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访天牢
作者:玖攸      更新:2019-11-04 12:11      字数:4204

是日,深夜,月黑风高,万籁俱静。

天牢小狱卒钱小六哈欠连连的窝在一张靠背椅上昏昏欲睡,只是不等他痛痛快快的合上眼,就被人一巴掌拍了醒来。

“别睡了,别睡了,上头吩咐今夜有人来探监,看时辰应该快到了。”与他一同值班的天牢牢头焦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闻此,钱小六只得强打起精神,伸了伸懒腰,继续勉力支撑,而且为保自己不再次睡着,便同焦达闲话家常起来。只是,这一来二去的几个来回,钱小六一个没忍住,便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疑问说了出来:“焦大哥,你说今夜来探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咱们这天牢可没有什么正经探监的规矩。”

谁不知道,天牢可不同于一般的牢房,关押的都是犯了大罪的重刑犯人。明面上,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而实际上,钱小六在天牢当差的这些年来,也确实没遇到过人来探监,故而对今夜即将到来之人感到格外好奇。

“我哪儿知道,咱么这等小喽啰听令行事就成,旁的最好别去管它。”焦达到底比钱小六年长一些,处事老练沉稳得多,即使以过来人的经验判断出,今夜前来探监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但也深知不该知道的事绝不过问这个保命的道理。而听焦达如此说,钱小六觉得有些扫兴,却也明白他的话并非毫无道理,于是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说起他私下得知的一宗秘闻。

“焦大哥,你可知道昨日关进来的那个汉子是何人?”钱小六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想要勾起焦达的兴趣。哪知,焦达听完后,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好奇,只是端起手边的碗,喝了口水醒醒神,然后不经意的答了句“我可不知道。”就没了追问的下文。

这下,可急坏了本欲卖个小关子的钱小六。于是,他直接凑到了焦达身边,单刀直入的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在禁军里当差,听他说他们的大统领昨儿不知是犯了什么事,直接就被皇上给丢天牢里来了,想必就是昨天进来的那个汉子。”

“此话当真!”焦达一听钱小六说完,立马就保持不了淡定了,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连忙向他确认到。

“千真万确呀。”成功引起焦达注意的钱小六,语气中带了点小得意的说,却见焦达的表情慢慢从惊讶转为严肃,再从严肃转为震惊,反反复复,精彩纷呈得直叫钱小六摸不着头脑。只是不等他再次询问出声,就听见牢门“啪嗒”一声响了。

却说钱小六和焦达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探监之人已经到来,于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牢门口处。果然,只见今夜值班的另一个兄弟领着一个头戴黑纱帷帽,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向内走来,并径直朝昨日新进的那个罪犯所关之处而去。

焦达见此,心中蓦然一紧,钱小六刚刚所说的话萦绕心头。虽说他焦达只是长安的一普通老百姓,但到底在天牢里混了这么多年,认识不少军中人士,自然也知道禁军的大统领乃是当今王皇后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亲表哥。此番,他都给扔进天牢里来了,那宫中岂不是翻天了吗?焦达一想到此,只觉心惊肉跳,一看到去给王大统领探监的女子,更觉得胆战心惊。皇后的侄子要是在他们手里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只希望这女子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才好,焦达不住的在心中祈祷。

而此时正被祈祷着的的天牢来客,不消说,正是鼎北王府的泽恩郡主独孤羲凰。话说,她为保此事不被其他人知晓,硬是等到子时过后,夜深人静之时,才乔装打扮了一番,由她的大哥,也就是此时暂代禁军大统领一职的鼎北王世子独孤予逍,亲自护送出皇宫。

而此时此刻,走在天牢暗黑幽长的甬道上,羲凰深切体会到所谓的天牢还真不只是个花架子。外边那群武艺高强、尽忠职守的侍卫们自不必说,就连刚刚进来时见到的那几个小狱卒看样子也是练家子,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机关暗器,羲凰掂量着,觉得若是没有王府之力,光凭她自己想要进来,还真没这么容易。

为此,羲凰对她父王的佩服之心又噌噌噌的往上冒了几分,不过也隐隐的有些担忧起来。毕竟,自古以来的各大权臣,几乎没一个有什么好下场的,特别是她那所谓的未婚夫,也就是她现下正准备营救的太子殿下杨启,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够容忍大权旁落的未来君主。

哎...羲凰忍不住在心中哀叹,开始怀疑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养虎为患。不过转念想到师傅他老人家一直说的那句:一切自有天注定。心下便也就释然了几分。人活当下,该来的怎么也挡不住,若真有那个时候,但愿他能看在鼎北王府今日救他一命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想着想着,羲凰不知不觉已被带领至王冲的关押之处,领路者随即将隔间的锁打开并退下。而隔间内的王冲也因着这一连串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一个黑衣黑帽的陌生女子从外面走进来。不待他出声询问,就自行摘掉了遮面的黑色帷帽,露出真容。

居然...居然是鼎北王府的泽恩郡主,王冲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揉了揉眼睛,切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然后又不由的掐了一下只着囚衣的大腿,确定自己不是身在梦中,方敢确定自己所见非虚。而这厢,羲凰被王冲的这些无意识下的动作给逗乐了,一个没忍住,竟还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羲凰那轻灵悦耳的笑声在这鬼气森森的天牢里,有着无可争议的违和感,搞得引她发笑的王大统领颇为尴尬,所以只好用夹杂着一丝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郡主此番前来,不会只是来笑话我的吧。”

眼见脸皮甚薄的王大统领被她笑得有些挂不住了,羲凰于是勉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言归正传道:“岂敢岂敢,本郡主此来,其实是来向王大统领打听圣寿节那日所发生的事的。”

“是太子殿下让您来的吗?”王冲一听羲凰说明来意,这个想法便立马蹦上心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现实却是....

