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两侧的路灯散着浓橙色的灯光,从高空坠落,忽明忽暗,氤氲成一片模糊不清的的光晕。
“你确定顾西沉今晚会在墓园那里跟缅甸毒商私贩毒品?”
孟东行坐在副驾驶座上,英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更加的冷峻而深刻,“嗯,我和他兄弟多年,这点小事他还不至于骗我。”
私贩毒品,顾名思义,就是私下贩运毒品。
现在道上不太平,规矩又多,如果被缅甸毒商发现有陌生人在,顾西沉都不一定能保住她们两个。
窗外的雨又大了一些,就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车身上,顿时溅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花。
天地间,像是被一张严密的雨网盖住,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
深夜的墓园,风吹着雨,打在密植摘种的玉兰花树上,盛开的花瓣被雨打落,如雨般纷纷坠落。
飘飘洒洒,零落成泥,派生出电视剧里的才会有的浪漫场景。
墓碑的四周布有草坪,装置在上面的地灯散着偏暗的幽光,耳边除了雨声,还有远处风吹着远处密林发出的“簌簌”声。
在此刻,像是加重悲伤气氛的药物,给人一种绝望感。
乔漫打着一把黑伞,站在温橙的右后方,看着她已经被雨幕淹没的娇小身影,突然想起乔晋去世的那夜。
那晚也下着这样的大雨,她和母亲在乔晋的墓碑前,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久到天际泛白。
黑夜过去,对活着的人来说,是崭新明媚的一天,而对死去的人来说,就是尸骨愈加腐烂的一天。
人们都说,死了的人才最幸福,因为他们把这世间的牵挂撇的干干净净,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可活着的人呢?
不仅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甚至夜夜噩梦,难以入睡。
也许是太清楚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所以,她看着温橙,就不可避免的将她代入成自己。
温橙跪在墓碑前,没打伞,衣服被雨水打湿大半,额发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浸透,黏在象牙白般的脸上,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乔漫走过去,黑伞举过她的头顶,替她遮住了那片风雨,“温橙,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温橙看着墓碑上的字,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描绘,最后停在了墓碑右下方的那几个字上。
【夫——温家明,立于2004年7月15日】
“十三年了,时间真快啊,转眼间,已经十三个春夏秋冬过去了。”
温橙瘫坐在墓碑前,伸出双手抱住那冰冷的墓碑,“小的时候,我总是盼望长大,可我现在真想时间倒流,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夜,哪怕让我明天死去,我也愿意。”
乔漫抬头,将眼底那片温热逼回去,“温橙,离开我们的亲人都变成了天上明亮耀眼的星光,相信我,他们现在过的很幸福很快乐,当然,他们也会希望我们过得幸福快乐。”
温橙抬手,将黏在脸上的头发划走,理智像是回归了一些,仰起脸道谢,“漫漫,谢谢你,在这么晚又下着雨的夜陪我来墓园,如果我妈活着,知道我交了你这么好的朋友,一定会替我开心的!”
“我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一些。”
温橙的腿已经跪麻了,起身的时候不免摔了回去,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被几十米外把守的保镖听到,紧接着,迅速鸣枪示警。
顾西沉听到枪声,眉心忍不住的一跳,眯眸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随即扔到地上,落到雨地上,猩红的光迅速熄灭。
缅甸的毒商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顾老板,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千里迢迢的来,就是想着大家有钱一起赚……”
离得远,隐隐约约的看到保镖压着两个人走过来,缅甸的毒商以为自己中了埋伏,举起手枪,对准顾西沉的头,缓缓的说道,“可是顾老板好像跟我的想法不太一样,你们中国似乎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放我走,我可以把这批货送给你,不过……以后你要是想在道上混,恐怕会有点难度。”
“毕竟……不是谁都这么愿意捧顾老板的!”
顾西沉面不改色的从腰间拔出一把枪,放在手里摆弄,慵懒而漫不经心的语调,在深夜里,显得十分沁凉冰冷,“昂山先生,听说你们昂山家族在缅甸地位崇高,军政两届更是混得如鱼得水,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两个人,不是我这边的人。”
顾西沉的话刚落,就看到灯光下渐渐隐现出的两张熟悉的女人脸,一时有些僵住了。
居然是乔漫和温橙。
这么晚了,她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不要命了吗?
