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韩锦钰断腿已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韩家上下都没能安安生生的过年,每天都能听到韩锦钰如狼一样的叫喊,她院儿里能砸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部都被她砸光。
别以为她卧床不起就没法子砸东西了,若要不让她砸痛快了,她就哭天喊地的吼,韩夫人自然心疼的紧,无法,她只能让下人们把韩锦钰院里所有能砸出声响的东西都送到韩锦钰面前任由她砸。
韩锦桓本就因此心烦意乱,又听说秋霜和百里凌霄之间的种种,他索性直接带上韩书离开了白镇去了墨河县,他定要苦读诗书,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
秋福记可谓是开门红,新年第一天营业,秋霜他们就忙了快天黑,等回到中水村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家里想了一天,楚天稷终究还是想带秋霜去墨河县看大夫,若查不出秋霜所中何毒,他实在良心难安。
虽然秋霜看起来确实正常如初,可他就害怕保不准哪天毒性发作,届时再去找发子就为进已晚,他舍不得让女儿忍受苦痛的折磨。
可他也知道若他说带秋霜去看大夫肯定会被拒绝,干脆就与秋雨合计了个法子,晚饭过后,秋雨就朝秋霜开了口。
“姐姐,我想去县里读书,听说县里学堂里的先生学问更深。”
“嗯?小雨想去墨河上学?”秋霜反问。
“嗯!可以吗?”秋雨渴望着秋霜的回答。
秋霜并不想让秋雨这么早就离家,可思来想去又觉得秋雨说的不无道理,这镇上的先生自是不能与县里的比,更何况她也希望早日看到秋雨有所成绩。
“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姐姐舍不得让小雨一个人远在他乡。”
“我知道姐姐是担心我,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都九岁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看着秋雨脸上那抹坚定,秋霜终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也得我和爹亲自送你过支安顿好了才行。”
见秋霜妥协,秋雨别有深意的朝楚天稷看了一眼,才重重的点头,道“嗯!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明天?非得要这么急吗?”秋霜很是惊讶。
“对啊,我想早些去学堂熟悉熟悉,也想在今年春天童试的时候去试试。”秋雨说的有模有样,不过这些都是他为了说服秋霜早去墨河故意说的,以他现在所学之才想考秀才怕还是差了些。
听秋雨这么说,秋霜哪里还会拒绝,一切都要以弟弟的学业为重。
“那我们就明天出发吧!”秋霜朝秋雨露出一脸的赞赏。
其他人得知秋霜他们明日要去墨河,原本还很意外,但后来听了秋雨悄悄告诉他们的话就觉得去墨河很有必要,带秋霜去看大夫本就是宜早不宜晚的事儿。
因此,翌日,云夕跟着秋霜她们父子三人去墨河,月夕留下在点心铺里做点心,家里的一切都交由秋康打理。
等秋霜他们离开白镇,丁平才从月夕口中得知秋霜中毒并选择性失忆的事情。
……
秋霜他们走的慢,第二天黄昏才到墨河,他们是外来人,对县里不熟悉,也不知这县里的学堂在何处,就只好先找了客栈住下。
第二天,秋霜早早就起身了,还特意向客栈的掌柜打听了一下,才方知人家县里上学的地方不叫学堂,而是称作书院,果然也那地方就是不一样。
听闻县里的墨山书院还是江阴最为出名的一座书院,看来是该让秋雨早些入院了,问好了书院的位置,秋霜就满心欢喜的带着秋雨和楚天稷赶往墨山书院。
可是……
途径一家医馆,秋雨突然就不走了。
“姐姐,我记得在家的时候那个大夫说过你好像中了毒,但他又看不出什么毒,我们看姐姐这些天精神极好,一点儿也不像中毒。”
“小雨,你想说什么?”秋霜若有所思的问道。
“呵呵!要不姐姐进去让这里面的大夫再给你瞧瞧,也好证明咱镇上的那大夫是胡诌的,如何?”
她就说嘛,秋雨是不可能凭白无故提起她中毒的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咱镇上的大夫是不是庸医我可管不着,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这好好的去看什么大夫啊?人吃五谷杂粮,就算是个好好的人,让他们大夫一瞧,也准能说出一堆的病症来,我才不去呢!”
见秋霜拒绝,秋雨也没急着找楚天稷求救,而是又道“姐姐就进去让大夫看看吧!就当是为了我和爹能够彻底安心?”
