。
听的两人是一阵唏嘘和感慨。
姥娘还一边摇头直叹,真是造孽哦!
这个三罗锅从小性子就不好,脾气暴虐。
发起脾气来,是个连他爹娘都敢打的人。
因为他的脾气和身体上的残缺就不好找媳妇,哪家的闺女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跟太监差不多,除非想不开才往火坑里跳。
就这样打光棍一直打到四十多,这才东拼西凑的拿钱从人手里买了个媳妇。
这小媳妇自从被他买回家来,可没少挨了打。
大家看不过眼也曾劝过,但三罗锅那人就不是一个能听人意见的。谁劝他还跟谁杠,劝了几回大家索性也就不再管了,只能叹息那小媳妇命苦,被卖到这样的人家。
姥娘说村里有好几家因为娶不上媳妇,都是花钱买来的媳妇。
这些买来的媳妇也挺可怜的,平时都不给吃饱,就怕有力气逃跑。
凌月就问姥娘,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这事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老娘说谁管呀,是买媳妇的,大多都是因为家里穷,要不就是身体条件不好。
攒了大半大半辈子的家底,再加上借的,才好不容易买来个媳妇过日子。
要是有人把这事儿捅出去,不但那买媳妇的钱白花了,还会因此结仇。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不想因为这事儿结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凌月并没有说自己已经答应帮那个小媳妇联系她家人的事情。
这事只有她和那个小媳妇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这事儿她并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而她之所以帮那个小媳妇,一个是看她太可怜了,实在不想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
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出手帮她的话,这个小媳妇以后肯定还会再寻死的。
因为凌月从她绝望的脸上和眼神当中,已经看到了她生无可恋。
还有一个原因,那个三罗锅实在不配为人,性情残暴心里变.态,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太可恶了,竟然那样说凌爸。
这是凌月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决定帮那个小媳妇脱离苦海。
还顺便给了那三罗锅一个小惩罚,将他给推进井里,让他也尝尝掉进里面的滋味。
看时间差不多了,姥娘忙着要去做午饭,吴秋玲要帮忙姥娘都不肯,怕她累着。
难怪老话都说,啥疼?疮疼!谁疼?娘疼!
最后凌月说,今天的饭她来做,让姥娘他们也尝一尝自己的手艺。
姥娘还挺不放心的,觉得这么大的孩子能把饭做熟?
后来吴秋玲和凌爸一再表示,凌月做的饭不但能做熟,还很好吃呢!
姥娘听了又唏嘘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能干还懂事,真是个难得的,就放心的把厨房交给了凌月。
凌爸见没他什么事,就让姥娘帮他找些材料,搭个防震棚子。
姥娘一听可能有地震,也不多说,赶紧的颠着小脚帮凌爸找来铁丝,又带他去看家里的木头哪些合用随便用。
姥娘家的房子已经很多年头了,除了下面的地基是几层青砖,其他的全是用稻草和泥巴垒起来的。
凌月记得那次地震姥娘家的房子倒塌了两间,万幸没有伤到人。
午饭凌月也没有做太多菜,就做了四道菜,不过每道菜都是大分量的。
考虑到人多,那只鸡凌月就做成了虎头鸡,里面还放了粉条和一些青菜,她比较喜欢吃粉条,觉得炖在肉里的粉条比肉都好吃。
虎头鸡是先用鸡蛋和面粉拌匀再过油炸一下的,然后才炖,加了粉条和青菜之后,原本只能出一小盆的鸡做出了一大盆。
上面再放点青红椒香菜点缀,滴上几滴香油,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凌月的饭刚做到一半的时候,妗子和表姐表哥们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一个个晒的脸蛋红扑扑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走起路来看着都有气无力。
一进门,两个表哥就喊着肚子饿死了,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看凌月一家来了,妗子也不觉得累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把手里的农具立到墙角,洗了手就上来跟小雪亲热。
凌月走出厨房,跟妗子和表姐表哥们打招呼。
