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形上看,这个号称是白夜祭主会场的建筑并不比那些废弃别墅高档多少。一样的两到三层的结构,一样在外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一样占地面积不算太大,虽然足够几个人在里头畅游活动,但还不足以玩出什么大型的花样来。
直到走进里面去,项南星才直到自己错得离谱。
入口处附近的准备室里那些高大上的身体检测仪器已经足够亮瞎他的眼睛,随后路过的中枢管理室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从那些监控设备里不仅可以看到这个房子各处的情况,甚至还能观察到岛上各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事。上百平米的管理室足足有三面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换做是密集恐惧症患者光是瞄一眼就要晕厥,寻常人对着几分钟也难免眼花缭乱,更别说仔细观察各个画面里的内容了。然而这里的工作人员却像是开了挂似的,虽然一个个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然而却是有条不紊。有负责观察的,有负责记录的,还有不断在几个人群间走动协调的,一个团队协同运作,犹如一个人的大脑那样将岛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纳入思考之中。
项南星试着盯了一会,哪怕只是看着入口附近这几个屏幕上的画面变化,没两分钟也感觉眼睛疲劳,更别说持续处理其中的信息了。他苦笑着对旁边的人说“这个工作看上去就很难,没想到做起来更难,真是了不起。”
他这话也多少有点套近乎的味道,然而负责带他进来的那人却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连一丝骄傲的反应也看不到。沈灵霜在进入房子前就离开了,按照规则,她既然选择将赌注压在参加游戏的玩家身上,那么在这一环节就必须回避,不得继续跟随前进。
于是带着他们前往会场的就变成了身边这个相貌普通的小个子。
“浮冰”雪彦,第三十七号主持人,乍一看排位并不是很高,但毕竟是拥有排位的正规主持人,实力早已获得组织认可。南宫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偷偷告诉项南星,这个人绝对是个射击高手,放在南宫家也绝对名列前茅的那种。而且从他的行走步伐和举止动作来看,他擅长的还是最困难的移动中射击,以及各种快速射击。
项南星深以为然。他没有南宫茜那种专业的眼光,却沿着另外一个观察渠道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只不过这个主持人是强是弱,此时和他们关系不大,他深知在这一阶段主持人的作用还是像之前那样,体现在维持游戏的秩序上。只要不是有意违规,暂时还不需要考虑和主持人发生冲突的情况。
“这样一来,就等于增发了一张入场券。但名额还是不变。”
这是清晨时他们向主持人秋半夏兑换“入场券”时对方所说的话。乍一听像是随口一提的闲聊,然而项南星却从里面听出了对方想要提醒他们的重要信息。
秋半夏这句话若是想深一层去理解,个中含义不难体会。入场券数量已经超过了实际的入场名额,这意味着光持有入场券还不够,在正式入场前,还要经历过一次筛选的过程。
而在这个阶段,他们的对手还不会是主持人,而是——其他玩家。
越过了中央管理室,他们继续向前,等走到了里面另一个大房间时画风忽然一变。之前的那几个房间都主打科技牌,一副高科技管理中枢的模样,然而走到这里,周围忽然就变成了高级会所般的风格。这片地方不仅有舒适的沙发和茶几,有整齐放着各种酒瓶的吧台,甚至还在角落里摆了个台球桌,仿佛真是个外头常见的高档休闲会所。
“在人到齐之前,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吧。不要搞出什么动作来。”雪彦简单地说,而后便将双手负在背后,退到房间角落里站好。项南星和南宫茜看到,此时房间里已经站着几个和雪彦一样身着黑色西装的主持人,他们站在各个角落,面无表情,仿佛一个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死板地监视着房间里的众人。
尽管看上去这些主持人的排位都不算太高,他们彼此间也不分尊卑,大概也就和三十七位的雪彦差不多吧。然而即便是中层的主持人,站在这里一样是代表着强大的武力震慑。除了个人实力之外,他们的背后更是有一整个完整的主持人组织作后盾,站在这里,意味着岛上的规则依然这个封闭的房间里运作着。
违规者一定会被肃清,而反过来,只要不违反规则,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被干涉。这就是在这岛上生活的一贯准则。
单纯,朴素,但是有效。
然而此时并不是思考主持人意义的最佳时机。和带着项南星二人进来的雪彦一样,此时站在房间里的另外四个主持人也都同时兼任了玩家的引路人角色,他们在这里,带进来的玩家们当然也在这里。