“不是,太子殿下自昨日被幽禁东宫以来,任何人都不得探望,自然没办法叫我来问你。”羲凰实话实说,并从王冲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继而听到他闷闷不乐的小声嘀咕道:“那您这一介女流又有何用...”

其实,他的这句嘀咕,声音小的可以说是似有若无,若是寻常女子定是无法听清的。可她独孤羲凰偏偏就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一听到王冲说她这么不爱听的话,一个箭步就走到他身边蹲下,强硬的掰过他那张粗狂的大脸,双目直视,冷若冰霜的说:“怎么?你王大统领厉害,还瞧不上我这一介女流了是吧?你爱说不说,本郡主还懒得理你们这一摊子破事儿呢。”

另一边,王冲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小埋怨竟被郡主听了去,也没想到泽恩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居然有这么犀利的眼神,瞧得他浑身都不自在,于是他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想将自己的脸从郡主的手下挣脱出来。只是,他这刻意的一挣脱居然没有挣脱开,暗暗的惊讶于这小郡主的手劲竟然如此大的同时,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陪笑道:“郡主息怒,郡主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哪里是一般女流之辈可以比得的。”

哼...这还差不多,羲凰听王冲说完,脸色稍霁,勉强接受了他的道歉与恭维,放开禁锢住他头的手,顺势坐在他身旁,继续刚开头的话题:“那你倒是快说圣寿节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冲一离开桎梏,赶紧活动了一下脖子,并意外的发现自己的下巴居然被这小郡主给捏青了,于是再次默默地佩服了一回她的手上的力道,才认真的回忆到:“圣寿节那日,我本来带领着禁军兄弟们在宫内巡逻的,后来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和我说,豫王母子现下正在太极殿内意图谋反,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令我带兵速速前去救驾,所以我才擅自带兵闯了太极殿。”

就这么简单?羲凰有些不敢置信,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话,她只能说这王大统领的脑子比这事情的经过还要简单,于是羲凰直言不讳的说:“我说王大统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就相信了?你也不怕是华贵妃整个叛徒什么的来糊弄你?”

“这要搁在平时我当然是不会马上相信的,可偏偏圣寿节之前我就收到消息说御林军有些异动,您也知道御林军的总统领熊邦是华贵妃的亲女婿,皇后娘娘一早便命我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不测,我这才中了他们的奸计。”面对羲凰毫不隐瞒的鄙视,王冲连忙解释到,然后又补充说:“而且圣寿节那天,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我也确实发现宫里某些地方有些异常。”

原来如此,并非是王大统领头脑简单,而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想来,华贵妃是提前做了一些豫王要在圣寿节谋反的假象来诓皇后和王冲,让他们神经先紧绷起来,然后再派皇后娘娘身边的某个奸细前去求救,而王冲由于先前的种种,所以不疑有它,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羲凰慢慢的捋清了事件的始末,抓住此事的关键所在,立即向王冲问道:“那当时是谁来向你求救的?”

“这...我还真不认识她。”王冲回想了一会儿,无奈的回答,并成功的看到羲凰对他抛了无数个白眼,且连连摇头,所以他再一次连忙解释道:“皇后虽然是我亲姑姑,但我也不能天天都往坤仪宫跑呀,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们,我脸熟的不少,认识的还真没几个。”

羲凰知道,王冲说的这是大实话,毕竟他一个禁军大统领,有妻有子的,确实不应该和皇后宫里的宫女们打得过于火热。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今晚怎么着他也必须提供点蛛丝马迹才行,所以羲凰蛮横的命令王冲就算想破了脑袋也得给她想点什么出来。

当然,王冲觉得也有这个必要,于是开始痛苦地冥思苦想,从宫女的发饰到衣着,声音到眼神,巴拉巴拉说出了一堆完全无用的线索,最终才绝望地来了句:“我记得,有一天觐见皇后娘娘时,好像听到皇后吩咐她端一碗什么什么海参汤,让您去送给太子殿下。”

海参汤?!还是叫她送给太子殿下的!那不就是...羲凰瞬间明白了一切,粲然一笑,兴高采烈的跳起来,把还在愁眉深锁的王冲唬得一跳,也看得一呆,然后就见她笑语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说:“王大统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您就安心待在这儿,等着我来解救吧。”

“您这就知道啦?那...那是谁?”王冲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戳中关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正在收拾穿着,打算就此离去的羲凰,表情仍有些呆呆傻傻。

“现在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夜长梦多。哦,对了,今日我来看你的事,万万不可同任何人提及,知道吗?”羲凰已收拾妥当,最后嘱咐王冲几句,就打算推门离开。

而这厢,王冲自然知道今日之事绝不可同任何人提及,但更要紧的是,他发现这个泽恩郡主和平常见到的的还真是不太一样,那么鲜活,那么灵动,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于是他在郡主即将离开前,不由自主的说:“太子殿下能得您为妻,是殿下之幸。”只是,对于这句话,泽恩郡主并未作何反应,但空气中,好像传来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叹息随风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