大表姐洗完脸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要帮凌月做饭。
她下地刚回来,肯定也累得不轻,凌月哪里肯让表姐再辛苦,就推说不用,表姐也不勉强,抿嘴笑了笑,就坐在灶前帮着烧火。
表姐话不多,是个文静的姑娘,皮肤白皙,鹅蛋脸,水汪汪的杏眼,一笑嘴边两个梨涡,是个美人。
初中毕业就没有再念书,她觉得爹常年不在家四处跑,家里的农活就压在娘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想替她分担一下。
这两天正好两个弟弟的学校里老师因为有事放了假,正好姐弟三个都下地去帮娘干活。
他们多干一些,娘就能少累一些。
看着这样美好的表姐,上辈子却落得个那样悲惨的下场,凌月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凌月又炒了个青椒鸡蛋,干煸四季豆,蒜蓉空心菜,烧了个西红柿鸡蛋汤,里面放上一些木耳菜,清亮鲜嫩又爽口。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一阵阵扑鼻的香气飘荡在农家小院里,透着温馨。
“表姐,饭菜好了,可以上桌吃饭了!”凌月把最后一道汤烧好,让表姐停了火。
“小月表妹做的菜真香,一看就好吃!”表姐彩春笑着夸凌月,把锅底下剩余的柴火抽出来,拿了些水把锅里的余灰浇灭。
凌爸的棚子也已经搭出个雏形,两个表哥在一边帮忙,凌月喊几人吃饭,等吃完饭再忙活。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舅舅竟然回来了。
不但骑回来一辆新自行车,还带回来一个朋友。
大舅哥和妹夫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客套。
舅舅说,这辆自行车是送给凌月他们家的。
之前舅舅就许诺过,说啥时候给凌月他们家整辆自行车。
凌爸一直当他说着玩,谁知道还真给弄来了一辆,说是在外地买的,托了朋友给的出厂价,比在本地要便宜。
凌爸自然不想白要舅舅的自行车,说给他钱。
舅舅把脸一拉,说这是看不起他,一辆自行车难道他还送不起?
再说,这又不是给他的,是送给自己妹妹的,就当给她补嫁妆了。
当年吴秋玲结婚的时候,舅舅正蹲在里面,家里的钱也都为了他的事花光了,根本没有钱给这个妹妹张罗嫁妆。
委屈她了,就带着两床被子一个柜子和一个装衣服的小包袱被凌爸接走了。
嫁妆是媳妇在婆家的脸面,吴秋玲因为嫁妆少这些年在婆婆面前没少吃了冷言冷语的。
吴秋玲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跟凌爸说既然是哥哥送的,这是他的一番心意,那就收下吧!
舅舅笑说这才对!
又从兜里摸出两张大团结,给凌月和小雪,说让她们买糖吃。
凌月说了声谢谢舅舅接了过来。
她也没打算自己要,等回头悄悄的给姥娘,让她存个私房钱,因为舅舅钱来得快去的也快,放在他手里就是个撒手没。
舅舅这次跟朋友从南方贩了一批白糖,说是一人赚了几百块。
自己兜里留了点钱,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妗子。
看那一叠,应该也有个三四百的样子。
不过妗子拿着钱并没有显得激动和高兴,神色反而很平淡。
她心里也知道,这钱虽然是交到了她的手里,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舅舅以各种理由再要回去。
她也只是暂时代为保管,这钱也就是过过她的手。
估计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是攒不下还高兴啥!
除了跟舅舅一起来的客人,都是自家人,所以吃饭也就没分桌子。
而是把家里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大家围坐在一起。
凌月做的菜分量都很足,也不怕不够吃。
舅舅拿了瓶酒,和凌爸三个男人边喝酒边吃菜。
大表姐是个腼腆的,凌月挨着她坐,因为有客人在,见她都不怎么伸筷子夹菜。
凌月夹了几块鸡肉放她碗里,说表姐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表姐尝了一口,自然是笑着说好吃。除了凌月帮她夹的菜,自己却没有再夹。
舅舅的那个客人也一直夸赞这几个菜好吃,比馆子里的菜还要有味,还不时的看表姐一眼。
彩春表姐吃完自己的一碗饭就下了桌,说是去洗衣服。
凌月还没有吃饱,就留在桌子上继续吃。
她觉得彩春表姐估计也没怎么吃饱,大约是有生人在不好意思。
等表姐一下桌,舅舅的那位客人就开口夸彩春表姐,说是个好姑娘,跟他家那个小子年纪差不多,不如跟舅舅结个儿女亲家。
舅舅喝的有点高,讲话舌头都大了,听见夸自己的女儿,也是很得意,说整个村里就找不到彩春这么勤快懂事长得又好的姑娘。
那位朋友就顺着舅舅的话往下捋,总之话题就离不开结亲家这事。
听的凌月脸都黑了。
正想着回头怎么跟舅舅说彩春表姐的事呢,没想到就撞上来了!
原来,前世就是这个人的儿子娶了彩春表姐,却不好好珍惜,还害她性命!