云夕也赶紧劝道“是啊,姑娘,到底有没有的咱进去让大夫瞧瞧不就行了。”
“瞧什么瞧,万一这里的大夫和咱镇上的大夫一样,都是庸医怎么办?小雨,咱还是快去学堂吧!”秋霜根本不听劝。
“姐姐若不进去,那我也不去学堂了!”秋雨直接拿上学的事威胁道。
秋霜的心底刹那间就蹿出一拙火苗来,差点就要当街对秋雨发狠了,可再看一眼秋雨那倔强纯真的俊脸,她又有些狠不下心来,无奈,她只能再次妥协。
进去看看就看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秋霜心道。
于是……
“行吧行吧!听你的总可以了吧!真是个惹不起的小霸王!”
一听秋霜吐口答应,秋雨连话都未说就拉起秋霜急急跑进了医馆。
因为天色尚早,今天又是阴天的样子,四处都昏沉沉的,秋霜算是医馆的第一位问诊的病人。
坐诊的是位胡子雪白的老大夫,见秋霜他们一行人进来,他悠悠道“是哪位要看诊?”
秋雨赶紧把秋霜拉去坐在老大夫的对面,说道“大夫,请为我姐姐瞧瞧吧!”
老大夫没再言语,只是看了一眼秋霜,然而就这一眼,他就看出秋霜已非健康,但还未看出是何原因所致,才道“姑娘把手伸过来老夫瞧瞧!”
秋霜也看出了老大夫脸上的那抹不解,她犹豫着将一只手放在面前的药枕上。
老大夫伸出苍老的手按在秋霜的脉上,一不会儿,他那红润的面容就越来越沉,以至于最后雪白的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
秋霜一直都仔细看着老大夫脸上的变化,见他的脸居然拧成了一团,秋霜心中便想道切!这都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病入膏肓了!
老大夫终于收手了,不等秋霜开口,秋雨就赶紧朝他问道“大夫大夫,我姐姐她到底如何?”
“糊涂糊涂!”老大夫什么都没说只是气愤的骂着糊涂,这可让秋雨他们急死了。
楚天稷更是干着急,想问却又问不出。
反观秋霜,她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朝老大夫扬言道“我有没有病的你说就是了,什么糊涂不糊涂的,真不知道你在说谁!”
见秋霜口出狂言,老大夫也不同她计较,毕竟他是个有道义的大夫,又怎会跟个病人计较,只是深看了眼秋霜,才又道“姑娘怕是中毒有些日子了吧!”
怎么又说她中毒?秋霜瞬间紧锁眉头,难不成真又遇上个庸医?
“你怎么也说我中毒,可我明明好好的,我又能吃又能睡的,中什么毒嘛真是的!”秋霜不满道。
“姑娘可有成亲?”老大夫也不恼,又问道。
连这也问,难道大夫都是这样?秋霜不耐烦道“没有!”
“哦?那就奇怪了,姑娘所中之毒因是被人过传的,好在毒性不深,暂时还隐藏在体内,也就是最开始那几日会有体热症状,所以姑娘才会觉得自己无病,只是…姑娘可有忘记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老大夫摸了一把雪白的胡须,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楚天稷他们三人听完老大夫的话都是连连点头,秋霜的症状的确正如老大夫所言,不仅出现过体热,还把百里凌霄忘的一干二净,只是那句‘被人过传的’只有楚天稷深知是何意。
“既然你说我中了毒,那你到是说说我中的是什么毒?”秋霜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老夫不知!”老大夫也不藏着掖着,很是直白的回答了秋霜。
“呵!我就说嘛,弄了半天根本就不知道是何毒,还说我中了毒,爹,小雨,这回你们该放心了吧!”秋霜一副‘相信我’的样子朝几人说道。
楚天稷哪里会放心的下,看了两个大夫都只说秋霜中了毒,却又不知是何毒,那就说明此毒肯定是极为罕见的。
回想起除夕那晚,百里凌霄突然出现在他家,后来断魂也说他是中了毒,再后来百里凌霄又神清气爽,健康如初,秋霜的毒怕就是拜他所赐,难道他是故意要把毒过给霜儿的?还是说连他也不知自己体内还隐藏着这种罕见的毒?