昂山阿里斯一看是两个漂亮女人,顿时心花怒放,搓着一双手走近,样子猥琐又油滑,“oh,这是上天今晚派送给我的礼物吗?”
顾西沉早一步挡在昂山阿里斯的前面,一张英俊的脸在暗影下,愈发的深不可测,“昂山先生,她们是我的女人,可能是担心我有危险跟着过来的,林城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晚上我会找两个更标致的给你送过去,以慰你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赶来林城。”
昂山阿里斯在顾西沉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就开始面露不悦,等他把话说完,整张脸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旁边是举着伞的保镖,他站在伞下,低头点了一支烟,薄薄的烟雾中,他笑的低哑又讥诮,“顾老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出来办事,你会跟你的女人说?”
做他们这行的,每天就是跟死神打交道。
上一秒可能还站着,下一秒可能就倒下了,为了不让家人跟着担心,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
抛开这些不说,谁会把致命的秘密告诉家人,让她们跟着来犯险?
不可能的。
除非,有别的阴谋。
“顾老板,我昂山也不是个愿意啰嗦的人,咱们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要不你把这两个女人交给我,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要不……以后就休想再跟缅甸的任何一个毒商做生意。”
他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笑眯眯的说道,“顾老板,你选一样吧。”
似乎笃定了他不会为了两个女人,断了自己以后的财路。
不过,他似乎也忘了当年顾西沉在黑道上创造的神话。
顾西沉也笑,可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既然昂山先生这么精通中国的文化,应该听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我选……”他顿了顿,抬起的手云淡风轻的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女人,“她俩。”
昂山阿里斯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选择,不由的微微愣了几秒钟,随后扔掉手中的烟头,举止间隐隐透出几分不耐和怒意。
“顾老板……”昂山阿里斯突然往前一步,举起手枪对准顾西沉的额头,“你从头到尾都是在耍我的吗?”
顾西沉眨了眨眼睛,双手缓慢的举过头顶,“昂山先生,不过两个女人,至于你这么大动干戈?”
“不是女人的事儿,而是你的态度。”昂山阿里斯又朝前走了一步,手枪狠狠的在顾西沉的额头上顶了一下,“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就是在耍一个白痴的猴子。”
顾西沉还是笑,用那种极度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昂山先生真的是误会顾某人了,我怎么敢那么挑衅放肆呢,未来还要仰仗您混口饭吃,这不是等于自断财路吗?”
昂山阿里斯听完,面色缓和了一些,抬起手一挥,用缅甸语跟保镖说了几句,大致的意思就是,把这两个女人带走。
顾西沉在国外的黑帮组织混迹了这么多年,主要的生意来源,就是在东南亚金三角这一带。
因此,他多少能够听懂一点缅甸语。
也大致明白了昂山阿里斯的意思,他怕自己玩猫腻,一定不会放过乔漫和温橙。
还有一点,就是他对美女没有抵抗力。
在道上多年,他多少听过昂山阿里斯的人品,他是属于在床上玩的特别凶那种男人,各种s-m玩的不亦乐乎,这些年,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玩死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了。
“等一下……”
就在昂山阿里斯的保镖要带走乔漫和温橙时,顾西沉才笑着说道,“昂山先生,孟东行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吧?”
