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冲突
作者:御此心无悔      更新:2019-11-04 13:52      字数:4310

作为一国之都,侯斯顿自然位列西凤境内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但和那些多姿多彩的商业城市不同,作为政治中心的它格局方正,规划严谨。在这里,不光道路网络是规规矩矩的东西南北走向,就连城中楼房也差不多都是一个高度的中高层建筑。楼房的设计也是相差不多,除了皇宫和政府所在的中央大楼外少有什么外型特别的建筑。整座城市显得规整划一,庄重之余也有几分僵硬。

然而城内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侯斯顿却牢牢占据着国内第一高度——靠的就是那座被称为“国宝”的西凤电视塔。它位于城西郊区外,有个“梧桐”的别名,主体高三百三十一米,天线桅杆高一百二十六米,总高度超过四百五十米,远远望去,犹如直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除掉天线桅杆的部分,梧桐的主体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是从地面一层的大厅开始,到第二十五层为止的办公和参观区域,只看这部分的话,它的形状从下到上逐渐收窄,犹如一个倒扣着的大碗。再往上那一段,塔身是笔直的圆柱体,周围缠绕着螺旋上升、全钢结构的栈道。这个栈道起点在弟二十六层,终点是弟六十八层,由一千多级阶梯围绕塔身向上蜿蜒,全长超过一千米,跨越的总高度更是达到了一百七十米。一般人走完全程一般需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就算是最快纪录也要二十分钟。

当然,这栈道的主要用途还是在游客观光和户外比赛上,在塔身内部自有直达电梯可以略过这段吃力的跋涉,直接到达栈道之上的最后十五层。那里是另外一片神秘的办公区域。据说这是整个电视塔真正的核心,其地位远远超过了电视台本身,传说是一个供给中央政府甚至皇室成员办公的特殊地方。

这样的传闻,让这座雄伟的地标建筑又带上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而此时此刻,项南星正在前往“梧桐”。

他坐的还是那辆租来的七座商务车,在前面开车的也还是梁京墨,南宫茜依旧托着腮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副驾驶座上却多出了一个略显聒噪的声音。

“说说吧,说说吧,竟然主动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呀?”

秋半夏无视了最基本的安全准则,甩开安全带直接盘着腿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子更是随着车子的颠簸前后左右随意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摔下去。她的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手里把玩着安全带的金属扣子,正歪着头看向梁京墨,等待对方的回答。

然而梁京墨却只是无言地冲她晃了晃手指,嘴唇紧抿,作无可奉告状。

秋半夏不满地皱起了眉“什么呀,我还以为现在没别人在,你终于可以说了。搞了半天,原来我也被算在外人里面啊!”

“你就别闹了好吗。”梁京墨苦笑,“有这闲聊的工夫,不如多想想一会要怎么对付预先埋伏在那里面的敌人。广播这事如此重要,对方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他眯起眼睛,远远望着前方的电视塔。

“不过如果能想办法把人聚在前门附近,然后一口气撞进去的话,那该多爽快……”

“这一回,我完全同意‘黑猫’的话。”

后座的项南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就是这么个风格,喜欢在最后一刻才亮出底牌,吓人一跳。可是你有时把自己人也骗过了,让人整个过程都无所适从,甚至不小心就坏了事。若是那些只牵扯到我们自己的事情也就算了,但这一回事关重大。”

他认真地看着后视镜里梁京墨的眼睛“坦白说,我对自己信心有限。如果不事先知道你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我怕我没有办法配合你。”

梁京墨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着镜片的反射短暂交汇了一秒,而后他移开视线。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没问题,你不用压力太大。”他淡淡地说,“归根结底,西凤的事情跟你其实没什么关系,你不必如此热衷吧?我一开始也没把你算进计划里去,所以你会做什么,说什么,跟我的计划成功与否没什么联系。要是怕配合不了反倒误事,你干脆别帮就可以了。”

项南星眯起眼“这话是认真的?”

梁京墨沉默了一会,耸耸肩点头道“抱歉。”

车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南宫茜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是下意识握紧了项南星的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秋半夏却是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梁京墨,像是要从这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出背后真实的态度。

以及,他做出这些选择的真实原因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梁京墨在临近结束的作战会议上一语道破了姜乐计划中的一环,甚至连项目的名称都说得分毫不差。这一手露得惊世骇俗,虽然这个人做出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不会再让秋半夏觉得惊讶,但现场可有其他主持人在。

“你是怎么知道的?在我们身上放了窃听器?还是说……”

在听见他的话后,低位主持人中以智谋著称的“蓝狐”布莱克立刻警惕地看向梁京墨,同时在不动声色间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一个名字的泄露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让他感觉到威胁的是这背后的原因。如果梁京墨真的设法偷听到他们商议计划的具体内容,那么泄密不说,连他的用心都会变得非常可疑。

想起对方在船上时的惊艳表现,布莱克深知这样一个人如果变成敌人的话会有多可怕,更别说他还和这边一同行动过,加上窃听到的内容,使得他有着情报上的绝对优势……

“蓝狐主持人,还有其他几位,你们不用紧张,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姜乐很快便回过神来。她笑着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示意后者放松下来,而后便重新坐下,微笑看着梁京墨“在问你原因之前,谨慎起见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我们说的‘全国布告’是同一个东西吗?”