这次,她一定要阻挡着,不让表姐再走上前世的命运。
眼看着舅舅就要点头答应,凌月心里叫了声不好,用脚使劲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舅舅一下。
听这个人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凌月记得上辈子表姐就是远嫁到了南方,对方是舅舅朋友的儿子,亲事是舅舅给定的。
结婚后因为路途遥远,表姐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舅舅去看过她一次,见她过的好像不错就放心了。
可谁知道几年后,却忽然传来表姐得了疾病去世的消息。
舅舅和妗子听了这个消息一时接受不了,可等赶到那里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个小小的骨灰盒。
那一年,表姐才只有二十五岁,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
后来舅舅在村里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彩春的丈夫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
那女人是个在舞厅上班的妖媚子,会哄男人会打扮又有手段。
两厢一比较,男人回到家里就看彩春怎么样都不顺眼。
轻则骂,重则打。
打人是会上瘾的,从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拿东西往身上砸。
彩春因为是远嫁的,娘家离得远,受了气想回娘家也回不了,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着,眼泪和苦自己往肚子里吞。
村里人都觉得彩春之前没病没秧的,怎么忽然说得了急病就去了,大家虽然心里怀疑,但却谁也没有说。
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的事,都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
舅舅后来经过多方打听,结果被他打听到一件事。
有个在殡仪馆上班的人,一次跟人喝酒喝多说漏了嘴,说出一件奇怪的事。
说有个年轻的女人被家人送来火葬,还送的很急,当时他觉得这么年轻就死了还怪可惜。
看见那女人手臂上和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里还觉得蹊跷,还怀疑这不是被人打死的吧!
后来又出了个怪事,火葬完清扫骨灰的时候,他发现骨灰里有两根三四寸长的大铁钉。
看骨灰的那个位置,就是人头部的位置。
他当时心里就有了个推测,这女人八成是被人往脑袋上钉了钉子给钉死的!
但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推测,再说他只是一个负责火化的工人,其他的事跟他无关。
这事他一直憋在心里,也就是喝多了酒才拿出来跟朋友们当奇怪的事说一说。
后来舅舅找到那人,问了火化的时间,还拿出彩春生前的照片给他看,证实就是从彩春的骨灰里发现的铁钉。
舅舅知道后几乎要气疯了,更多的是后悔和恼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头脑一热答应了这门亲事,女儿是被他给间接害死的啊!
要不是嫁这么远,有什么事娘家都能给她出气,不行就离婚不过了,也不至于把命给搭上啊!
舅舅狠狠的闹了那家人一顿,把那家的儿子给揍了个半死,要不是被人拉着就把人打死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
女儿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消失了。
后来舅舅想要把对方告上法庭,但因为证据不足不能证明彩春是被丈夫谋杀的。
因为女儿的冤死,妗子从那以后就没有理过舅舅。
她好好的一个女儿,结婚后就没有见过面,再见竟然是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她心里怨恨着舅舅,要不是他,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舅舅也是自责悔恨,自那后就每天抱着个酒瓶子借酒浇愁。
整个人变得颓废不堪,最后终于因为喝酒太多,一天夜里酒精中毒把自己也给悄无声息的喝死了。
一直到死,估计舅舅的心里都是悔不当初的。
妗子当时流着泪说,把自己给喝死了,这下子可以下去跟女儿团聚了,有什么对不起和后悔的话跟她说去吧!
再看舅舅的这个朋友,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尖嘴猴腮,看着就是个心思不正的。
舅舅这可真是交友不慎,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领。
吴家兴被踩了一下,笑呵呵的看着凌月。
“怎么了外甥女?”
凌月白了他一眼。
“舅舅,现在不实行包办婚姻了,你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要决定彩春表姐的终身,问没问过她自己的意见?再说,酒桌上说出去的话都是不靠谱的。
还有,你想过吗?彩春表姐将来要是远嫁的话,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不能回来一次,而且受了欺负天高皇帝远的,娘家人没有一个在身边的,谁给她撑腰,谁给她出气?
舅舅和妗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姥娘就这么一个孙女,你先问问她们舍不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和孙女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到了那里,是吃苦还是享福你也看不见,全是人家说了算。
你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受了气没地方去吧?就算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也够不到,到时候后悔都晚了!咱们这里什么样的好男孩找不到,何必让表姐远嫁?”
吴家兴听凌月这样一分析,酒一下子醒了几分,心里还一阵后怕。
喝酒还真是会坏事,是他欠考虑了,要不是外甥女及时踩了他一脚,他刚才差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