顾西沉观察着昂山阿里斯的神色,确定有异样后,继续说道,“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女人……”
“道上规矩,凡事不牵扯家人和女人,你也知道,我和孟东行的重心虽然都在东南亚金三角,但他还有欧美洲那边的势力,你可以不跟我做生意,但你不会不跟他做生意吧,昂山先生。”
如果说顾西沉在黑道上是一个神话,那么孟东行就是神话中的神话,只要在道上混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昂山阿里斯似乎犹豫了那么几秒钟,才缓缓的说道,“顾老板,道上谁人不知你和孟东行是穿着一条裤子的生死之交,这种时候,你拿他来当幌子,也要看我昂山吃不吃这一套。”
如果不想丢了东南亚和金三角的生意,他孟东行也得给他和昂山家族三分薄面,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只手遮天。
昂山阿里斯说完,就一挥手,几十名保镖紧随其后,最后的两名保镖压着乔漫和温橙,她们两个的嘴都被人用黑色的胶带封上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顾西沉朝乔漫一笑,然后举起手中的枪,朝着天空连开了三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夜空中炸开,乔漫和温橙俱是一颤,大概从没经历过,会显得很害怕。
“昂山先生,如果你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最好把她俩给我放了。”
既然软的行不通,那就只能来硬的。
在他顾西沉这,只有死才能抢走他想保护的东西,不然,就只能是鱼死网破。
昂山阿里斯转过身,在保镖的黑伞下,动作愈发的慵懒而散漫,他说,“顾老板,你确定要为了这两个女人跟我闹翻。”
“嗯!”顾西沉也回的散漫,“我确定。”
顾西沉是个很少会露真实情绪的人,看来这两个女人真的比他的命还重要。
不过,他不喜欢,不喜欢骨头这么硬的人,更不喜欢跟他抢女人的男人。
“好吧,既然顾老板这么怜香惜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动手。”
……
纪云深的烟灰色宾利车子停在墓园入口处时,就有密集的枪声响起,在深夜的寂静山谷里回荡,每一声好像都带着心惊肉跳的力量。
他和副驾驶座上的孟东行快速的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从腰间拔出枪下车,朝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深夜的墓园,除了雨声,风吹过密林晃动的树叶声,剩下的,都是诡异的寂静。
两人跑近时,顾西沉已经寡不敌众,正用昂山阿里斯最信任的手下挡在身前,“昂山先生,听说你的这位手下帮你赚了不少钱,来啊,开枪啊,我倒要看看,对昂山先生来说,女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乔漫和温橙已经被昂山阿里斯的保镖压进了车里,透过车窗能够看见纪云深和孟东行在慢慢靠近,两人不由自主的贴近车窗,想提醒他们小心,可话出来,却成了一片模糊的惊呼,根本不成句子。
昂山阿里斯显然已经怒极了,手枪指着顾西沉,扣动扳手,“顾老板,我昂山阿里斯混到今天,不是被吓过来的,今天人我要,钱我也要,你识相的话,最好把他给我放了,不然你以后就是我们整个昂山家族的敌人。”
纪云深朝着孟东行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突围,他做掩护。
他在特种部队待过,身手极其敏捷,要比那些国际雇佣军还要敏捷一些。
就在昂山阿里斯还在愤怒的喋喋不休的时候,纪云深已经连开四枪,将他身边的四个保镖都打倒了。
没有击中要害,但子弹上有强剂麻醉,打在身体里,很快就令人陷入昏迷。
顾西沉朝旁边瞥了一眼,唇角的笑容透着凉意,“我说纪公子,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连你女人都看不住吗?非跑这鬼地方来给我找麻烦。”
“你又没被爆头,急什么?”
纪云深凉凉的瞥了顾西沉一眼,用着极其标准的持枪动作接近那头的昂山阿里斯,“顾公子在黑道混了那么多年,还不如我这个退役的特种兵,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混道上的?”
“我靠,他们一百多个人,对付我十几个人,你还好意思在这给我说风凉话?”
纪云深从腰间又拔出一把手枪,隔空扔了过来,“嗯,当然好意思。”
顾西沉咬牙切齿的瞪着纪云深的背影,电光火石间,余光里又多了一道男人身影,是孟东行。
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我靠,他们两个居然是一起赶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下着雨的夜晚,都没看好自己的女人?
孟东行掩护完纪云深,紧接着从后面突袭,守在车旁的保镖在几秒内全部倒了下去。
昂山阿里斯看到他,有一秒的不可置信,“孟东行——”
“嗯,听说你对我的女人很感兴趣?”他走过来,手枪抬起,指着昂山阿里斯的太阳穴上,“昂山先生,顾西沉跟我是多年的兄弟,你动手前就没想过,我有可能会不高兴?”
“误会,都是误会。”昂山阿里斯扔掉手中的枪,声音带着几分谄媚的讨好,“道上谁不知道你行哥的脾气,对兄弟从来都是两肋插刀,重情重义,我怎么可能会对行哥的兄弟和女人下手。”
昂山阿里斯微微转头,笑的更加谄媚,“再说,行哥,你和昂山家族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今晚喝了不少酒,一时没把握好分寸,还望行哥你海涵。”
孟东行笑笑,声音凉薄的让人心慌,“哦!这么说,如果我今晚没赶来,我女人我兄弟,都得被昂山先生给欺负了?”