“名字一样,显然指的也是同一件事吧。”梁京墨笑了笑,“其实想想非常简单。既然你决定开始行动,那就不可避免会让队伍的存在暴露,为了避免暴露后陷入劣势,你必须要在正式现身前完成三件事寻找支援,了解对手,以及控制局面。”

“为了掌握最新的战力情况,你需要安排人去联系上国内的主持人,这项任务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对每一个主持人都足够了解的‘仓颉’。作为支援,你多半给他配上一到两名帮手,这就是一路人马了。”

“除了主持人外,同时失去联系的还有西凤皇室。然而要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就非得潜入皇宫不可,而那里很有可能已经被设置成了一个陷阱。要应付这种潜入类的任务,除了本身实力必须过硬之外,各项感官上的敏锐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猜你会安排这里面实战能力最强,并且除了眼睛之外的感官都非常敏锐的‘森先生’为主,再配上一到两个侦察能力强,脑子也灵活的主持人作为补充,这是第二路了。”

“以上两项工作都有危险性,但最后的这第三路人马,才是这里面最凶险的。”

他笑道“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全国布告’。在国内陷入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就算明知有危险,身为皇室成员的你也不得不站出来安定民心,通告状况。但想想也知道,掀起这一场混乱的人肯定也在等着这一刻。之前海岸边的暗杀计划只能算是前菜,一旦你在西凤内陆出现了,针对你的袭击一定会连续不断地出现,让你应接不暇。可以说,这是摆在你面前的一道两难的问题,是要牺牲自己挽救国家,还是忍耐着继续等待时机,同时眼睁睁看着西凤陷入进一步的混乱之中。”

“还好,这个问题有着第三个选项——只要有人代替你站出来就行了。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本人去和民众直接交流,只要有一个公开讲话的影像就可以让混乱中的社会稍微安定下来。正好,侯斯顿这里便有一个符合需要的地方。只要通过全国最高的电视塔‘梧桐’将你讲话的影像发出去,覆盖所有主流频段,就能确保每一个能收得到电视和电台信号的地方都能得到你的安抚。当然,那个负责送去影像的人就会很危险了。这种可以广发信息的兵家要地,对方一定会预先设下陷阱,派人守卫。就算没有,在信号发出后,作为信号源的梧桐也会被立刻包围,来个瓮中捉鳖。”

他似笑非笑地环顾着房间里的主持人。

“我不知道这里谁有这个觉悟,又有谁可以完美担当起这样的任务,敢拍着胸脯保证说完成后全身而退。不过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牺牲任何有效的战力——因为我会帮你完成这个事情,而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影响也不大吧。”

过后回想,梁京墨真正说服姜乐的,其实也就是这一句话。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梁京墨在这件事上肯定另有打算,但无论这个打算是什么,都不至于带来太大的风险。如果他有心要伤害姜乐一行,不管是船上也好,登岸前后的杀手事件也好,都是比现在更加合适的时机。而他就算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原本就不在计划中的人,以及一份影像的拷贝,虽然会因此给计划带来不小的损失,但比起失去主持人这样的可靠战力,这结果还是更可以接受。

但商议到最后,姜乐还是安排秋半夏还是以协助者的身份同行。她名为协助,其实倒有几分监督的意思。对此姜乐也有自己的考虑。主持人中秋半夏除了聪颖过人外,和这几个人之前接触也最多,最了解他们的思路。派她同行,既方便和梁京墨临机配合,也不容易中他的计谋,或者被他轻易糊弄过去。

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然而这一刻,他们的车子在距离“梧桐”一公里外的地方猛地停下了。

“既然什么都不愿说,那就到此为止了。”项南星冷冷地说。

他拉开车门,跳下车,气冲冲地沿着马路往回走。梁京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车了。另一边,秋半夏一个拧身直接穿过大开的车窗翻了出来,可下车后却只是双手抱胸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这交涉的方式……真是出乎意料的孩子气啊。”她嘴上悠悠说道,心里却也有一丝担忧。不知怎的,项南星此时的态度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甚至是隐隐的恐惧。

而另一边,梁京墨将双手拢成了喇叭状,对着项南星的背影大喊。

“你要是现在走,这问题就永远听不到答案了!”

项南星的脚步顿了一顿,回过头看了梁京墨一眼。他没有说话,表情却像是清清楚楚写着“我不在乎”四个大字。如果梁京墨坚持不说,他是真的走掉也无所谓。

从踏上那艘游轮,到登岸,到潜入那个危险的地下室,再到此时直接参与到姜乐的平乱行动里,项南星从原本安全的外围一步一步走入漩涡中心,直到此时深入腹地难以回头,可他一开始的动机却只是想把梁京墨从这个事件里带走。这一路上,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强行将梁京墨带离,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尊重后者的想法,甚至和其同行,前往最危险的地方。

“这样的朋友,若是连听听真心话的资格都没有,也太可怜了。”秋半夏叹道。

“然后呢?听到后又能如何?”梁京墨摇了摇头,“半夏小姐,横亘在‘知道’和‘理解’之间的鸿沟,有时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大。说着同样的词语,却想着不同的事情,这比从一开始就无法沟通还要悲哀得多。”

他看着回过头的项南星,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我可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可温室里的花朵真的理解这个词么?”

他看着项南星,重复了一遍“你能吗?”