而这寥寥几个人里,就有项南星熟悉的家伙在。比如此时正站在吧台前的那个青年,他弯着腰,身子前倾,像是正欣赏着吧台上面摆放着的各种红酒,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时不时往这边飘。当和项南星的目光对上时,趁着房间里的其他人不注意,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了,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是梁京墨,曾经在船上监狱里带着他一同参与刑期赌博,为他解围,并帮助他提前出狱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要说是项南星的恩人都不为过。然而一直以来项南星却始终无法搞懂他究竟在想什么,怎么看自己都没有非要让他帮到这地步的价值,然而他偏偏就这样做了。这光靠着一时兴起来解释可说不通。
就算是现在,自己依旧看不透他。但梁京墨显然不希望两人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是之前认识一样,于是项南星的视线只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之后便移向了另外的玩家。
越过吧台,在房间里唯一那张仿佛装饰用的台球桌前,此时竟然真的有三个男人正在对战着。拿着球杆的两人一个理了光头,身材高大粗壮,另一个却高高瘦瘦,扎起了马尾辫子,站在一起相映成趣。剩下的那个个头最矮,也拿了根球杆,但看上去球技一般,更多时间只是在旁边看着,偶尔上场了也是捅一两杆就不得不下场。
这三个人项南星之前都没见过,但在岛上生活得稍久一些的南宫茜却知道他们。
“王北,霍一南和吴文峰。”
她脸色严峻地说“这三位都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强人,在岛上的时间都不短,各有各的经营势力。光头的那个是王北,高瘦留长发的是霍一南,这两人待的时间最长,两人之前可以说是如名字般一北一南地各占了一个山头,底下各有人手。吴文峰到岛上时间稍短,势力方面也弱一些,但能够白手起家打到和另外两个几乎平起平坐的地步,可见能力也不一般。”
“嗯。”项南星应了一声,将这些资料记入脑海里。信息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观察对方在游戏中的每一个表现,毕竟能够获得入场券,走到这里的人,也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对方有这样的履历,项南星一点也不意外。
他的视线继续移过去,便看到了个奇怪的人。在一众玩家里,他的打扮最与众不同。别人都是光明正大地露出个脸,然而他的头上却戴着一个像是铁面具的东西,挡住了眼睛鼻子和大部分的脸,只露出了嘴的部分,好方便说话。从项南星的角度看不清他是如何将面具固定在脸上的,或许是头盔式,又或许是用皮带一类的东西在脑后绑住。项南星心想,如果是后者的话,说不定有机会能将面具除下,看看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关于这个人,就连南宫茜都说不上来。“我没见过,也从没听过岛上还有个带着面具活动的玩家。”她说,“估计对方和这里的谁有恩怨,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才戴了面具。”
项南星点点头。和其他或是装作熟视无睹,或是心怀想法不愿相认的玩家不同,当项南星望向那边的时候,原本看着台球桌的面具人忽然转过脸来,和他遥遥地四目相对。这一瞬间,项南星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仿佛两人在这之前曾经见过一样。
然而仔细想想,在此之前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熟人。从这边看过去可以估计出,面具人的个头与他相仿,肩宽要略宽一点,这样一来可以直接排除掉身材瘦弱的肖乐平等人。而他这两天遭遇过的玩家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鲜有这个标准体格的,更别说仅仅只是一局游戏的交手,印象还不至于深刻到如此地步。
想来想去,符合条件又足够熟悉的,也就只有曾经和他们一样参与过“三国游戏”的沈君浩。然而项南星记得在游戏失败后他似乎逃走了,下落不明,而从主持人最后支付奖励这一点来看,他的结局应该还是逃不过死亡。退一步说,就算他当时逃脱了,可是大海这么大,总不可能最后恰到好处地来到这个岛上,又恰到好处地在白夜祭上出现吧。
是自己想多了,应该。
项南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视线投往拄着拐杖站在墙角的最后一名玩家。这一刻他的瞳孔忽然急剧收缩了一下。原本控制着情绪喜怒难形于色的他,竟然失声叫了出来。
“沈君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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