昂山阿里斯本来就有些紧张,孟东行有一再抓他话里的漏洞,他微微蹙眉,胸口有一股气在慢慢的汇聚,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来。
顾西沉将昂山阿里斯的手下绑起来,并推给孟东行带来的保镖身上,自己则是走近昂山阿里斯和孟东行所站的位置上。
纪云深接近车子,打开车门,里面的两名雇佣军保镖一手钳制一个女人,手枪对准女人的太阳穴,与纪云深隔着半米的距离对视着。
他快速瞥了两个女人一眼,确定两人没有受伤,才用流利的英文说道,“马上放了她们俩。”
国际雇佣军受雇于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在雇主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要先做好牺牲自己性命的准备。
虽然请雇佣军当保镖会很贵,但他们像真正的军人那样,执行着纪律和命令,还是吸引了不少有钱人的眼睛,他就属于其中一个。
“我再说一遍,马上放了她们俩。”
可那两名雇佣军像是没有听到,扣紧扳手,狠狠的顶向两个女孩的太阳穴,似乎根本就不怕死。
“虽然在雇佣军界也有不追究家人和女人的规矩,但为了我的女人,我不得不追究你们俩的家人和女人,甚至是……孩子。”
“所以,听懂了我的话,就放开她们俩。”
显然,纪云深的威胁起了效果,两名雇佣军面面相觑,最终松开了手。
温橙早就吓的瑟瑟发抖,整个蜷缩在一起,乔漫相对来说好一点,但也被吓的不轻。
这段时间,先是顾西沉,然后是玫瑰海岸出意外,再到墓园,三场惊吓,让她多少有了一些抵抗力。
纪云深解开两人手上的绳索,紧绷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外面还需要解决一下,你俩待在车上不要动。”
说完,就转身要关车门,却在下一秒,被女人嫩白的小手拽住了衣袖。
纪云深看过去,唇角挂着温润如春的笑,“怎么了?不用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衣袖,却被女人拉的更紧。
乔漫咬唇,如水的眸光里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外面好像很危险,纪云深,你……你要小心点。”
“嗯。”男人凑过来,在她唇上重重的啄了一下,“我知道了。”
随后,他就将车门拉上,然后朝着昂山阿里斯走近。
温橙在哭,好像怕的很厉害,乔漫抱住她,不停的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别怕。”
透过车窗和重重雨幕,乔漫看见一身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走到孟东行旁边,他薄削的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雨雾弥散中,他的高大身影被模糊成一个轮廓,可在她的眼里,却特别的深刻,动人。
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孟东行蹙眉听后,就快速的转过身,匆匆的往她们所在的车子方向走了过来,大概是纪云深告诉他温橙的状态不太好,他便急着走过来看看。
车门被拉开,乔漫很识相的下车,坐到了副驾驶上,把后面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橙橙……”
孟东行坐到温橙的旁边,刚刚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就突然扑到了他的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大概在爱的人面前,女人都会特别的脆弱,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惊吓过后。
“嘘嘘!”孟东行的眼眶泛红,大手不停的在她的后背揉搓安慰,“别哭了,我以后都不跟你吵架了,是我错了,别哭了,嗯?”
温橙其实也不是被吓的大哭,而是想到了母亲,当年处理事故的警察说,在母亲出车祸的现场发现了国际雇佣军衣服上的统一的标识。
那场很有可能是谋杀的车祸,却被人硬生生的掩盖成了普通的车祸。
这件事她没敢跟任何人说,就连父亲也没说过。
也许是在心里憋的太久,在刚刚的惊吓过后,就全都释放了出来。
温橙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男人高级的西装外套上,“孟东行,我喜欢你,你到底要不要喜欢我?”
见惯了世上的逢迎和算计,肮脏和黑暗,和她呆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会成为一种恩赐,上苍的恩赐。
“你才二十岁,未来的人生会遇到更多更好的男人,我……不适合你。”
像他这种下一秒可能就没命的男人,谈恋爱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了。
而他,也不想耽误她。
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他这样只会耍狠逞凶没什么文化底蕴的男人。
“胆小鬼。”
温橙退出他的怀抱,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孟东行,你是胆小鬼,而且不仅自大,还自卑,就你这样的男人注定找不到女朋友,注定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幸福。”
“嗯!”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依旧温柔和煦,像是三月的春雨,“所以,你替我幸福就好。”
他从混上这条不归路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会远离幸福两字,所以他幸不幸福不要紧,只要她幸福就好。
“好,我明天就回美国,让我爸给我安排相亲,你不是想让我过的幸福吗?我偏要过的不幸福,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不幸福,你大概就觉得你可以给我幸福了。”
孟东行锋利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下颚的线条紧绷,看向她的时候,一双深邃冷沉的眸,不自觉的柔和几分。
他说,“橙橙乖,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婚姻是人生大事,必须小心谨慎的对待,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就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永远都是用他以为对她的好而对她好,却从来都不问问她想要的是什么?
