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丝瓜老了,不好吃了。剩下的五六只丝瓜,依旧垂在丝瓜棚的下面,干落落的。问母亲。为啥不将它们采摘下来?母亲说:还没有晒干。我看见,这些老了的丝瓜,皮是皱了,但依然翠绿着,是确实没有迫近晒干的感觉。母亲看看我说:不急的,这丝瓜小时候长大靠太阳,到老晒干还是靠太阳。
晒干干什么?
这是无需多问的。小时候,我们洗澡用的擦身上龌龊的那块东西,就是晒干后,剥了皮,去了仔的丝瓜条。这东西好用、耐用,不伤皮肤,却容易去污垢,父母至今洗浴时还喜欢用它。
丝瓜吃来清肺润喉,到最后又如此受用于他人,我从心底里佩服。佩服的原因是:丝瓜可以为他人牺牲到这个地步,做人为他人做到这个地步的,很难,因为很难,所以很少,所以生活中自然很少人会见到这样的人的。
现在丝瓜没有晒干,丝瓜的棚上却已经挤满了扁豆的茎,扁豆的叶。
和丝瓜一样,扁豆也是藤蔓植物,凡是丝瓜能够攀爬过的地方,它都攀爬上去了,很少留有空隙。但扁豆与丝瓜有点两样,当扁豆的瓜秧攀爬到了棚上以后,它就往棚上的顶上面迅速地爬过去,到最后铺满棚顶,而且绝不把茎垂于棚下的。
扁豆是靠茎来攀爬的,它的茎红色的居多,少许是绿色的,有些是一段红一段绿,很有看头的。茎上长出了叶,又支撑着叶,叶又连着叶,叶上透着筋脉,这叶在棚顶的上面稳稳健健地生长着,叶滚圆,很嫩相,片片向上张开着,组成一片晃动的绿色,招摇着,向我们无声地显示出绿色的心意,也向我们透示出了巨大的生命力量。
扁豆要结出豆荚,先要开好花。扁豆开得花特别多。花的样子有点像那些半大不小的蝴蝶,颜色也像蝴蝶的颜色。这些花都簇拥在叶子的上下与左右。静心凝神后看去,觉得花中有叶,叶中有花,分不清的。清风划过,豆叶轻轻地抖动,发出唏嘘的声音,像是叶与花的对话。我们在棚下,也能够听见它们细碎的碰击声音,这声音就像孩子的呢喃之声,柔柔的、糯糯的。
有时,叶上会飞过一些蜜蜂,蜜蜂看见花朵,嗡嗡声后就在花上停留了下来,有时也用刺儿吸吮着花里的汁儿,有时也会叼走花卉上的花粉。蜜蜂飞走后,花朵儿开始向外张开,开始喷香。那时,你如果嗅嗅鼻子,一定能在里闻到一股淡雅的青草味道,还有花朵宁静的气息,很舒心,很静谧,也很珍贵。
扁豆一边开着花朵,一边结着豆荚。扁豆的豆荚成团状,是一溜一溜地长的,它们挤在一块儿。豆荚有长有短,有厚有薄的,有直有弯的。豆荚里面的豆豆大小不一,成型的就滚圆的了。颜色也有不同的,成型的居多是紫红色,难得有酱红色的,还有的是青玉色的,淡紫色的。它们一律挂在花朵的位置上,有的挂在上面些,有的在下面些,从不离开这个这地方去瞎长豆荚,豆荚知道自己生命的来源与归宿,即使长大了,依旧依偎在花的身旁不离不弃。
从七月到十月,到秋霜初降的日子,这扁豆会不停地开花,不停地结荚。一期豆荚刚采摘到了我们的篮里,碗里,又有一批新豆荚成大成熟了。无声无息日夜生长,天天奉献,真不知道在它纤细的茎蔓里有多少的能量,能够给豆荚输送如此源源不断的琼浆。
有一天,扁豆的叶子枯黄了,但是它的身上还挂着青嫩的豆荚,这是扁豆给予人类的最后的馈赠。而那些有意留下的老的豆荚,则在太阳底下,在寒风中开始逐渐干枯,最后变成石头般坚硬。
坚硬犹如石头般的豆荚,只要放点水,浸在水里一个晚上,明天又可以成为我们桌上的另一种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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