“爹,小雨,咱快点去学堂吧!白白在这儿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秋霜起身就要朝医馆外走。
“等等!老夫这儿有个方子,可供姑娘毒发时一时之需!”老大夫快速写了个药方朝秋霜递过去。
秋霜却半信半疑的不想伸手,楚天稷却即刻接了过来,并朝老大夫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表示自己对老大夫的感谢,并从怀里拿了一两银子给老大夫。
待秋霜他们一行人离开医馆,老大夫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并道“这世上之毒果然罕之又罕,看来老夫真是老了,竟对此毒毫无见识!”
等走出医馆好远,秋霜还在嘀咕着“爹就不该收了他的狗屁方子,还白给了他一两银子。”
“姐姐,只是一两银子而已,若这方子真能缓解姐姐身上的毒症,就是十两咱也不亏!”秋雨一脸深意,方才听了大夫的话,他就更加忧心了。
“姑娘,少爷说的对,咱也不缺那一两银子!”云夕附和。
“你们以为我是心疼那一两银子么?我是气不过那老家伙也说我中毒,就算是我中了毒,那你倒是说说中了什么毒啊?可他又说不出来,那不明摆着骗人的吗?”秋霜边说边撇嘴。
楚天稷也只能走在秋霜身旁沉默,但老大夫的话他也记下了,方子他一定会好好保存,只是他也有心想要亲自去问问百里凌霄,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或者,他是不是该带秋霜去京城继续找大夫解毒?
这墨山书院座落在墨河县东郊的墨云山上,虽然不甚太远,秋霜他们也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墨云山下。
一到山脚就有人向秋霜他们询问,等问清来意了,不情不愿的给了他们一方木牌,上面雕刻着‘墨山书院’,拿着木牌,秋霜他们开始上行。
未到立春之时,今儿又是阴天,一路行来,感觉潮湿的很,越往上走,石阶上还能看到层层冰,想必山上一定还很冷。途中还遇上几位青衣少年,想必应该也是山上的学生。
走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秋霜他们又被一道门拦下,这回出来位中年男子,旁边的人都称他为褚先生。
大概就是墨山书院的教书先生了。
褚先生估摸四十有六,中等身材,面白,唇边有两撇胡须,一身灰色长衫,头戴黑色帽子,帽子的前额处镶有一小块方形白玉,后颈处垂下两条黑色长带,颇有教书先生的韵味。
秋霜将手里的木牌礼貌的朝褚先生递上,褚先生只看一眼,便道“是这位小公子来求学?”
秋雨赶紧朝褚先生行至一礼,道“先生好,正是学生!”
褚先生又将秋霜他们都仔细打量一遍,又道“可知我书院向来不收农家子弟?”
“略有耳闻!”秋霜答。
“那就回吧!”禇先生直言。
“先生不如先考考学生再作决断。”秋雨抢先秋霜一步朝禇先生道。
秋雨的话倒是让褚先生来了兴致,其实墨山书院不收农家子弟也是有原因的,首要的就是怕他们付出起高额的学费,再就是农家子弟向来启蒙都晚,跟那些从三岁就开始请私教的富家子弟比起来有悬殊,等到了考试会拉低他们书院的中考率,有损书院名声。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二十年前墨山书院就破例收了一名农家子弟,据说现在都已经担认了礼部尚书。
看重了秋雨骨子里的那股自信,褚先生决定就给他个机会试试。
褚先生摸了摸嘴边的那撇小胡须,开口道“即是一心想入我书院,我便给了你这个机会,可读过《中庸》?”
“回先生,读过!”秋雨依旧朝褚先生行师生礼。
“那你便将《中庸》第三十章背与我听,并译其义。”褚先生选了四书中较难的一本,若秋霜要将他所问完整背出,并说出其义,那他便亲自带他去找院首。
秋雨一听,心道四书五经什么的,他早就倒背如流,于是,就听他娓娓道来。
“《中庸》第三十章,出自孔伋,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
等背完整章,秋雨又开始译其义。
“这一章的意思是说,孔子继承尧舜,以文王、武王为典范,上遵循天时,下符合地理。就像天地那样……”
秋雨说的字字清晰,可圈可点,不仅秋霜他们朝他投去赞许的神色,就连禇先生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真是没想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竟能将《中庸》读的如此通透,等秋雨解译完意思,褚先生直接朝他夸赞,脸上更是露出了不可多得的满意之色。
秋雨出色的表现得到了褚先生的赞扬,他们被褚先生亲自带上山找了到了院首,在褚先生的帮助下,秋雨算是顺利进了墨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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