也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进一步他退一步,她进两步他退两步,她进十步,逼的急了,他就恨不得会退二十步。
不公平,这段感情从来都不公平。
可要是有公平可言,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呢?
“我不用你为了我好,也不用你关心我,以后我过的好坏也与你无关,如果不能成为我的男人,你就彻底的远离我的世界,你明白了吗?孟东行。”
既然不能成为她的,那就彻底的放手,她温橙还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孟东行知道她受了惊吓,有脾气在所难免,“你乖点,我去外面善下后。”
他拉开车门走了出去,背影透着矜贵和优雅,那漫天弥散的雨雾,在她眼里,全都成了他的背景和陪衬。
温橙咬唇,眼泪不知不觉的又掉了下来。
乔漫坐在前面,当然把两个人的对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她从副驾驶座下来,拉开后面的车门走进来,坐到了温橙的旁边。
“别难过了,失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自己为什么失恋都不知道。”
温橙闻言,连泪好像都忘了往下掉,“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可以找点醋让他吃。”
乔漫看着温橙,见她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笑道,“还不明白?”
温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当然,你可以选择说的更明白点。”
乔漫摇头,一张温静的脸上满是笑意,“就是说,他没有危机感啊!你一直这么傻傻的追,能追到人么?”
温橙听后一拍腿,恍然大悟的说道,“对,欲擒故纵。”
话落,盯着乔漫研究了一会儿,说道,“恋爱这种东西,看来真的需要名师指点啊!”
“我……”乔漫提起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其实她也就谈过那么两场恋爱,和蒋英东的那段很纯情,基本上就是牵牵手抱一抱,偶尔接个吻。
到纪云深这,就直接嫁了。
她哪有什么经验,只不过就是旁观者清罢了。
……
昂山阿里斯最终还是被他们三人给放了,一是他没伤害到他们中的任何人,二是昂山家族在缅甸势力非常庞大,都是生意人,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处理完后,两个女人从昂山阿里斯带来的车子里走下来,与三个男人会合后,正要往墓园外走去,刚刚被纪云深打倒的保镖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举起手枪,对着乔漫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纪云深余光瞥到地上那名保镖的动作时,子弹已经被射了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朝乔漫扑过去,“小心……”
接下来的几秒,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高大挺拔的男人压在女人的身上,一动不动的,就连呼吸都变的很微弱。
当然,开枪的保镖已经被孟东行连续开的几枪又弄昏过去了,不会死,但应该也会落下残疾。
乔漫已经吓的脸色苍白,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声音带着柔软的哭腔,“纪云深,你怎么样了?说话啊,你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恐怖的画面,就好像那晚在海边,他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身上,她真的以为,他会死。
“纪云深,你别吓我,到底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顾西沉看不下去了,踢了踢纪云深,“别装了,要装回家装去。”
“哦,不对,一会我和你可能需要单独“谈一谈”,关于纪晗,关于刚刚那场损失。”
子弹只是从纪云深的背部划过,但伤口其实很深,动一下,都是抽筋挖骨的疼。
他撑坐起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啊,正好我很久没有打架,手很痒。”
这些天,顾西沉一直踪影成谜,而他又是纪晗公司乔漫三头跑,根本顾不上找他。
既然他想主动把这笔账清了,他当然愿意配合了。
乔漫浑身都湿透了,有些冷,下一秒,男人身上的西服就披了过来。
她挣扎,想要去看他背上的伤,却被他长臂一伸,揽在了怀里,“有没有受伤?你重感冒算是刚好,身上的刀伤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会又淋雨,你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
乔漫扭动了两下,看他坚持不让她看,动了怒,“要你管。”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可她却听出了两分虚弱感,“你后背伤的严重不严重,让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